“許姑娘可知定南王府的世子夫人,今日為何沒來嗎?”桑雲郡主問道。


    那日在宮中,她分明是同那位夫人約好了的,可今日前來,卻未曾見到對方。


    “定南王世子夫人?”許明意不知她為何會特意問起,隻如實答道:“據我所知,世子夫人略有些體弱,一貫極少會參加此等聚會。”


    當然,體弱隻是借口罷了。


    世子夫人心知自己身為定南王府的世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定南王府,故而身在京中多年,卻向來極少與人來往深交。


    桑雲郡主微一點頭,悄悄抓緊了手指:“多謝告知。”


    她轉過了頭去,臉色很有些不好看。


    所以,這位世子夫人原本就沒打算過來。


    想到自己那日的熱情,女孩子心中極不好受,隻覺得自己仿佛像是被人戲耍了的猴兒一般。


    沒再呆上多久,她便尋了藉口離開了花會。


    坐上了回燕王府的馬車,女孩子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氣惱:“……一個個的皆是如此,看著笑盈盈的,說起話來卻拐彎抹角,這是拿我當笑話看,當瘟神避呢!”


    兩名婢女聽著這番話,一個欲言又止,另一個麵無表情。


    桑雲郡主看向後者,眼中含著怒氣:“冬芄,還有你,那日在宮中打斷我同定南王世子夫人說話,今日在花會上,又處處束著我……我將你帶出來,便是讓你如此僭越的嗎?”


    “郡主,這是王爺的交待,婢子不敢不從。”被喚作冬芄的侍女語氣平靜地道:“若郡主肯聽王爺不可與人來往過密的叮囑,婢子便也不會多事了。”


    “究竟為何就不可與人來往了?”桑雲郡主冷笑著問道:“父王分明每日都在忙於與人往來敘舊,為何偏偏到了我和娘親這裏,便什麽都做不得了?”


    侍女垂下眼睛:“王爺行事自有分寸,而王妃和郡主乃是初次入京,為保萬無一失,還是聽從王爺的安排為好。”


    而郡主近日來的表現,恰像是迫不及待在證明王爺的叮囑是明智的。


    況且,叮囑著,使她時刻看著提醒著,還是這幅模樣——隻能說郡主沒惹出麻煩來,真要感謝京城中人普遍識大局,懂得主動避諱。若不然的話,但凡遇到個和郡主一樣的,還愁不能來個麻煩禍事大豐收嗎?


    “為保萬無一失?我和娘親究竟能惹出什麽禍事來?”桑雲郡主仿佛要將連日積攢的委屈都宣泄出來,“我看父王分明就是嫌棄我娘親出身低微,打從心底認為我們母女粗鄙,恐會壞了他的顏麵!”


    侍女聽得費解不已。


    這都什麽跟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玩意兒?


    她這邊同郡主說著大局當前的事情,郡主怎麽還扯到王妃的出身上了?


    “正因此,我偏想要證明給父王看,我並非是隻會給他丟臉的!”女孩子說著,眼淚都冒了出來。


    可誰知京城裏的這些人竟如此自以為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敢這般看不起她!


    侍女看她一眼,懶得戳破什麽。


    說白了,郡主就是在密州時被所有人捧著,捧得習慣了。入京之前,本以為在京城也能仗著郡主的身份風風光光,眾人環繞討好,可誰知來了之後竟發現沒幾個人搭理自己,這一下便給弄懵了,心裏生出落差來了——


    自尊心作祟之下,為了證明自己還是有人搭理的,便選了幾個有家世的姑娘,想要同對方試著來往交好,可偏偏家世好的姑娘,哪個能沒點腦子?


    人家都知道避諱燕王府的人。


    可她家郡主倒好,遭了人家好心婉拒提醒,不知反省自身言行,還淨在這兒整這些一套又一套的迷惑發言。


    “既是覺得我和娘親上不了台麵,那為何還要帶我們過來?當真認為我處處給他丟人,那我從今日起,再不出門了就是!”


    侍女有心問一句“當真作數?”——若真能做到,那真是謝天謝地。


    “過些時日的什麽皇陵祭祖,我也不去了!”女孩子哭著賭氣道:“說什麽我也不去!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去!”


    侍女看她一眼。


    天王老子倒也不可能會為了這種事情來。


    另一名侍女則是拿密州話勸起了自家郡主。


    桑雲郡主自認憋屈極了,又哪裏聽得進去,隻邊哭邊傾倒著自己的委屈。


    冬芄聽得太陽穴都開始隱隱作痛。


    郡主究竟哪兒來這麽多委屈?


    平心而論,王爺何曾有對不住王妃和郡主的地方?


    這些年來,王妃再無所出,王爺膝下至今沒有子嗣,在密州時,不少人想往王爺身邊送人,郡主每次知道了總要鬧上一場。


    王爺也從未接受過,偌大的府中一房妾室都沒有。


    且密州遠離京城,王妃和郡主全然不受皇室規矩約束,日子可謂自在隨心。


    甚至王爺還說過,郡主可以自己做主選擇日後的親事,絕不勉強郡主嫁不喜歡的人——如此這般,還叫不好嗎?


    此番入京之前,王爺分明也同郡主交待過此行的利害關係,可滿腦子隻裝著自己的感受的郡主何曾聽了進去?


    合著不讓她作上天去,就是待她不好了?


    “早知如此,便不該過來,還不如呆在密州,母親也不必被路途顛簸折騰得病倒了……”


    聽著還在繼續的抽泣聲,冬芄轉過頭去,將馬車簾掀起一角透氣。


    見此時恰經過京衙大門外,而耳邊盡是女孩子無理取鬧的話,忍無可忍的侍女甚至冒出了一個消極的念頭來——


    是不是坐牢就不用聽這些了?


    ……


    同一刻,玉秀宮中。


    殿內,國師望著被放置在殿中角落處的那一盆清水,表情正逐漸凝重。


    這幅神態讓宮女覺得後背有些發涼——是有什麽問題嗎?


    “快快將這不祥之物端出去吧。”國師重重歎了口氣,搖著頭道。


    不祥之物?


    怎麽個不祥之物?


    宮女看著那盆,臉色頓時更白了些,但隻能應聲“是”,壯著膽子上前端起,又盡量往前端著盡少接觸身體,腳下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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