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湘王送回行宮,真相未查明前,沒有朕的準允,不可離開住處半步。”


    兩名侍衛應下,來到湘王身旁:“湘王殿下,請吧。”


    湘王歎了口氣,欲言又止,終也隻是點了頭,抬手向慶明帝一禮:“臣弟相信皇兄必然會找出真凶,還臣弟一個清白,臣弟告退。”


    昏暗中,慶明帝微一點頭,麵上沒什麽表情。


    湘王被帶走之後,皇帝繼而向官員們說道:“此事疑點頗多,尚未能查明真相,隨後朕會命人嚴加看守陵廟,不準任何人進出——諸位愛卿都請隨朕一同回行宮吧。”


    眾人抬手應“是”。


    見皇帝在韓岩的陪同下上轎離去,行禮恭送的官員,不禁低聲交談了起來。


    有幾人湊到了夏廷貞身旁,邊走邊探問了幾句方才禪房中的情形。


    紀修自然是不可能往上湊的。


    但他也實在好奇。


    此事難道當真是湘王指使孫太妃幹的?


    可方才皇上那模樣,似乎事情又沒有那麽簡單。


    至少眼下看來,湘王還沒有承認。


    紀修思索間,見得占雲竹走來,遂輕咳了一聲——方才姓占的也跟著進去了,不得不說,此人狗歸狗了些,但確有本領,能哄得皇上如此看重。


    聽得這道咳聲,占雲竹會意地走了過來,向紀修施禮,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大人。”


    “陛下現下是何態度?”紀修向他問道。


    二人邊走,占雲竹邊緩聲說道:“孫太妃抵死不認,緝事衛還未能查到其它證據,如此大事,陛下自也不好輕易下定論。想來,還需看後續進展如何。”


    紀修微一頷首。


    跟他料想的也差不太多。


    兩人一同離開了禪院,偶爾低聲說上兩句話,遇到旁人時便隻是沉默著走著。


    隱隱聽得占雲竹的聲音,跟在玉風郡主身後的許明意並未有抬頭去看。


    占雲竹卻仿佛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微微轉過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卻對上了一雙滿含直白打量的眼睛——


    玉風郡主將這位年輕的中書舍人從頭到腳瞧了一遍,且瞧完之後,似乎還不大滿意,微微上挑的眼睛裏仿佛傳達出了一句話——也就不過如此麽。


    占雲竹也並不氣惱,無聲抬手一禮後,便平靜地收回了目光,繼續同紀修往前走去。


    “我去去就回……”


    許明意在玉風郡主身後輕聲說了一句,趁著夜色昏暗,一時無人留意這邊,遂快步走向了一旁的陰影處。


    這片陰影是幾叢高大的芭蕉樹所投下的。


    而這幾叢芭蕉後,此時正有人在等著她。


    見她提著裙子走過來,吳恙道:“隻見你一路往前走,頭也不抬,我還當你不曾留意到我在你身後,更不知我在此處等你。”


    “我偷偷看著你呢。”


    許是順利解決了太後之事,女孩子此時安下心來,眉眼舒展著,語氣也很輕鬆。


    吳恙看在眼中,不自覺也跟著心情放鬆,原本該是有些嚴肅的話題,此時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變得很隨意了:“看來皇帝是打算開始做戲了——先前韓岩那般模樣,多半是搜到了東西,急於呈給皇帝。”


    可方才皇帝隻字未提其它,隻說真相還有待查明。


    而湘王的神態也很值得細觀。


    許明意點頭:“韓岩進禪房時,夏廷貞應當也瞧出端倪來了,所以才會進去求見。還有占雲竹——這兩個人,指不定是趁機在皇帝耳邊吹了什麽風,同皇帝合計了什麽事。”


    “嗯,但不必著急。”吳恙道:“先靜觀其變。”


    許明意讚同點頭。


    最重要的事情——籠罩在太後娘娘身邊的危險,已經被解決了。


    待她今夜回去之後,便也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吳恙看著她說道:“昭昭,今晚之事所幸有你在,如若不然,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怎麽,又要同我道謝了?”許明意眼中含著笑意:“這倒不必了,太後娘娘已經親自謝過了——”


    太後娘娘親自謝了?


    “在禪房中?”吳恙隨口問道。


    許明意點頭之際,抬起了左手,將衣袖往上一挽,露出了半截手腕:“你瞧。”


    吳恙下意識地看過去,隻見眼前一截皓腕雪白細膩,二人為遮蔽身形方便交談本就離得極近,方才隨著她卷衣袖的動作,似乎還有一縷極淡的清香鑽進了他鼻間。


    她如今不是在扮作婢女嗎,所穿衣物並非是自己的,想來也不可能熏香,怎這熟悉的清香竟是還在?


    少年的思緒一時有些不受控製,略有些恍惚地問:“瞧什麽?”


    女孩子的手腕在他麵前晃了晃:“鐲子啊。”


    鐲子?


    吳恙略一回神,見她纖細手腕上掛著的白玉鐲,不禁怔然一瞬——原來還有鐲子在,方才他竟沒看到。


    “很好看。”他及時稱讚道。


    她戴什麽都好看。


    “不是問你好不好看。”看著仿佛腦子轉得有些遲緩的少年,許明意道:“這是太後娘娘給我的,說是當作謝意,彼時人多眼雜,我恐被人認出來,也未敢出聲推辭。”


    當時她剛鬆開孫太妃,太後便將她叫到了跟前,握住了她一隻手,還不及她反應,也沒瞧清是怎麽回事呢,原本在老人家手腕上的鐲子竟就跑到了她手腕上了——她當時便在想,這莫不是什麽不為人知的神秘手法嗎?


    吳恙聞言笑了笑:“既是老人一番心意,便也不必推辭。”


    “我本也是這般想的。”許明意將手放下,道:“可方才聽皎皎說,這是太後娘娘的陪嫁之物,這麽多年戴在身上從未摘下過。”


    她便不免覺得有些過於貴重了。


    聽是陪嫁之物,吳恙不禁略有些意外。


    太後娘娘當時是一心想表達謝意,而身上又沒有其它東西,未有細想便將這隻鐲子送了出去,還是說……想趁機替他定下這個媳婦?


    他曾聽母親說過,有些陪嫁之物是當作傳家寶一般,留給未來兒媳孫媳的。


    想到此處,少年輕咳一聲,眼中有笑意隱現:“既是已經收了,也沒有退還的道理,且就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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