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還給了你們。”


    尤裏安的話語很輕,卻很重。


    重重壓在所有人心頭,沉甸甸的讓人難以呼吸。


    尤裏安隻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這是他的承諾,也是那一劍之後他自然而然生出的改變。


    可是在一眾無極劍客而言,卻是沉重到需要拚盡全力才能穩住身形的壓力。


    麵對敵人,麵對師父的佩劍,身為他的弟子卻不能為其報仇,甚至生死還要得悉於敵人的“憐憫!?”


    ————雖然尤裏安不這麽認為,可是在其他人的心裏,卻是這般默認。


    他們還不懂伊法這般做法的意思,他們中的許多人還隻是在追尋更加強大精湛劍術的道路上,追求淬煉自我。


    對於艾歐尼亞戰爭,是他們心中最純粹的善意的萌芽,隻不過現如今他們還是懵懵懂懂。


    身為新一任無極劍聖的易明白,但是這種玄之又玄的,關乎心靈的東西,他也無法訴說。


    唯有切身體會過,才會有最刻骨銘心的理解。


    事已至此,尤裏安說完了所有的話,對於眼前這些無極派的人,他兌現了諾言,分毫不傷,也順手解決了那些埋伏他的人。


    緩緩舒了一口氣,吐出的濁氣與夜晚林間愈發濃厚的霧氣相融匯,尤裏安破碎的雙瞳也緩緩恢複了原狀。


    微微仰起頭,目光穿透霧氣與枝葉的阻攔,定格在半匿於烏雲中的明月,尤裏安瞥了一眼盧恩身邊腳下的朱諾————那個唯一沒有被自己殺死的幸運兒,輕聲開口道:“那個人應該不是你們無極派的人吧?


    “他沒死,隻是暈了過去,不過現在你們需要好好想想,是將他滅口呢,還是...”


    “再會了諸位,下一次見麵...當然,也許永遠見不到麵也說不定呢!嗬嗬嗬...”


    隨著輕輕的笑聲,尤裏安的身影緩緩消匿與森林深處霧隱之間,隻留下一句說了一半,卻飽含深意的話,隨著夜晚的徐徐微風一起,吹進所有人的心簾。


    下一次,就不會再手軟了吧?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那句看似是針對朱諾的話,實際上卻是在警告無極派的所有人,下一次見麵時,他便不會再有半分的手軟了,


    到時候,必將是血腥慘烈的廝殺。


    不由得握緊了手中劍,這一刻,沒有人開口,可是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卻是一模一樣:


    下一次見麵,一定不會就這麽輕易的被你打敗!


    這不隻是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師父,對修行之道的承諾。


    失敗,不可怕,隻要心氣未消,隻要血液還能流動,終有一日會將所有失去的找回!


    背起了朱諾的身體,一眾無極派劍客們在寂靜的夜晚沉默的前行著,在第二日清晨,便準備告辭離去。


    ...


    “盧恩閣下,以及眾人無極派的眾位,朱諾以及一眾兄弟會成員多有照顧不周,還望恕罪。”


    清晨,帶著淡淡清涼的風從河麵上吹來,拂動了絲質的衣袍,撩起了三千煩惱絲。


    換了一身衣服的朱諾,站在普蘭尼亞城外河畔的高地上,和一眾無極派劍客相對而立。


    這時的他早已經看不出昨夜的狼狽與不堪,精致的由手工大師縫紉的繡邊綢衣,用名貴的金絲線穿製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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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發束成發辮置於身後,一頂寬簷帽子遮住了尤裏安一指留下的醜陋疤痕,在清晨柔和的陽光下,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朱諾先生,應該是盧恩以及師兄弟向您以及眾位兄弟會的兄弟們道不是才對,若非...”


    盧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諾有意無意的打斷:“唉——昨夜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雖然有些遺憾,但是無極派諸位的恩情,朱諾定會銘記在心,日後抵抗軍的一應需求盡管來找我,隻要我能夠做到,就一定不會推辭!”


    憶起昨夜的事情,朱諾的臉色還有些不好,那個諾克薩斯人在他腦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貴族出身的他自認在普蘭尼亞城也見識過不少劍術武道上的高手,自詡見多識廣。而成立了兄弟會後,也招納了一批來自五湖四海的劍客浪人。


    隻是昨夜之後他才真正明白,


    比起真正的高手來,自己麾下的那批所謂“高手”,簡直就是腐草之螢輝,而眼前的無極派劍客,與那個“惡魔”,才是天空之皓月!


    隻是這種話他是不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並非是因為羞恥,更非是因為那個人竟然將自己嚇到身下濡濕。


    在今晨被無極派人背回普蘭尼亞後他便醒了過來。回憶起昨夜的一幕先是驚懼到坐立不安,而後當情緒穩定了下來之後,他才漸漸發覺了其中的玄機。


    似乎...活下來的都是無極派的人?


    而自己的人,似乎都死於那個惡魔之手!?


    這一發現讓朱諾心中驚疑不定,他見到過那個惡魔與無極劍客的實力,自然知道二者之間的差距,可是這樣的差距下,無極派的人竟然分毫未傷!?


    還有他在渾渾噩噩昏迷之前似乎隱約聽到了一句話


    “不打了?”


    為什麽不打了?


    我們不是正在交戰的敵人麽?


    我們不是帶隊埋伏要殺你的生死仇敵麽?


    為什麽那個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許多疑問埋在朱諾的心底,他誰也沒有告訴,隻是在心中暗自思索。


    一直到剛剛,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甚至是恐怖的可能————


    這群人與那個惡魔,也許有些關係!???


    這一猜想嚇了他一跳。


    可是越想,他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存在。


    諾克薩斯人會平白無故的放艾歐尼亞人一條生路麽?


    不會。


    以朱諾這些月對諾克薩斯人的認知來看,諾克薩斯人殘暴而血腥,一旦殺戮起,不盡興幾乎很難收場。


    而自己麾下帶去的幾十號兄弟盡歿就是最好的明證。


    這群人不可信!


    這種想法一出現,便如同燎原野火一般難以撲滅。


    而且無極派的出現,也從某些方麵應證了他的想法。


    這群人出現的太過湊巧,


    朱諾可不信什麽千年不出,一出便全是高手的說法。


    更何況,哪裏有這麽多的高手,還是個頂個的強大,與無極派相比,自己最能打的手下,也許都很難在無極劍客劍下走過十招。


    再聯係起昨夜的事情,朱諾心中突然隱約的相信了這種猜想。


    這其中必然有一個驚天的陰謀!而且很可能是讓艾歐尼亞死無葬身之地的陰謀!


    在最後一位無極劍客的身影消失在朱諾的視線中後,朱諾臉上的微笑緩緩的消失,轉變成了鐵青色的冷厲。


    轉身望著身後一眾陪同的兄弟會成員,朱諾恨聲道:


    “召集所有兄弟,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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