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沉迷。


    斯維因的生命,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父母,親人,貴族。


    曾經一個一個被他親手處決的人影紛紛出現,染血的衣裳一如處決的那日一般,


    他們圍在他的身邊,猙獰的大笑著,或發出尖銳的好似夜梟一般的戾叫,又或者手舞足蹈。


    “你要死了!”


    “你這個叛徒,你終於也要品嚐到我們的痛苦了!”


    “你早該死了!”


    “斯維因家族的叛徒!”


    “貴族的恥辱!”


    無數的人影在他麵前徘徊著,影影綽綽。


    若是膽子小的人,恐怕隻是看到這一幕,便會被下破膽子。


    可是斯維因就這樣靜靜的站著,無動於衷,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目光緩緩轉動,就在這時,斯維因的瞳孔在某個位置猛地一縮。


    “是你...”


    他平靜的開口了。


    就在他開口的瞬間,眼前的人影一下子盡數消失,露出了人影最後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蒼白女士...”斯維因緩緩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還是在他年輕的時候。


    無意間,他聽到了父母私底下的談話,其中就有這個名字,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父母已經在暗中結社,謀劃著對達克威爾的叛亂。


    一直到後來,他才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那是源自一封信,一封...


    記述了父母與十幾個大貴族世家上百人密謀行動計劃的信,


    在這封信中,他再次看到了“蒼白女士”這個名字,與之相伴的,是一朵黑色的,銘刻於信件尾端的黑色玫瑰花。


    他意識到了,這個名字可能威脅著諾克薩斯。


    他的舉報,讓父母親族以及所有參與密謀的貴族世家統統被梟首,他成為了“貴族叛徒”,成為了孤家寡人,也成為了統領一軍的將軍,


    他隻知道,那是奧法之拳法師團的一員。


    他依舊不知道,蒼白女士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


    一直到他臨死前。


    當他躺在地上,用逐漸模糊的雙眼與天空中的渡鴉相視之時,他再次看到了那朵熟悉的黑色玫瑰。


    渡鴉似乎有意無意的在告知他什麽,


    一幅幅畫麵倒映在它的眼底,


    象征著諾克薩斯的雙頭斧在黑色的氣息中掙紮,黑暗中探出的束縛王座的藤蔓,跪伏在地上無力喘息的大統領,以及...黑暗中玩味的雙眼。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所有的畫麵統統消失不見。疼痛的感覺重新回歸了意識,他感覺到了一絲清涼的氣息。


    “你醒了。”


    還未睜開眼睛,就聽見身邊響起了平靜的聲音。


    斯維因緩緩睜開雙眼,尋著聲源稍稍扭動腦袋,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讓他看清了說話的人,尤裏安。


    尤裏安靜靜的盤坐在斯維因的床榻一側,腿上放著靈風劍,雙手輕輕的握在劍鞘與劍柄上冥思。擴散的感知讓他在第一時間便覺察到了斯維因呼吸間的細微變化,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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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斯維因剛剛發出一個音節,便覺得喉頭一陣火燒似的疼痛,剩下的話也被咽了下去。


    “軍醫已經為你處理過了,身體的傷勢並無大礙,可是...”尤裏安的目光從斯維因蓋在薄被下的手臂劃過,沒有繼續說下去,


    扭過身子,從一旁的小桌上,取了一杯倒好的溫水,一手抓著,一手探過身子扶著斯維因稍稍坐起,然後將水一點一點的從他幹裂的唇角倒了進去。


    溫熱的水流沿著斯維因幹涸的嘴唇淌進了喉嚨,這一瞬間舒爽的感覺讓他不自覺的想要發出呻吟。


    ————還好他忍住了。


    靜靜的等尤裏安將水喂完,身子再度平躺下去,斯維因感覺身體恢複了一些活力。


    “咳...咳。”喉頭再次顫動,抑製不住的咳嗽了兩聲後,斯維因看著重新坐下的尤裏安,輕聲問道:


    “戰爭...怎樣了?”


    尤裏安垂著頭眼皮也不抬一下,雙手輕輕的撫摸著靈風古樸的劍鞘,平靜的道:


    “誰知道呢?戰爭還在繼續打,已經打了三天還沒有結束,或許還要再打三天?”


    尤裏安的語氣讓斯維因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你為什麽在這裏,而不是在戰場。”


    抬頭瞥了斯維因一眼,尤裏安輕“嗬”了一聲道:“我得到的命令就是護衛你,一直到你脫離危險為止。”


    “誰的命令?”斯維因的追問讓尤裏安有些不耐煩,,


    “約納特的命令,你應該知道我的實力,也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尤裏安的回答讓斯維因沉默了下來,可是尤裏安卻沒有說完。


    單手握住劍鞘將靈風插在了一旁的地麵,尤裏安臉上升起了一抹嘲弄:


    “你告訴我說,戰爭沒有意義,可是你現在卻成了戰場的‘逃兵’,如果不是約納特,你應該死在戰場上的。”


    “...”斯維因沉默不語,雙眼靜靜的望著尤裏安。


    “戰爭不會離我遠去...我現在似乎稍稍明白了一些這句話的意思。”望著古樸的劍身,尤裏安微微有些出神


    三日前,尤裏安便回到了諾克薩斯在後方的營地裏。


    軍醫為斯維因治療處理了傷口後,這三天,尤裏安一直呆在斯維因的營帳裏,中間隻離開過一趟。


    離開的那一次,便是去找信鳥一號詢問銳雯的消息。


    “南方區域大雨連綿,泥濘難行,銳雯軍士一行人應該會在沿途的某個據點休整,按照任務規定的時間,還有三天。”


    信鳥一號的回答讓尤裏安稍稍放下了心,可是這三天,尤裏安心中的悸動卻依舊沒有離他而去,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強烈了。


    他焦躁,他不安,甚至幾度差點控製不住情緒,這對於一個突破了神念關的人而言,是不可思議的。


    他唯有不斷的強迫自己進入冥思的狀態,才能有片刻的安寧。


    就在尤裏安出神的時候,營帳內的安靜被打破了。


    代號為信鳥一號的男人撩開帳篷走了進來,剛要開口,便看到了斯維因漆黑的眸子,頓時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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