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閑鬧才稍止,宅子之外,突然間,好似又聽到了有人在呼喚。


    劉月與周九劍皆是修行中人,單論目力與耳力,肯定要比尋常人好上太多。


    依稀聽見,呼喚的卻是“軒轅宏”三字。


    周九劍望向老宏,道:“軒轅大叔,外邊似乎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老宏一聽,納悶道:“有麽?我怎麽沒聽到呀?”


    周九劍立即回答道:“確實是有人在叫你,你仔細聽聽看,不然咱們就直接走出去看看?”


    老宏一臉懷疑的看著少年,眼神中似乎是頗有不信,但還是依言靜了下來,側耳傾聽。


    仔細一聽,卻還真是有一道聲音,自外邊,循著院牆、跨過廳門,飄飄蕩蕩,傳入老宏耳中。


    叫的,還真就是他的名字。


    老宏眉頭一皺,屋裏屋外,隔著庭院圍牆,這道一直在叫著他的名字的聲音也算不上太高,一時間還就真的琢磨不出這是誰的聲音來著了,不過卻是極為熟悉的,左鄰右舍,怕是有什麽事要找他。


    老宏趕緊走出去,而周九劍和劉月亦也跟了出來。


    走過正廳,又繞過那口新雪古井,門外那呼喚的聲音自是聽得清楚無誤,打開大門,一看,原來是一名身穿粗麻棉衣的中年女人,提著一個菜籃子,在門外來回走動著,不時又往大門處觀望。觀其麵貌,雖已年紀不輕,眼角之間都已生出了數道深邃的皺紋,卻仍是風韻猶存,掩不住幾分姿色猶在,想必年輕之時,也是一枝獨秀花來著,隻見她一臉火急火燎的樣子,似乎是有著什麽急事。


    看見老宏開門了,她的雙眼立馬就亮了幾分,趕緊走上前來,抓著老宏左手袖子,著著急急道:“誒呦喂,軒轅宏呀,剛才去你店裏尋你不著,一問旁人就說你早早收攤了,而你家裏也不見人影,我就尋思著,你肯定是來這兒了,果不其然,快,快點跟我走,大事不好了!”


    老宏定眼一瞧,發現那女人原來是隔壁家的馬大娘,怪不得聲音初聽著就感到如此熟悉。


    老宏平日間對這位鄰居馬大娘多有幫襯,而她丈夫死得早,又養著一雙兒女,這孤兒寡母的,也著實不容易,依著老宏心性,自然也就是能幫一點就多幫一點了,漸漸的,這馬大娘一家子對他就有所依賴了,大事小事,也全都來找老宏幫忙。


    說起來,這也本是一件正常之極的善心之舉,不過,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其中意味卻也變得有些不明起來了。


    僅僅隻是幫襯這麽簡單麽?怕不是,這寡婦在偷漢子吧。


    說歸到底,這馬大娘終究是一名孀居的寡婦,而且也不醜,甚至還能說是模樣稍可,而老宏,又剛好還在打著光棍,三十多的歲數,卻連一妻一妾都無,難免會讓人懷疑。


    自然會有人在背後偷偷摸摸的議論著,說老宏這是“食髓知味”了,三天兩頭往馬家走,怕是那門檻都得給他踩下了幾寸。又有人說是那馬大娘耐不住寂寞了,主動勾搭的老宏,她這般年齡,又正當是虎狼之年,丈夫死了,獨守空房的,看著老宏這麽一個健壯漢子,還怎麽能忍得住,這世間上,又哪有貓兒不偷腥的?


    卻終究是寡婦門前是非多。


    也沒人有往好的一麵去想過。


    然而這也僅僅隻是那些嘴歪心狹之人的流言蜚語罷了,老宏倒是有聽聞過一些,卻不甚在意,也隨著他們說去,不過是些吃飽撐著沒事幹的胡言亂語,清者自清,也沒什麽好說的。


    該如何還是如何,仍是不時就往馬大娘家去,仍是大事小事一並包辦,倒是令人有幾分敬佩。


    今日又不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兒,才讓得這位馬大娘如此著急的來找他,甚至才剛剛見到,還不待多說,就想拉著老宏走。


    “誒呀,馬大姐,別急別急,你先等一下,咱們暫且把事兒說清楚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你怎麽這麽著急?”老宏一看被她扯著袖子,就要帶著他走,連忙說道。


    那馬大娘趕緊站住了腳步,卻沒放下他的袖子,語速極快的說道:“是我家那頭老母豬呀,這不是與你家公豬配種之後,懷了挺久的嘛,沒想到今個兒居然開始生了,那頭胎的豬崽倒是安然無恙,可是這生第二胎時,卻怎麽也出不來了,這都已經過生了半天了都,我瞧著那頭老母豬也快沒勁了,要是再拖下去,那可就要死了呀!我這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隻好來尋你幫忙了。”


    老宏聽她這麽一說,便清楚來龍去脈了。這老母豬產崽,對於他們這些市井老百姓來說,可確實是一件大事情。這每一頭豬,可都是一筆為數不低的銀錢,金貴著呢,這要是萬一不小心死了,再拿去賣予肉販屠夫,死豬價格可不比生豬,必然就得大打折扣了,若是十兩銀子的話,能拿個五六兩,就算不錯的了,一點也馬虎不得。


    當下來不及多說,老宏與周九劍兩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便去拿了之前的東西,跟著那位馬大娘風風火火的快步離去了。


    少年與少女站在木門兩側相對,看著老宏與馬大娘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巷口。


    看著老宏離開後,劉月才突然朝周九劍問道:“九劍,你與他,是怎麽認識的?”


    “他?”周九劍看向劉月,微笑道,“你說的是軒轅大叔呀?”


    少女點點頭。


    “其實也真就是吃豆腐煮,吃得多了,也就熟識了,怎麽了麽?”少年奇怪道。


    “軒轅這個姓氏,你知道在這個大澤,代表著什麽麽?”少女道。


    周九劍自然是不懂的。


    劉月於是將軒轅一族的來曆,以及青龍王朝的起伏,諸多事情,娓娓道來。


    周九劍聽得頗為震驚。


    “不過,就軒轅大叔那麽一個吃食小店老板的身份,尚且連小二都沒請一個,你說會是那軒轅一族的子弟麽?再說了,你不是說他們都已經消失了好幾百年了麽……”周九劍道。


    “請不起小二,卻能買下這座宅子來。軒轅一族隻是消失,卻沒有滅亡。”劉月答道。


    周九劍一聽,頓時有些啞然,少女所說的兩點,很有道理呀。


    “不過,即使是如此,不管軒轅大叔是不是那軒轅一族的人,那,也和我們沒多大關係吧。”周九劍再道。


    劉月靜靜的想了一會,道:“有,也沒有。”


    周九劍有些無言,怎麽劉月也學得和劍甲前輩一般了,說事的時候總有些玄玄乎乎的。不過,隨著少女這一句話,他亦也在心中細細琢磨,在那千萬條線中,假設這位軒轅大叔若真的來曆不凡,想了想,或許,以後真的會有不少交集?


    但願這是好事吧。


    ……


    老宏走後,周九劍與劉月暗自猜測了一會他的真實身份,不過雖說關係尚可,但到底周九劍對他的了解還是不深,所以也沒能得到些有用的結果來。


    左右無果,不如幹脆放棄算了,也不必瞎猜忌,要不然一直這麽疑神疑鬼的,總歸會在心中對其落下間隙隔閡,總歸是不好。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等到明天之後,再繼續趕路,而此時亦也才過正午,還有著半天時間方才入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少年便提議,不如去街上逛逛,而少女一聽,卻也正遂了心意,自然是點頭應許。


    兩人當下決定了之後,便不再多做逗留,拿了鑰匙,鎖好宅子的大門,便也並肩往胡同外走去。


    冬日小城,時過正午之後,才見溫暖。


    大街之上,行人商販,倒也不多,三三兩兩,自然算不上有多麽熱鬧,但好歹也有著些許人氣。


    周九劍與劉月走走停停,主要還是劉月在看,然後他在一旁作陪。


    兩人走了一路,看著路上寥落行人,少年不知是不是忽有所感,便想起了先前還在吃豆腐煮的時候,老宏煞有其事的跟他們說起的南邊那座白竹山鬧鬼之事,向少女問道:“對了,老宏說的那鬧鬼之事,你覺得是不是真的?”


    少女的眸光回轉,長睫輕顫,道:“可能是真的吧。”


    周九劍想了想,道:“你也認為那山中是有那麽一頭吊死鬼和水鬼在作怪?”


    劉月搖了搖頭,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若是沒真切見到過的,不好輕易下結論。”


    周九劍讚同的點了點頭:“至於那名道士,也不知道是不是貨真價實的……”


    兩人一時俱都想到了老宏描述那名道士之時,居然隻是在那城中府衙做了一個法事,就可知道是何妖邪在作怪……這檔子事,周九劍自然是相信的,不過,在相信的前提下,是要這事是得發生在那道門林立,道統香火傳承不斷的西極地洲,但是,這裏卻是東蘆劍洲!這裏最多的,隻有劍修而已啊!


    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道士,實在不得不讓人有所懷疑。


    周九劍與劉月對望一眼,兩人也俱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心中所想。


    那道士,怕不是個騙子。


    “那我們明天幹脆就往那邊走一遭看看?”少年問道。


    不得不說,他膽子還是挺大的,僅僅還隻是一名劍士而已,便尋思起斬妖除魔來了。


    劉月點點頭,應了下來。


    走了又十數步,身後驀然傳來一道聲線蒼朽,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來。


    “前麵兩位,且慢走!”


    周九劍一愣,下意識轉頭往後一看。


    便見,身後站著一位一身白衣,仙風道骨,鬢發霜白的,老道士。


    隻見他左手拿拂塵,右手持著一杆幡,上書七個大字:法力高深方道長!


    一筆狂草,龍飛鳳舞!


    一看就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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