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劍正襟危坐,緊張的觀望著眼前那位名叫馬庸的紫衣劍修。


    軒窗之外,夜風習習,臨近傍晚之時,外邊便已然落下了許許飄雪。


    眼前紫衣劍修,與其初相見之時,就語出驚人,讓少年驚訝不已乃至於激動萬分,一番思慮過後,更是忍不住趁夜拜訪。


    這般舉動,自然,也是為了能從其口中,得到一些少年想要知道的事情,或是說,答案。


    紫衣劍修馬庸,見得周九劍之後的第一句話,則是:“你是周鴻鵠的傳人?”


    咋聞此言,少年宛如一道驚雷灌頂,望向這人時,滿麵驚容,儀禮失常,怔愣半天,甚至都說不出話來。


    身旁兩女,還以為他突然間出了什麽問題了呢。


    劉月或許是明白一點此人所說這話代表的含義的,是以,實際上少年的趁夜拜訪,亦是受到她的支持的。


    眼前這名紫衣劍修,亦不知是好是壞,不過,他既然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即是證明了,他與周九劍的爺爺,必然有些關係亦或是淵源……那,少年就必須得問個清楚才行。


    雖然說,劍甲曾經給予他承諾說,待得他能將葬劍林裏麵的那把破劍拔出,那就告訴他一切的真相來曆,以及爺爺因何緣故喪失的修為境界,還有,那仇怨,從何而來,仇人,又該是誰?


    這諸多謎底,少年尚且不知,而劍甲前輩讓他所拔之劍,連那把破劍長得是什麽模樣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想來,既是葬劍林中的劍,又豈是那麽容易拔出來的?必然又得等得許久,待得自己有了一定的實力,隻是,到了那時候,卻又不知道已然是何光景了。


    這倒不是說少年心急、沒耐心,等不來這幾年光陰,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如今既然已經有人突然與其碰麵,還這般指名道姓說出了他爺爺的名諱,更是直接說他是他爺爺的傳人。


    若真計較起來,這說法無疑是極為正確,而這事,大體知道的人也不多。


    知悉最多的,也就劍甲前輩與劉月,而劉月或許也隻能算是知悉半數而已,其中諸多細節,她也是有所不知的。


    ……


    周九劍看著眼前之人,眉眼深邃,額間寬闊,麵頰雖稱不上消瘦,卻也不算得胖,亦是給人一種大抵正好合適的感覺,而其的鼻梁骨頗高,其下亦是蓄了一撇不算太密的胡須,嘴唇抿閉著,不言不語,亦無笑容,看著頗是嚴肅,又感覺有幾分成熟可靠之感。


    而實際上,這位名叫馬庸的劍修,觀其長相,年齡,似乎也並不小了,大約在三十許。


    周九劍看著他,而後,心裏邊在組織著語言,該當如何起頭。


    涼風入屋,帶來一陣清寒意。


    少年看了看他,發現他仍是在四平八穩的坐著,麵無表情,見不到絲毫的情緒流露出來,亦猜不出他心裏麵,如今的所思所慮,是何?


    大抵,唯一能讓周九劍知曉的信息,應該也就隻是他的名字,以及能一劍擊殺老龜的劍師境修為,其他的,也就一無所知了。


    少年定了定神,不再多慮,眼眸如同這寒風一般清冽,看著馬庸,說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馬庸聞言,麵上倏爾露出一個笑容,笑望著他。


    周九劍這麽一問,無異於,也是在承認了自個身份。


    隻聽得那馬庸笑道:“你所修習的《太上養劍》與那《逍遙遊》二訣,體內那竅穴養劍以及神魂外遊之意,這若是放在別人,或許絲毫不能感知得到,可是,在我跟前,則幾同與將一切盡數擺在我眼前一般,一絲一毫,也遮掩不得。”


    這般說法,無異於是說,少年的底牌,則已然暴露在了人家麵前。


    這可是大忌諱!


    周九劍雙眸一凜,看向他,道:“為何?”


    馬庸緩緩的收斂了笑容,雙眸頗有興致的望著他,繼而道:“為何?這個緣由,倒也簡單得很。隻因為,這兩門法訣,皆出自於我宗門之中,非是親傳弟子,則不可習得,若是外人偷學之,則必處以重罰,而為了讓我們能否分別,在此之外,我們亦學了一門秘法,可專門用來窺探,他人體內,可有養劍練鯤者。”


    周九劍一聽這話,一臉驚愕,這兩門法訣的來曆,當初爺爺也沒有與他說過,單純就隻是教會了他,而他亦是學了罷了。


    “那……我爺……不,那周鴻鵠,與你又是什麽關係?”周九劍有些急道,這個問題,既然已經提出,他自然想十分迫切的知道答案。


    “關係?”馬庸看了看他,隨即眸眼一移,望向外邊的夜幕,而後又才淡淡說道,“他是……我的宗門長輩,確切的說,則是我的師伯。”


    “師伯?”周九劍瞪了瞪眼,道。


    在少年心裏麵,則一直以為,爺爺亦是一名孤家寡人,與他這個孤兒一般,自是無依無靠的,想不到,居然,還有著一個宗門來?


    這話,自然也說明了,爺爺周鴻鵠,是大有來曆。


    年幼之時,少年尚且不知劍仙是為何意,即使是當初爺爺死後,少年為其刻目標,亦也沒能有多少理解,直至待得他開始曆世遊曆,逐漸了解了世間的修士體係之後,這才明了,一位劍仙,在這世間上,該是如何的了得。


    忽而又一想,爺爺做為一名曾經的劍仙,有一個宗門,也屬正常之事吧,要不然,又哪有如許資源供其前麵諸境界的晉升?


    要說是一名山澤野修,一路曆世修煉至劍仙的話,這般事情,卻終歸是難以實現,若非那些福澤深厚亦如劍甲一般之人,到底,也是難。


    “看起來,師伯他老人家,並沒有把這些事情,說與你聽呀。”馬庸說道。


    周九劍點了點頭,道:“爺爺他過去的事情……什麽都沒談起過。”


    “爺爺?”馬庸忽而敏銳的抓住了少年這個稱呼字眼,疑惑的看著他。


    周九劍莫名有些悲傷,語氣不禁也放得低了許多,說道:“我自幼便是一名孤兒,要不是爺爺收留了我,可能我早就已經死了,而爺爺亦是我唯一的親人……”


    馬庸了然於心,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接著,他又繼續道:“所以,師伯他老人家,才傳授了你這兩門法訣?”


    說完,隻見他雙眼,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周九劍,似是想看出,他所說之言當中的真偽如何。


    周九劍,隨即緩緩的點了點頭,麵上神情,則仍是沉寂在淡淡的憂傷中。


    忽而想起,爺爺離世,亦已有七年之久了,連得腦海中的記憶,不知不覺間,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馬庸細細的打量了周九劍好一陣,看不出有什麽破綻,而這,亦是說明,眼前少年所言,要麽就是貨真價實的,要麽,便就是,他隱藏的太好了,深藏不露,以至於連自己都看不出來。


    當然,馬庸目前還是願意相信前者的猜測的,至於後者……則不大可能是他這般年紀的少年能有的心性,要不然,豈不是太可怕了?


    “如此說來,師伯的那座墳墓,以及墳前墓碑,也是經你之手的?”馬庸而後又問道。


    周九劍聞言,驀然抬頭,驚道:“你怎麽知道的?”


    紫衣劍修一聲歎息,輕聲道:“在此之前,師伯曾有傳信,告知過我們地址的。隻不過,而後諸多年來,卻突然又杳無音信了,直至我今番下山,循著那信中描述之地而去,哪曾想到,看見的,卻隻是荒墳孤塚一座而已。”


    周九劍聽到此話,倏爾要再想到了爺爺將死之時,那般淒楚模樣,以及那座由他親手所挖的小墳頭,許久,說不出話來。


    再看少年的麵容,此時早已是雙目通紅,緊緊的咬著嘴唇,不讓心中的悲傷溢出。


    看著他這番情景,馬庸心中,亦是更加堅信了幾分。


    過得半響,少年這才有些哽咽的說出話來:“爺爺……在很早以前,身子就已經不好了,似乎,是受了什麽暗疾,又一直不得解,所以一拖再拖,終……終才……”


    話至最後,他又再說不出話來了,獨自低頭,麵容神色,盡皆黯然。


    馬庸歎了一口氣,少年或許不太了解,但是,對於師伯的那段經曆過往,他卻是知悉無比的。


    從一位巔峰劍仙,陡然間經曆劇變,而後一下子跌了下來,成為一介凡人,這其中的曲折經曆,要是放在一般人,早就死了。


    也就隻是這位師伯,曾經何其耀眼的法力修為,亦才能在驟然曆變之後,尚且,算是苟延殘喘。


    看了看少年,他心裏麵,忽然又有所猶豫,到底,該不該將那些事情,說與其知曉呢?


    以他這般年紀,是不是,又會因此背負了太多?


    一時間,連得馬庸也沉默了下來,在自個心中,權衡利弊。


    “不知,”此刻,周九劍卻突然抬起了頭來,雙眸重拾精神,望著馬庸,道,“閣下與爺爺的宗門,是叫什麽?”


    馬庸愣了愣,想是沒想到他忽然有此問,卻沒怎麽多想,下意識回答道:“叫作,隱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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