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雪陡然一驚,她回過身來,看到了是隨她出征的千戶,她這才放下了心。


    千戶對燕飛雪說道:“那個......燕姑娘是吧。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燕飛雪說道:“千戶隨意。”燕飛雪打量著千戶,他的身上已經受了很多處傷,單單頸部就有三處,腿上兩處,臉上一處,但是他還沒有死,而且還很有精神。


    鮮血從他的傷口上流了出來,但是他也隻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而已,沒有止血藥,更沒有像樣的清洗,也沒有縫合,隻是簡單的包紮止血而已。


    他也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隻是臉色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有些死寂的蒼白而已。


    他們這些人都知道,戰爭之中生還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所以在沒次出征前,他們都會讓自己吃的飽飽的,或許這就是他們人生當中最後的一頓飯了。


    不過卻沒有人害怕,或者說他們這些人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除了戰爭之外,他們早已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價值。


    漢王挑選精銳士兵是很有講求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去訓話。


    漢王帶出來的士兵大多都是苦出身。


    不是吃不上飯的,就是在莊稼地裏吃苦受窮的,或者是一氣之下殺了欺負自己的人潛逃的罪犯。


    可以說這些人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任何人都可以隨便踩上一腳的人。


    而這些人卻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隻要讓這些人有歸屬感,或者是超越身邊人的成就感,他們就會自願為你去賣命。


    如果再讓他們過以前那種任何人都看不起你,任何人都可以踩你一腳的日子的話,他們寧可死在戰場上。


    在朱允勖的軍營裏有一句名言。


    “你是想作為一個人人敬仰的英雄去死,還是想像一條人人嫌棄的癩皮狗一樣活著。”


    沒有例外所有人都選擇了前者。與其作為一條任人欺辱卻無可奈何的狗,倒不如拿起武器,用自己的嘶吼令敵人恐懼,挺著自己的胸膛和腰板,勇敢的衝上去給敵人以重創。


    盡管自己會死,那麽你也是一個人,一個堂堂正正,勇敢的人。


    而朱允勖告訴他們的就是,你們是人,你們是堂堂正正和我們一樣的人。


    朱允勖並沒有給這些人什麽,他給的隻是尋常人看來很輕薄的東西,但是在這些底層的平民子弟的心裏卻重如泰山,朱允勖給他們的東西就是兩樣,一個是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一個是敢於麵對挑戰與苦難的自信,一個是人人與人之間最為基本的尊重。


    而最後的這個是最不好給的,所以朱允勖經常和許多普通的士兵打成一片,或者是坐在一起喝酒,或者是親自上陣和他們掰手腕,摔跤。


    他在這些軍人的麵前,從未擺過自己的皇子身份,他給大家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營裏的無話不說,生死與共的兄弟一樣。


    而這些人就繼承了這種精神。正是因為這份榮譽感讓他們撐到了現在。


    千戶直言說道:“燕姑娘應該可以獨自離開的吧。”


    燕飛雪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以她的輕功要想突出重圍是沒有問題的,不過要想在這茫茫草原上逃掉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個時候千戶將自己的盔甲解下,將外衣脫了下來。雖然這件外衣又髒又舊,上麵還滿是灰塵和血跡,但是燕飛雪卻沒有絲毫的嫌棄。


    因為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勇士的榮譽。雖然她不是很喜歡這幫說話直來直去的臭男人,但是她卻很尊重軍人。尤其是親眼見識過戰爭的慘烈後,她對軍人的尊重油然而生。


    千戶說道:“燕姑娘是個女人,沒必要和我們這幫大老爺們在一起送命,一會瓦剌再度進攻的時候,燕姑娘可以趁機突圍逃走。不過燕姑娘現在這身蟒袍太過的顯眼了,請把這身衣服給我,我們為燕姑娘殺出一條血路。希望姑娘可以安全的逃回去。”


    燕飛雪這個時候問道:“那你們之後怎麽辦?”


    千戶這個時候爽朗的笑了一聲,這個笑聲很豪爽,沒有悲涼,沒有恐懼,有的隻是爽朗。


    千戶說道:“不知道姑娘聽沒有聽過一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自古征戰埋屍沙場之人不計其數。我們早就把自己的性命拋在腦後了,倒是姑娘一個女人本不應該卷入戰爭的。”


    燕飛雪也知道這些人都是抱了必死的決心的,而且現在的情況她也清楚,現在也不是矯情謙讓的時候。


    燕飛雪此時問道:“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麽嗎?”


    這個時候千戶從身上拿出了一封血書,千戶說道:“我們識字不多,能寫的東西不多,上麵是我認識的陣亡士兵的名字,如果姑娘可以安全逃回去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將這封血書交給將軍大人,請告訴將軍,我們沒有丟他的人。如果姑娘路過杭州錢塘村的話,請姑娘告訴我娘子小芳,讓她別再等我了,隔壁的二蛋好像很喜歡她,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改嫁給二蛋吧,二蛋是我的好兄弟,至今還沒有媳婦,他雖然看著傻了些,但是他為人憨厚。嫁給他的話,至少可以保他們衣食無憂。對了讓二蛋照顧好我娘。替我為他老人家養老送終。”


    不過千戶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淡然,眼神裏包括語氣裏並沒有任何的悲傷,不甘。很平淡。


    交代後事的,燕飛雪見過不少。但是交代的這麽輕描淡寫的,他還是第一個。


    燕飛雪說道:“你還是自己去跟他們說吧。”


    千戶沒有和她打哈哈的意思,直接就將血書塞到了燕飛雪的手裏,然後一扯她的衣袋,將朱瞻基的這身蟒袍扯了下來。


    然後將自己的血衣扔給了燕飛雪。


    而他則是穿上了朱瞻基的杏黃色蟒袍。


    這個時候他站在高處大喊道:“兄弟們,這一次我們恐怕是回不去了,不過就算我們回不去,我們也不能讓瓦剌人小看我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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