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晚風中帶著花香,也帶著酒香。上弦月升上樹梢頭。這是一株連理樹。高大的紅木棉,兩株連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們在擁抱著一樣。


    葉秀珠看著這株連理枝,右手緊緊地抓住葉柯的左手,突然間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我感覺就像在夢裏一樣。”


    葉柯笑道:“怎麽了。”


    葉秀珠道:“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居然戰勝了白雲城主葉孤城。”


    葉柯道:“葉孤城也是人,一顆腦袋兩隻手,我為什麽不能戰勝他!”


    葉秀珠笑了,其實她還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葉孤城的種種傳說,比如死在他那招“天外飛仙”的成名豪傑,比如……


    但是她什麽也沒有說,因為無論她怎麽渲染葉孤城的厲害,這場比武已經結束,她的情郎,就在剛才,戰勝了天下無敵的葉孤城,還以一柄劍鞘,將那招海內無雙的“天外飛仙”破解的幹幹淨淨。


    這是葉柯的勝利,也是峨眉派的勝利!


    但是同時,也是她葉秀珠的勝利!


    她的師兄,她的情郎,她未來的夫君,不僅是峨眉派的第一少年高手,還是當世第一的少年高手——或許把“少年”兩個字去掉也可以。


    若說她不激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緊緊地依偎在葉柯懷裏,內心甜蜜幸福。


    便在此時,一個老太婆從樹影下走了出來,這是一個很老的老太婆,此時天色已經黑了,花叢裏樹陰下亭台樓閣間,已亮起了一盞盞繁星般的燈光。


    燈光下可以看得出來,老太婆穿著一身補滿補釘的青色衣服,背上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好像己將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


    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滿是皺紋。看來就像是張已揉成一團,又展開了棉紙。


    “糠炒栗子……”


    她手裏還提著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著。


    “……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一個孤苫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還要出來用她那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


    葉秀珠看著這個老太婆,心裏充滿了同情,便叫道:“老婆婆,你過來,我們買兩斤。”


    栗子果然又香又熱。而且正是剛上市的。


    葉秀珠買了兩斤,便要剝開一個。


    葉柯卻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葉秀珠抬頭看去,卻見葉柯一雙眼睛變得銳利,盯著這個老婆婆。


    她怔了一下,回頭看去,這個老婆婆還是彎著腰,好像一直在看地上的東西,因為她的腰根本已直不起來。


    她疑惑了。


    便在此時葉柯開口了:“我聽說隻有月圓之夜,婆婆才會出來賣糖炒栗子,可今天是上弦月”


    老婆婆嘶啞著嗓子,說道:“大爺,老太婆每天都出來賣糖炒栗子的。”


    葉柯歎道:“真是一個可憐的老婆婆,你看這樣如何?”他拿起剛剛買的糖炒栗子,遞到老太婆嘴前,說道:“這是我買的糖炒栗子,我便請你吃一顆,你看如何?”


    老太婆怔住了,顯然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糯糯說道:“老太婆是賣栗子的,怎麽能吃呢。”


    “你放心,這是我們買的栗子,我請你吃。又軟又香的糖炒栗子,你怕是還沒吃過。”


    老婆婆笑了,說道:“大爺說對了,老太婆從來沒有吃過這糖炒栗子。”


    葉柯:“哦,你為什麽不吃?莫非這糖炒栗子有毒?”


    這話說出來之後,葉秀珠臉色變了。


    她就算是傻子,也已經看出了不對勁。


    老婆婆眨眨眼,她突然笑了,笑聲如銀鈴,比銀鈴更動聽:“好,蘇少英不愧是蘇少英。”


    “你知道我是蘇少英?”


    “能夠看出我這糖炒栗子有毒的年輕人,世上恐怕隻有一個,便是峨眉蘇少英。”


    “也許那個長著四條眉毛的人也可以看出來。”


    “你說的是陸小鳳?”


    老太婆突然縱聲大笑:“並州城裏,被你和飛燕耍的團團轉的陸小鳳?”


    她有理由瞧不上陸小鳳,因為她還沒有與他接觸。


    但是葉柯,卻是對陸小鳳懷有敬意的。


    因為陸小鳳的內心,足夠正義。


    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裏,在這欺壓良善的世界裏,陸小鳳難得的是有善心之人。


    葉柯冷笑道:“耍陸小鳳的是霍休、霍天青和上官飛燕,我隻不過提前揭穿了這個騙局而已。而且事情的結局,非常符合你們的期望。


    不過若我不插手,陸小鳳也會揭露這件事的。


    但是,我已經告訴上官飛燕,讓你們紅鞋子遠離峨眉派,可是你卻來了!”


    這個女人,在接到上官飛燕的匯報之後,居然還跑到他身邊賣毒死人的糖炒栗子,真以為峨眉山玄真觀的道祖塑像,是泥捏的嗎?


    葉柯打算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那尊塑像,是用石頭刻的。


    想到這裏,他眼神已經變得凝重。


    老太婆也慢慢的站直了腰。


    她當然不是普通的老太婆,而是紅鞋子的大姐大公孫大娘公孫蘭。


    一瞬間,她已經從籃子裏抽出雙短劍,劍上係著鮮紅的彩緞。


    劍光一閃,劍鋒已到了葉柯的咽喉。


    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劍!


    這一劍的迅捷,並不在“天外飛仙”之下。


    葉柯手裏摟著葉秀珠,身子卻飄身急退。


    他退的並不慢,閃動飛舞的劍光跟進的也很快!


    劍光如驚虹掣電,木葉被森寒的劍氣所摧,片片落了下來。轉瞬間又被劍光絞碎。


    兩人麵對著麵,一個前撲攻擊,一個後退避讓。公孫大娘的紅緞帶動短劍,遠比用手使更靈活,招式的變化之快.更令人無法思考。


    但是她的連番攻擊,盡皆落空。


    兩人始終相距兩尺有餘,雖然公孫大娘連續急攻,葉柯未有還手餘地,但兩人輕功上的造詣,卻極明顯的分了高下。


    公孫大娘是飛步上前,葉柯卻是倒退後躍,並且手裏摟著葉秀珠,其間難易相去實不可以道裏計,公孫蘭始終趕他不上。


    其實葉柯縱然倒退,也能擺脫對方的攻擊,他所以一直和公孫大娘不接不離,始終相距在二三尺間,乃是想欣賞這傳說的公孫大娘劍器之舞。


    他沒有詩聖和書聖的幸運,見識到盛唐第一藝術家的劍器之美,但是可以看到她的傳人之劍器,也算不枉來這五羊城一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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