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國混了個校尉,沒想到在晉國混了個司馬,馮雁出了宮殿暗自膩歪。


    “六品司馬?謝將軍,這是什麽官?”


    “隻比我低兩階而已。”謝玄輕笑搖頭。


    “低兩階?”馮雁皺眉道。


    “怎麽?不滿意?我朝六品以上的官員需出自士族名門的薦舉或世襲罔替,而你僅一介白丁就由陛下親薦為六品,已屬不易了。”謝玄搖了搖好笑道。


    “謝將軍,不瞞你說,在秦國我已是校尉參軍了,隻等襄陽攻取下來就能升任將軍了。”馮雁略有自得地說道。其實私下裏石越已經有推舉自己的想法了,隻是沒有明說罷了,而且馮雁知道曆史上的苻堅是個超級惜才的帝王,什麽時候去了長安憑自己的忽悠水平當個將軍綽綽有餘。


    “嗬?看來你想去秦國另謀高就啊!”謝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馮雁一看謝玄臉色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想哪去了!我一個漢人跑胡人那裏做什麽官呢?再說,如有此意也不會屁顛跑來給你訓練士卒了。”


    “此……此言倒也有理,哈哈……”兩人同時大笑出聲。


    言語間二人騎馬已至禦道兩側的官署府寺所在,到了一個官署門口,謝玄止住了坐騎。馮雁抬眼望去隻見官署牌匾上寫有“門下省”三字。馮雁不由好奇問向謝玄:


    “謝將軍,謝安謝丞相在這裏辦公?”謝玄一聽問話臉上頓時顯露出緊張神色,瞪眼喝道:


    “莫要胡言,叔父不是丞相!目前是門下省侍中,原先朝廷加封叔父為司徒,不過叔父並未接受。”


    “哦,這麽回事。”馮雁暗暗點頭。心想在官場中隨意叫高職位確實有些犯忌諱。


    馮雁跟隨著謝玄往署衙走去,但心中卻充滿好奇與期待,不知道這位名垂千史的謝安到底長什麽樣子。在後世,如果有人問東晉有哪位皇帝,可能沒幾個人知道,可是問有哪些名人,除了王羲之、顧愷之等人外就屬這位謝太傅了。


    掩飾住內心的激動,馮雁帶著隨身包袱屏住呼吸跟在謝玄身後踏入了署衙院中。


    跨過門檻,隻見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男子正在院中垂首踱步,此人頭戴藍色小冠,身著淺黃色大袖翩翩的寬博長衫,褒衣博帶,在衣服的下擺部位還吊掛香囊,腳踏帶有織紋的錦履。待此人抬頭看來,隻見上唇有兩道八字胡須,下巴處留有一抹些許灰白的胡子,細眼長眉鼻梁中挺。陣陣徐風吹過,胡須與長衫大袖一起微微飄拂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一見謝安,謝玄急忙拜倒在地:“拜見叔父!”


    “是幼度啊。”謝安微笑點頭。


    “叔父最近安好否?”謝玄起身恭敬的問道。


    “尚好,汝之可好?”


    “侄兒一切安好,勞叔父惦記。此子便是我曾提及的馮雁馮無始。”


    “拜見叔父!”馮雁從愣神中清醒過來同樣以小輩大禮參拜。


    “嗬嗬,快快請起。”謝安不由好笑道,哪有生人見了自己叫叔父的。一旁的謝玄此刻卻有些意外,不由問道:


    “馮小子,見了陛下也沒見你這般恭敬?”


    馮雁起身拍了拍土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咧嘴笑道:


    “陛下?陛下哪能跟叔父相比?過個百八千年的誰還記得皇上是誰?但一定記得謝太傅……”


    “快住嘴!”謝玄嚇得趕緊過來捂住馮雁的嘴。謝安、謝玄叔侄倆頓時被雷到了!這也太犯忌諱了!再說什麽時候謝安成太傅了?


    馮雁哪有閑心替二人操這個心,此刻想著的卻是怎樣與謝安搭訕幾句,畢竟見著這麽有名的人可謂千古難逢之


    幸事!馮雁緊走幾步一把握住謝安的手使勁上下搖晃起來。如果不是擔心太過唐突,馮雁真想與謝安緊緊擁抱一下。


    “此子……”謝安被鬧了個大紅臉。


    “不可無理!”謝玄再次被氣的哭笑不得。鬆開謝安的手,馮雁趕緊從包袱中取出幾樣東西遞了過來:


    “叔父,小侄今日也沒帶什麽像樣的禮物,有幾個不錯的小玩意就當見麵禮了。”說著馮雁從隨身包袱中拿出自己偷偷灌進去的第二瓶三十年青花瓷汾酒酒囊塞到了謝安手中,接著又把一盒中華牌香煙和一個打火機也塞了過去。


    “此……此為何物?”謝安驚奇地看著手裏紅色的小盒子和黃色的小物件。


    “馮無始,這是什麽鬼東西?”謝玄也驚呆住了。


    “嗬嗬,這個紅色的是香煙,這個黃色的是打火機,也叫生火器。另外這個酒囊裏的酒有五十三度,切不可急飲……”馮雁樂顛顛地介紹著,心想,見到這位晉國的大功臣不可怠慢了,得好好慰問一下。如果沒有這個大牛人力挽狂瀾,可能苻堅就會變成楊堅統一華夏提前成為隋文帝了。


    看看謝安一臉呆懵的表情,馮雁隻好打開煙盒取出一支香煙點上,悠然地吸了一口介紹道:


    “叔父,你學我這般點著,然後輕輕吸一口進入鼻腔再吐出來,老帶勁了!”


    謝玄此刻徹底被震住了,見了皇上都懶得跪拜的人,見了自己叔父竟這般殷勤,實在匪夷所思,尤其看到打火機更是詫異。


    “此……此為何物?竟……竟然能點火而出!”


    馮雁笑著又按動了幾次,火苗忽閃忽滅……


    本想給謝安點上一支,但被謝安用手輕輕止住了,風輕雲淡地輕聲道:“先進屋子裏來吧。”


    馮雁一愣,遂及輕笑,自己實在太忘形了,但這位名人也真夠淡定的。隨謝安進入署衙內堂,三人依席而坐……


    聽了謝玄的述說,謝安有些意外地看向馮雁,“灌鋼法真的有效?”


    “是的,叔父。我二人來建康前特意去往少府作坊觀摩過,您看此刀質地堅硬、刀鋒銳利、寒芒閃爍,乃古之罕見啊!”


    謝安摩挲著謝玄遞來的刀具反複細看著,忍不住張口稱讚:


    “確屬精致,照此做法,我晉朝兒郎們可多一樣利器矣!即便放於民間用於耕作也是大有裨益。”


    “叔父所言甚是,此利器於軍於民都有諸多好處,可謂提升了我朝國力也不無為過。”謝玄也讚同道。


    “聽說這位小郎諳熟於練兵之道?”謝安接著問道。


    “正是,前些日子我說的便是此人。今日麵見陛下,陛下親自提拔此子為六品司馬。”


    “哦?陛下親薦可是難得啊!因為冶鐵而提拔?”


    “此乃其一,陛下今日頗有雅致出了詩詞讓馮無始作對,沒想到對得頗為工整,一時高興便賞賜了此子。”


    “還知曉吟詩作對?且說之,對的什麽句子?”謝安饒有興趣地問道。謝玄一聽立即把宮中所對詩句一字不差說了出來。


    “彎月雖殘可照溥天率土。好句子!即便是殘月亦可照滿四海之內,甚至四海之外亦能照之,馮小郎真是有才啊!”謝安不由輕輕點頭稱讚。


    “叔父過譽了,我隻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這個巨人是由無數古聖先賢組成,小子站在高處恰好取之用也。”馮雁臉紅自謙道。


    “站在巨人之肩膀?妙!此比喻甚為新鮮。”謝安、謝玄再次動容。


    “馮無始,將你的經國之策說與叔父聽聽。”謝玄欣慰地微笑道。馮雁是自己帶來的,如果有才臉上亦有


    光采,如果是庸才則無顏麵。此刻看到馮雁出口便是驚人語句,謝玄看著眼前的怪才心中甚感欣慰。


    “不敢!在叔父麵前怎敢輕言經國之策,隻是一些小伎倆而已,嗬嗬。”


    “不必過謙,但說無妨。”謝安也想看看這位弱冠少年是不是如自家侄兒說的那般有經國才略。


    “說說倒也可以,但不知從何說起啊?”馮雁不禁頭疼,經國之略所涉範圍太廣了,一下讓自己說還真不知說些什麽。


    “就說說我們當日所談,你曾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們剛去過少府作坊,器已經有了,記得你說打造強盛的軍隊除了優質的兵器,還需君臣一心,政通人和,百業興旺,人才培養、後勤充沛。另外你還說到培養天文地理、科學技術、工業製造、農業灌溉、軍事兵器、商業貿易等各方麵人才以興旺百業。”謝玄邊回憶邊講道。


    “哦,這些已經說過了,再說無趣。咱們談談國家戰略如何?”馮雁提議道。


    “國家戰略?”謝安、謝玄均頗感意外的對視一眼。


    “對,國家戰略!一個中央政權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統禦部署,又沒有恰當的的製度製衡權力,就往往會陷入軍臣獨大而又謀反的怪圈。不能善用人才,國家就不能抵禦外敵,得不到統一。所以一個國家想要強盛,需要一個明君、需要諸多良臣猛將,更需要一個完善的法製製度。但首先必須有明君,一個嫉賢妒能、昏庸無度、時刻擔心臣下謀反的皇帝,即便良臣猛將再多也無用!就好比一隻羊帶領著一群虎獸,虎獸再強也敵不過對手,還不如由一頭虎獸帶領著的羊群更有威勢。


    有了這些因素再下來便要考慮民眾的吃喝住行,連飯都吃不飽的國家何談強盛呢?這需要土地改革、讓利於民。讓民眾吃得飽、穿得暖、住得安穩才能安內以攘外。基於此再培養天文地理、科學技術、工業製造、農業灌溉、軍事兵器、商業貿易等各方麵人才以興旺百業。”馮雁一臉肅穆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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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馮雁與剛才喜形於色一臉殷勤的態度截然相反。此番話語聽得謝安、謝玄叔侄倆目瞪口呆。謝安此刻更為驚訝,本來以為馮雁見了自己與其他人一樣都有些阿諛奉承的想法,希望得到自己提拔謀取一官半職以圖安樂,但剛才的那番話卻如驚天霹靂般砸進了謝安的內心。這讓一向淡然平和的謝安升起一股波瀾。而謝玄此刻卻心中劇震,這個思想高度可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謝安緩緩點著頭一時間竟陷入深思之中……


    過了片刻,謝安不由長歎一聲:


    “層層子給木,油油窩甚。”


    “咦?這是什麽話?”馮雁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叔父說的可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馮雁問道。


    “正是!”


    “怪不得,此時的建康人說的都是金陵雅音。”馮雁想起來這個時代的人由於近百年前衣冠南渡,語音特點由洛陽雅音與吳語結合形成了金陵雅音。在更早以前由於胡人入主中原,胡漢交融導致漢語發音也發生了重大變化。


    “馮小郎,汝之語音倒是頗為好聽但也甚為怪哉,從何處學來?”謝安疑問道。其實謝安從馮雁一進門開始到現在,早就感覺到此子身上透著一股怪異。


    “這個……愛也don''t know!”馮雁無奈聳肩道。這個問題實在沒法回答。看著二人懵圈的表情,馮雁訕訕笑道:“我也搞不清,自幼進了匪寨,雜七雜八的口音太多,估計竄味了。”


    “嗯,有可能。小郎君家在何方?”


    “暈倒,又是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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