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79年三月十日朝廷下詔:"戰事不利,而今年莊稼又歉收,所有供應禦用的東西,都應該節約,皇族開支、官員薪俸,都暫時發給一半,其他消費,除非是軍事需要,也需減省或停止。"


    詔書傳遍國內,百姓略感欣慰,但對於前線戰事卻並沒有半點幫助,晉軍仍舊處於劣勢,朝不保夕,而且此番秦國開辟了東中西三條戰線,而晉朝國內本就將才凋零,更是疲於應付。


    廣陵軍營諸將全部圍聚一處聆聽詔書及朝報(邸報)。


    營中邸吏繼續宣讀著:


    “二月,彭城被秦將彭超占據,茲有部將田泓舍生取義,追贈為彭城內史。


    三月六日,襄陽失守,刺史朱序被擒。


    同月,順陽(河南省淅川縣)被秦將慕容越所拔,太守丁穆被擒。


    荊州刺史桓衝以襄陽陷沒,上疏送章節,請解職;不許。因畏敵不前,詔免劉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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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未,右將軍毛虎生率眾三萬進攻巴中以救魏興太守吉挹。前鋒都護趙福等至巴西(今四川闐中),被秦將張紹擊敗,損失七千餘人。毛虎生退屯巴東(今四川秦節東)。蜀人李烏聚眾兩萬圍攻蜀郡,響應毛虎生,被秦破虜將軍呂光擊潰。


    四月,秦將韋鍾攻克魏興(四川達州),吉挹自殺未遂,為秦軍俘獲,絕食而亡。陛下追贈益州刺史……”


    眾將聽完朝報均沉默不語,心情低落。自年初以來無一勝仗,皆是兵敗的消息。


    馮雁聽後同樣內心震撼,“沒想到北秦這麽厲害!這些年往東滅了燕國,往北滅涼滅代,如今在南晉也是連連得手。先後在蜀中、襄陽、彭城等地取得勝利,這麽厲害的軍隊怎麽會在後來的決戰中失利呢?實在想不通。”


    前幾日,聽謝玄與戴遁說了田泓的事,讓馮雁頗為敬佩,沒想到晉國有如此忠勇之士,今日又聽聞魏興太守吉挹不願屈服絕食而亡,更是感歎不已。


    “晉國能在江南偏安,也許和這種盡忠職守,不願屈服的精神有一定關係。”


    謝玄、劉牢之、孫老大、何謙等將領臉色都不好看,誰也沒有開口發表意見。倒是自己隊伍裏的劉季武蹦出一句:


    “各位將領,我願帶領精騎一萬與秦賊決一死戰!”


    “對,我也願往!”軍主關七也叫道。


    眾人看了看劉季武根本沒作任何表示,依然沉默不語。


    關七、劉季武、張大壯、郭飛、張和等人,因為目前管轄人數較多,兼訓練有所建樹,因此也參與了議事。


    張和、郭飛一看二人表態,也按捺不住奮起直呼:


    “我願剿滅北虜!”


    “還有我!”


    謝玄抬頭看了看發言的幾人,淡淡說了一句:“今日議事到此吧,大家散去吧。”


    垂頭喪氣的走出軍帳,郭飛、張和幾人湊過來抱怨道:


    “為何不讓我等前去?”


    “連個搭話的人也沒有,實在無趣。”


    “小瞧人。”劉季武也鬱悶說道。


    馮雁看了看幾人勸道:


    “非也,我看謝將軍臉上浮現出欣賞之意,可能有所顧慮,因此沒有搭話。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一定有戰事。到時候自當奮勇殺敵就是。”


    “真的?太好了,憋了這麽久,還以為自己會在軍營呆的發黴呢?”


    “嗬嗬,劉兄,怪不得你身上有股怪味,你得跟哥哥我學著點,來,你聞聞我身上的味道。”郭飛扭了扭身子,又使勁嘚瑟地晃了晃大腦袋,耳根後的一股濃烈氣息便飄了出來。


    “喲,這麽香啊!”劉季武嗅了嗅一把摁住郭飛的腦袋又聞了幾下。


    “用的何物?”


    “當然是貂蟬了。”郭飛一臉得色。


    “為何我沒有?”劉季武委屈道。


    這些玩意極其金貴,馮雁除了山寨的老熟人,一二號領導,,基本誰都沒送。郭飛一聽此言知道劉季武肯定沒見過此等美物,鄙夷地看了看劉季武,又


    得意的看了看馮雁,眼神中寫滿了五個大字:我們不一樣!


    “哥哥我與馮二的關係豈是你能相比?”郭飛不屑的想到。


    知道最近局勢對晉軍不利,謝玄、劉牢之不由加快了練兵速度,沒事總往馮雁的身邊湊。


    “馮無始,必須抓緊時間訓練才是!”謝玄叮囑道。


    馮雁暗自白了一眼,心想:每天的訓練都安排的滿滿當當,好像哪天耽誤過似得?


    劉牢之也有些急促的問道:


    “馮無始,跟本參軍說說最近都訓練了什麽?”


    馮雁歎了口氣,無奈道:


    “早晨軍號一響,外出野練萬米;回來便是體能訓練,你們看那些障礙牆、木刺網、重木、平衡木、單雙杠、石鎖等等,都是用於體能訓練的。下午便是軍陣操練、兵器練習。劉參軍,你看東邊數百個沙袋,那是用來練拳腳的;旁邊的箭靶是用來練習弓箭的;草人是用來練習馬術的;木樁是練砍刀和長槍的;還有西側的車弩、投石車,竹梯等,那是訓練攻城的;快看,那個大聲嚷嚷的小屁孩是我徒弟小曲,專門教習軍號的;還有那個小黑屋,是用來懲戒不聽話的士卒的。哎喲,又有人被關進去了,這個大壯真是的,用小黑屋用得比我都順手。”


    “小黑屋?”謝玄疑問。


    “對,那小黑屋比軍棍都管用,如果晚上到了此地,一定能聽到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聲音,甚是恐怖!”


    “哈哈,哭爹喊娘?裏麵有數名監軍?”謝玄好笑道。


    “非也,裏麵空無一人,隻有被懲戒的士卒自己。”


    “將軍,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是用來關禁閉的。一個人待在黑乎乎的木屋,沒人說話,無人交談,甚是無聊至極。聽聞,軍中還沒有人待過三日以上。”劉牢之嗬嗬笑道。


    “一個叫姚黑水的隊主,呆了三天三夜,差點瘋掉!”馮雁也好笑道。


    “關三日會變瘋?”謝玄還不知道有關小黑屋的事情,聽到能讓人變瘋,頓覺不可思議。


    “睡上三日不就行了?怎會發瘋?”謝玄又好奇的問道。


    “哈哈,將軍要是感興趣自己體驗一下亦可。”


    “馮無始,不得胡言!”劉牢之馬上斥責。


    “或者問問姚黑水也行。”馮雁繼續笑道。


    “哦?將此人叫來。”謝玄再次好奇。


    不一會,傳令兵就將姚黑水叫到跟前。


    “姚黑水,那個小黑屋……”馮雁話還沒說完,姚黑水頓時緊張起來。


    “總教頭,俺……俺沒有犯錯呀!即使有錯,打俺幾十軍棍還不成嗎?”姚黑水一臉委屈的看向馮雁。


    “哈哈……姚黑水,你就那麽怕被關進小屋子?”謝玄好笑的問道。


    “謝將軍,你就是殺了俺,俺也不進去。”


    “哦?哈哈……”謝玄、馮雁、劉牢之哈哈大笑起來。


    ……


    幾人正在觀看士卒的訓練,天氣忽然陰沉下來。陣陣寒風吹過,還夾雜著點點雨水。


    “要下雨了?是不是及時雨老羅快來了。”馮雁喃喃道。


    “報將軍,總教頭,少府監羅茂進入軍營了。”一名侍衛跑來稟告。


    “嘿?馮無始真是神仙下凡?你剛說了一句,沒想到人就來了。”


    看著一車車的物資陸續進了軍營,馮雁樂顛顛的打開便看。老羅一見馮雁,絲毫不理會謝玄、劉牢之二人,趕緊湊過來滿臉堆笑道:


    “馮教頭,此次回到少府,日夜趕工才將這些器具打造好,甚是勞累啊!”


    “老羅啊,你可真是及時雨,你說上天怎會派你到了人間?”馮雁頭也不回哈哈笑道。


    “馮教頭囑咐的事怎能耽擱?嗬嗬。”老羅說完,朝旁邊一名女子使了一個眼神,接著又道:


    “阿鳳,快來拜見馮教頭。”


    馮雁聞言,有些意外的掉頭看來,隻見一名十多歲的女子拿著一個包袱走了過來。


    “馮郎君,這是小女做的一套衣服,還請郎君收下。”這名女子略顯羞澀的說道。


    謝玄、劉牢之也愣了一下,與老羅相隨的人皆寬衣大袖,頭戴雨帽,沒想到裏麵竟有一名女子。


    “哈哈,好俊俏的小娘子!羅府監,此女是何人?”謝玄笑問。


    “是謝將軍啊,此乃小女阿鳳,年方十七。阿鳳,快拜見謝將軍與劉參軍。”


    女子聞言,遂屈身行禮。


    謝玄頗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馮雁,有些打趣的說道:


    “馮無始,還不將小娘子迎進你的軍帳?馬上就要下雨了,別淋了小娘子。”


    “這……我……”馮雁有些手足無措的拱了拱手,心中暗歎:這不是拉郎配嘛?


    將老羅與羅鳳帶進自己的軍帳,馮雁急忙給二人倒了杯茶。


    剛喝了兩口,老羅竟然找了個借口躲出去了!馮雁暗自驚訝:“這年代的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後三姑六婆考察幾遍,多次說和才能成嗎?怎麽如此直接,竟讓當事人直接見麵?已經這麽開放了?”


    少府監相當於明清時期的宮廷總管,絕對的一品或二品大員,羅鳳顯然也屬於官二代,見過不少世麵。獨自與馮雁相處一室,雖顯羞澀,倒也不扭捏。


    見馮雁有些驚訝的神情,羅鳳很是大方的舉起茶杯說道:


    “馮郎君,家君回來總是說起你,驚為天人。誇你是神人再世,卓絕不凡。今日一見,郎君行為舉止果然不同。羅鳳願以茶代酒敬郎君一杯!”


    馮雁看向羅鳳不禁內心好笑:


    “沒想自己這個老司機,竟然讓人家小姑娘主動相敬,說出去被人笑話。”


    馮雁嘿嘿一笑爽朗的說道:


    “多謝羅鳳姑娘,與其敬茶不如敬酒。”馮雁說著將私藏的葡萄酒取了出來。隻是酒囊中的葡萄酒已經所剩無幾了,前幾日謝玄教訓自己的時候基本都被這位上司喝光了。


    “難道謝玄是為了喝酒才來的?教訓自己不會是喝酒的借口吧?”


    所剩酒水剛好倒了兩杯,馮雁舉杯道:


    “今日得見小娘子,甚感有幸,請滿飲此杯。”說著,馮雁舉起酒杯與羅鳳碰了一下。


    “嘻嘻,敬酒還要碰杯?”羅鳳頗感新鮮。


    “當然了,不碰酒杯如何叫敬酒?”


    “為何?”


    “原因是這樣的,羅鳳娘子你想想,飲美酒的時候鼻子可以嗅到酒的香氣,眼睛可以看到酒的顏色,舌頭可以辨別酒的味道,惟有耳朵被排除在這一享受之外。怎麽辦呢?在喝酒之前,互相碰一下杯子,杯子發出的清脆響聲傳入耳中,這樣,耳朵也高興了。”


    “咯咯……”羅鳳聽到這麽有趣的解釋,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二人飲完杯中美酒,羅鳳不由開口稱讚:


    “此酒真是甘甜絲柔,韻味悠長。這叫什麽酒?”


    “這是葡萄酒,前些日送了你父親一些,他沒有讓你們品嚐嗎?”馮雁疑問道。


    “哼!剛拿到家,就被那些老家夥搶著喝掉了。”


    “老家夥?”


    “家君的好友。”羅鳳解釋道。


    “哦,這樣啊。沒事,下次我托人給小娘子送一些過去。”馮雁很是大方地說道。老羅為了自己的那些器具確實花費了不少心思,也應該好好酬謝一番才是。


    “當真?馮郎不可食言哦?”羅鳳俏皮的笑道。


    “嗨,些許酒水不算回事。”馮雁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聽聞距離烏衣巷不遠的地方有一間商鋪,好像也售賣葡萄酒,不過價格貴的驚人,聽說平時根本買不到,偶爾拍賣時方能購得。有人說是一千……一千五百錢一鬥。如此昂貴,簡直是奸商。”羅鳳有些忿忿不平道。


    “一千五百錢?確實有些貴!真夠黑的!”馮雁深表同意。


    “不對呀,這不是自己的晉隆商鋪嗎?怎麽自己罵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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