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雁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家,竟是秦國天王苻堅賜予的。


    在晉國所作的努力遠比秦國要多,但是毛也沒得到過!反觀秦國待自己倒是不薄。


    此間宅院前有照碑、旗樓、梢樓等建築,四個院落分主賓客幼,用於主人及子嗣、客人、長輩等居住,其中每個院落相當於四合院,同樣可以住四戶人家。


    也就是說,每個院落四麵皆是三開間的房子,嚴格意義上講,一個院落有十二間屋子,整個宅院有四十八間屋子!這還不包括仆役居住的雜間。


    每間院落之間有木門相連,院牆上更開有石窗,分別有扇形、圓形、方形、菱形等樣式,隨著腳步移動透過石窗可看見相鄰院落花草樹木,可謂一步一景也。


    另外,宅院中有多處花圃、假山、魚池等,絕對的湖景洋房、水景園林、人與自然完美結合的豪宅。


    馮雁兜了一圈哈哈笑道:


    “闊綽,闊綽啊!本家主決定,每晚睡在不同的房間,每兩個月輪換一次!”


    老仆看著馮雁的表情不禁搖頭好笑。


    馮雁進到主院上首處北間的屋子,隻見裏麵有不少床榻、桌椅、銅盆、木架等擺設,其中一個柏木打製的衣櫃中還放置有被褥和幾件長衫、官府。


    看來天王苻堅的心思真是細膩,連鋪蓋都準備好了。


    看著頗為眼熟的家居,馮雁不禁感慨,“晉隆”商鋪所售之昂貴家私也在這裏,看來花費不少。


    柏木有香味可以入藥,柏子可以安神補心。馮雁躺在床上聞著那泌人心脾的幽香漸漸進入了夢鄉。


    參與修路的人實在太多了,可能是因為秦國碰上了饑荒年,人人都想為了三餐而付出勞動。


    數十日的時間,道路主工程基本結束了,這也得益於前些年苻堅與王猛的施政舉措,當然也因為原來的道路本就不錯,馮雁隻是命人加寬了而已。修路所耗材料及時間主要用在了幾條新開辟的道路。


    民以食為天,為了方麵灌溉,原先的道路與新開辟的道路兩側均挖有溝渠以利於農民澆地。土豆種植了一季,距離大麵積耕種還需一些時日,馮雁打算在涇陽縣種植蔬菜瓜果。


    長安為都城,人口密集且達官貴人較多,自然需要很多瓜果蔬菜,涇陽縣水係發達很便於種植。


    另外涇陽縣北側有不少荒地,馮雁命曹典史勸導山民開辟荒地種植水稻。涇陽縣不僅有山水還有眾多河流,在夏季種植水稻很合適。


    稻的生長非常快,最快三到四個月,就能從發芽、開花、完成結實的過成。稻的種子在伸出幼芽的時間僅需兩三天,幼芽抽出第一片葉子,又隻需要三天,因此在氣候溫和的地區,一年可種三期稻。農人選稻種時,多會將其泡在水中,輕而浮起的稻種會被淘汰,剩下來的就會培育成稻苗。


    能利用的土地,馮雁絕不想浪費半分,先解決了全縣吃食的問題,才能作下一步打算。


    從自己的豪宅出來後,馮雁在縣衙開了一次會議,將上述思想貫徹給一眾官吏,並命令眾人盡快落實。有了毛縣丞的前車之鑒,眾官吏不敢怠慢,領命後奔波於各鄉鎮開始忙碌。


    正在忙碌時,朝廷派宣官來到了縣衙,通知馮雁次日前往長安城東側之青城門聚集,宣官言之與天王相送苻丕等人。


    馮雁與朱序交談過知道又是要遷徙了。


    次日辰時,馮雁依令前往青城門,遠遠看去,隻見城門處人山人海,不僅有大小官員在此,更有萬餘百姓聚集此處。


    一輛輛大型馬車停在路邊,一眼望不到頭。


    百姓們拖家帶口,攜帶著厚重的包袱依次排隊上車,也有不少百姓趕著自家的騾馬跟在車隊後麵。


    有的百姓神情憂傷、有的哽咽哭泣、有的正與家人告別。


    此刻一名官員站在一處高地正不斷勸勉著眾百姓。


    “諸位鄉親,關中地區人群密集,其他地域則人員稀薄,我氐族族人需遷移至各地以耕種荒涼的土地,各處已發放了諸多農具並配有宅院,大家遷移後土地增加,生活會更加富足……”


    這名官員雖然不斷喊著,但聽著寥寥,大多還在傷心地哭泣聲中互相告別。


    遷徙的


    百姓中以青壯年為多並有孩童相隨左右,而送別的人多以年老者居多,顯然是分家另立門戶單過,他們的父兄仍然留在了本地。在這個交通極其落後的年代,這種分別真可謂生離死別。


    慟哭之聲異常淒婉,眾人觀之皆有感觸,不忍直視。


    馮雁感歎一聲走進了官員的隊伍,眾官員看著這種場麵一個個神情肅穆,不苟言笑,時而互相低語幾句。


    官員中,馮雁認識度支尚書朱序、尚書左仆射權翼、秘書侍郎趙整、秘書監朱彤、驍騎將軍呂光、太常韋逞、尚書慕容暐、京兆尹慕容垂等,另有不少人在朝堂上見過,如司徒長史申胤、中書令王魚、太史黃鴻、高弼,長安令徐嵩、諫議大夫裴元略、尚書趙遷、李柔,黃門侍郎韋華、奉車都尉皇甫真,駙馬都尉李洪、太史令張孟、尚書郎封裕,崔逞、房曠、洋涉、 陽瑤等。


    對這些官員的職責,馮雁嫌棄太亂並未做過多了解,隻知道京兆尹相當於首都市長;長安令相當於皇宮所在的城區區長;左右仆射自然是大臣;尚書乃一部之長;黃門侍郎顧名思義是皇帝的左右侍從;中書令是中書省的長官,幫助皇帝處理政務的官員,有時直接向皇帝上奏的密奏“封事”; 太史令掌編寫史書和天文曆法。至於別的官職,馮雁沒問過也沒興趣問。


    人群中,自然也有帶隊前行的老熟人石越、苻丕等人。


    除了出行與送行的人員,還有不少圍觀的人群。


    頭上紮著眾多小辮的是鮮卑人;中間禿頂兩邊留有短發的髡頭人是烏桓人;裹黑頭巾的是羌人;頭上愛紮羽毛的是氐族人;高鼻卷發是羯族人……


    放眼望去,馮雁覺得外族人竟比氐族人、漢人要多。


    隨著人群前行,馬車隊伍浩浩蕩蕩向東駛去,眾官員與苻堅都跟隨左右。


    天王苻堅這次沒有乘坐龍輦,而是騎馬而行,身邊跟著百名宮內禁軍羽林郎,眾官員跟在苻堅身後,同樣騎馬陪同。


    不少氐族百姓舍不得親人離去,也陪伴左右。


    馮雁作為官階最低的小縣令,很自覺的騎行在最後。


    呂光早已看到馮雁,笑著招了招手,馮雁催動馬匹湊了過去。


    “賢弟,一向可好?”呂光笑問道。


    馮雁拱了拱手笑著回道:


    “兄長,最近小弟忙的很啊!修路、引渠、農事、開荒等無一不是累人的事情。”


    “哈哈,能者多勞麽。以賢弟的才幹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來。”


    “多謝兄長誇獎。我那幾個弟兄在兄長軍中可好?”馮雁上次派榮良、楊申、裴方明、劉同等人去往呂光的軍營後隻見過一次,雙方已事先約定好聯絡事宜。那就是以商鋪為據點,信息通過在店鋪的蔣平等人傳遞。


    呂光聞言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賢弟不愧為晉軍教頭啊!你的那些弟兄不僅武藝超群,而且也會統兵,我已升任榮良、楊申為校尉,委任裴方明、劉同為軍候一職,另有幾人作司馬一職。”


    呂光話畢,馮雁暗喜,同時心中有些好笑:自己這個晉國六品司馬、秦國五品校尉兼縣令,竟然培養出了與自己同級別的將官。


    “兄長乃伯樂也!”馮雁恭維道。


    “哈哈,還是你小子厲害!”呂光由衷讚道。


    “嗯?此話不妥!”馮雁暗自後悔,一不小心不被呂光套出話來了。


    此番話語不是承認榮良、楊申、裴方明、劉同等人也是晉軍軍官麽?也就是,這些人是自己從南晉軍營帶來的。


    “這位兄長會不會多心?”馮雁暗自疑問。


    看了看前方,馮雁裝作不在意般說道:


    “兄長,小弟從晉國來北地時,身邊跟了好幾名誓死追隨的弟兄,他們與我同樣,對南晉朝廷甚為不滿。”


    “哦……”呂光似有所想地點了點頭。


    馮雁訕訕一笑,還是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


    眾人一路前行走了三十裏路到了灞上。


    灞上(今白鹿原)在長安東,因在霸水西高原上得名。


    先秦王翦伐楚之時,秦始皇嬴政曾親自送至灞上。


    苻堅此次親自送苻丕等人至灞上,看來是效仿先人的做法。


    行至灞上,苻堅下令準備宴席送別眾人,片刻間,幾十張幾案上便擺滿了酒水吃食。


    一眾官員坐下後,馮雁看了看竟沒有自己的位置。


    “官職太低上不了台麵啊!”馮雁自嘲。


    “馮二,到這裏來!”


    一聲高呼傳來,馮雁聞言看去,竟是苻丕在呼喚自己。


    係上馬匹,馮雁翻身下馬趕緊上前而去。


    苻丕看到馮雁走到近前微笑道:


    “坐在我旁邊吧。”


    眾官員看在眼裏皆感詫異,一名小小的縣令竟然如此被看重!


    不遠處認識馮雁的呂光、朱序、石越、慕容垂、權翼等人更是驚訝。


    呂光與朱序眼神中充滿欣慰的神情,石越、慕容垂、權翼等人則欣賞、揣測、狐疑表情不一。


    馮雁同樣詫異不已,怎好端端的讓自己作陪呢?


    一旁的苻堅此刻早已坐在苻丕身邊,聽到苻丕的話語不住點頭微笑。


    馮雁回過神來,對著苻堅與苻丕深施一禮,依言坐了下來。


    “馮二,你乃古往今來少有之青年才俊,日後在我大秦需恪守本分、為父王分憂啊!”苻丕溫言囑咐道。


    “謹記大將軍之言!”馮雁堅定道。


    苻堅輕捋了一下胡須,也開口言道:


    “馮卿,本王欲擢升你為扶風郡郡守,你可能勝任?”


    “扶風郡?”馮雁大吃一驚。


    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乃是秦國三輔之重地,即把京師附近地區歸三個地方官分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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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當於京師長安的兩翼。


    其戰略意義非常重大!


    非皇室宗親之人不得就任。


    席間,苻堅下達了這麽一項重要的委任,讓百官更感驚異。


    “此子是何人?為何陛下將如此重要之職位授予此子?”


    “此人乃博士弟子,聽聞博學多才古今罕見,陛下定是愛才心切才擢升此人。”


    “令人豔羨啊,年紀尚輕竟能得此重職!”


    ……


    一時間,百官議論紛紛。


    馮雁此時隻感嘴唇發澀,心跳加快,從未想過,在秦國未滿一年竟能得此重任!


    這升官的速度與乘坐火箭升空一樣快!


    “馮二,還不領命?”苻丕沉聲道說。


    馮雁臉色微紅幹咳一聲謙虛道:


    “陛下,小子才疏學淺,怕是難以勝任。”


    苻堅淡淡一笑說道:


    “馮卿在涇陽縣之舉措早有耳聞,百姓及官員稱頌者頗多。修路、鑿渠、開荒、施政、斷案皆有建樹,實為能臣幹吏也!”


    馮雁偷眼看了看四周,隻見朱序、呂光、韋逞、石越等人神情曖昧,想來定是在苻堅麵前舉薦過自己。


    “這父子倆一定談及自己。”馮雁繼續想道。


    從長安城出來,苻丕與苻堅一直在一起並肩談話,有可能說起過自己,否則也不會在這種場合突然提拔。


    正紛雜之時,馮雁聽到一旁有人正不住感歎。


    馮雁扭頭看去,正是秘書侍郎趙整在哀聲歎氣,在其麵前還有一把木琴。


    趙整其人四十多歲,長得頗為清瘦,一襲白色長衫在微風拂動之下頗顯飄逸。前日在宮中被苻堅宴請壓驚時曾得見此人,其間趙整曾清唱一曲,嗓音倒是不錯。


    是個有直腸子,也是個有雅興之人。


    此刻,趙整似有所感,手撫木琴突然吟唱起來:


    “阿得脂,阿得脂,伯勞舅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遠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阿得脂,阿得脂,長途艱難無盡頭,再見已是身後事……”


    趙整的歌聲悠長而哀婉,令聽者動容。


    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關隴地區的氐人,如今要離開生養自己的故土、離開朝夕相伴的親人,從此,獨自在異鄉過活;從此,故鄉隻能出現在夢中;從此,與親人難以相聚,怎能不令人傷感呢?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人們離別自己的親人時,都知道此生恐怕難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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