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方覺傷勢無大礙便走了,去了何處我亦不得而知。


    權賢妃連日來都被傳喚侍寢,她雖被授予統領六宮諸般事宜之權,卻無從著手,蘭貴妃王湘月亦是托辭身體抱恙不願見人。後宮事宜紛雜,千頭萬緒,著實權賢妃心力交瘁,不日便病倒了。


    皇上差人送來了各式各樣的綾羅綢緞與奇石真寶,還特意請來了太醫院以易正平為首的數十醫官兒終日看守在權賢妃身邊,一時之間權賢妃享盡殊榮,讓整個皇宮上下眼紅嫉妒。但皇上卻沒有前來看望過權賢妃一眼,隻是派亦失哈捎來些許關心的話語。


    這日夜裏皇上依舊去了紫極宮,寧貴妃早早的便梳洗打扮等待皇上下朝晚膳,寧貴妃讓蓮春把飯菜溫了兩遍也不見皇上來,心裏不免有些空落。紫極宮就在天霞宮旁,權賢妃臥床數日,皇上竟是沒去看一眼,倒是奇珍異寶送去無數。這些寧貴妃心中有數,也不想去思量許多,皇上得空便來看看自己便是好的,至少不至淪落到喻賢妃與王順妃那般境地。


    江保公公傳話:“皇上駕到!”


    寧貴妃攜蓮春與李全德行禮下去,皇上擺擺手道:“平身吧,以後愛妃不必行如此大禮,就像以前在燕王府那般便好。”於是拉起寧貴妃手坐下。


    “皇上,這菜都溫了兩遍了,怕是失了原味,還是喚廚房重新做些來。”寧貴妃溫言道。


    “莫說溫了兩遍,溫了二十遍朕也食之甚香!寧貴妃特意準備的,怎的都好吃!再者,天下初定,你我都是從布衣素食過來的,現今錦衣玉食更應該思量一粥一飯的艱辛。”說著輕輕拍了拍寧貴妃的手。


    此時寧貴妃低下頭不語,她心知皇上是想告訴自己不應該忘了當初的苦日子,徐皇後在時合宮上下吃穿用度能省則省,徐皇後亦時常訓導後宮嬪妃應節儉勤勉。


    寧貴妃道:“皇上,臣妾自知無法與仁孝皇後相提並論,仁孝皇後在時治理後宮可謂是克厲勤勉,後宮姐妹無不敬仰歎服。那日臣妾差人給皇上送去《內訓》亦是因時常想起仁孝皇後訓導之言。今日臣妾失言,還請皇上責罰,臣妾身為貴妃本應做好表率,現今卻也驕奢起來,真是不該!”說著寧貴妃便拜伏在地,蓮春、小德子也誠惶誠恐的拜下去。


    “哪有這麽多講究,愛妃起來吧!也是朕方才言語重了些,並不是要責怪愛妃,朕腹中空空,餓得很呢!蓮春,先給朕盛上一碗兒冬瓜老鴨湯!”皇上並沒有半分怪罪寧貴妃之意,竟是哈哈大笑著接過這碗鮮湯。


    “這鴨湯甚是鮮美,愛妃也嚐嚐。”皇上咕嚕嚕喝了一碗。


    “皇上慢些喝,這許多菜,得樣樣都嚐一口才是。”寧貴妃看著皇上吃得香,便閑閑的聊起來。“權賢妃已臥床數日,許是初掌後宮太勞累了。”寧貴妃看似雲淡風輕提起權賢妃,實則是想探知皇上心思。


    “嗯,朕知道,朕已經派了最好的醫官兒為她診治,愛妃不必掛心。”皇上低頭夾著菜,也不抬眼看寧貴妃。


    “皇上便這般對待心尖上的人麽?”寧貴妃性子中有幾分任性,皇上向來都十分縱容,唯一不能忍的便是有關徐皇後的一切。


    “哈哈,愛妃是吃醋了?朕不去看她,貴妃應該高興才是。”皇上打趣著道。


    “皇上去或不去與我何幹,臣妾懶得搭理這些個是是非非,臣妾就養在這紫極宮中,怡然自得便是。”寧貴妃嬌嗔起來。


    “知道朕為什麽喜歡來你宮中嗎?就因為你這不愛趟渾水的性子,有時候難免任性些,但卻懂得進退,其實封妃前日你送予朕的《內訓》,朕一看便明白你的心思,長幼尊卑有序,不能因過於寵愛而忘了老祖宗遺訓!若是仁孝皇後在,她必是阻攔的。那《內訓》也是仁孝皇後心血所著,本是讓你們女子家研讀以克己身。朕視《內訓》猶見仁孝皇後啊!”皇上但凡提及皇後,每每都是悵然若失。“如今仁孝皇後仙逝,後宮之中便隻有蘭貴妃尚能沿襲仁孝皇後德行十之一二,現下她亦是守了一份清閑,在坤德宮盡心照顧孩子,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呢!”


    皇上不再提及權賢妃抱病及掌管後宮之事,轉而說蘭貴妃現下生活自在。“你呀,還道朕不明了你的心思麽?朕突然褫奪她統領六宮之權不是一時興起,朕亦是沒有辦法。位份尊貴的便是你與蘭貴妃,但是你性子向來任性,也不願過多與人來往,你身子又這般柔弱,朕怎忍心交於你打理,若是累壞了還真是讓朕心疼呢!”說著便夾了一塊色澤嫩紅的醃肉放進口裏。


    寧貴妃低下頭,臉上刷的一紅,皇上對自己說這些話還少嗎?但哪次不是心神蕩漾呢?


    “朕本欲加封權賢妃為貴妃,你送去的那本《內訓》可是告訴朕,仁孝皇後若是尚在斷斷不會同意的,朕思之便決定封她為賢妃。”皇上疼愛的看著寧貴妃,口中卻摻雜著些許歎道。


    “皇上還是不願告訴臣妾為何褫奪蘭貴妃大權。”寧貴妃嘴一撅,往皇上身邊靠去,真是千嬌百媚!寧貴妃從不過問紫極宮外之事,今兒卻是與往日有些不同。


    “那蘭貴妃呀,你知道她收養的孩兒是誰嗎?”皇上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皇上本不欲多言,當初為得帝位使了不少手段,暴君惡名已然傳開。方今天下初定,亦想挽回些許形象。蘭貴妃與皇姐寧國長公主情同姐妹,這一次便算是看在皇姐麵上,讓王湘月任性一回,也落個大度寬容的名聲。現下國事繁多,亦不願費心去揣度太深。


    寧貴妃搖搖頭看著皇上。


    “說了你未必知道,但朕的皇姐寧國公主你知道吧?”


    寧貴妃道:“怎會不知,我們自小便相識,隻是情誼卻不似長公主與蘭姐姐那般好。這孩子和長公主有什麽淵源麽?”


    “蘭貴妃收養那孩子便是皇姐府中的,當年殺趙曦指揮使的人便是長公主府的一個蒙古降卒,那孩子正是降卒遺子!”皇上輕描淡寫講著,嘴裏細細嚼著一口牛腩。


    “蘭姐姐真是吃了豹子膽了,就不怕錦衣衛追殺嗎?”寧貴妃自知失言,輕捂小口,瞪大眼睛看著皇上。


    “這事為難的是朕啊,趙曦之死本就是~~,錦衣衛捕殺那降卒遺子雖不算得體麵之事,亦算不上替朕辦公案,但卻也是合情合理。若朕再阻攔保全那孩子,錦衣衛難免對朕心存芥蒂。”寧貴妃張嫻知道趙曦之死本是一樁冤案,這已是一個不可言傳的公開秘密。


    皇上接著說道:“若是朕縱容錦衣衛殺死那孩子,便又加深了與皇姐間的誤會,亦會讓朕顏麵無存。既是朕首肯蘭貴妃收養的,名義上便是朕的孩子。蘭貴妃豈不知這麽做是置朕於不仁不義之地,讓朕好生為難!”


    寧貴妃恍然大悟,原來蘭姐姐冒此大險收養那孩子才招致自己大權旁落。“那皇上當初為何要同意蘭姐姐收養那孩子?”


    “朕何曾知道原委,哎~那蘭貴妃越發沒了宮規禮數,竟是先斬後奏。”皇上放下筷子,歎了口氣,想來是生氣了。


    “莫不是錦衣衛追殺到了蘭姐姐宮裏?”寧貴妃緊緊追問。皇上沒有再言語,起身行至寧貴妃書房坐下。


    “愛妃過來坐坐,去歲夏天你兄長剛平定安南班師回京,年底安南又出叛亂,朕著沐晟征討,卻戰敗於生厥江。朕前幾日與眾臣商議,已定下拜你兄長為征虜將軍,於二月初八出師前去征討。”皇上拉著寧貴妃的手,溫柔的訴說著心裏的煩惱。


    “家兄拜將出征乃是稀鬆常事,前朝有兄長為皇上分憂是臣妾求之不得的,臣妾一個弱女子不能為皇上分憂解難,幸而還有兄長能堪皇上大任,也能稍解臣妾心頭之憾。”寧貴妃心知自己一身榮辱與兄長及父親有莫大關係,若不是家世顯赫,父親為皇上開國立下汗馬功勞,皇上未必會對自己珍愛如斯。看那王順妃與喻賢妃均是平頭百姓家的女子,如今不得皇上聖心便淒涼孤寂無人問津。


    “後宮人人都有愛妃這般心思就好了!朕也少卻這許多煩惱,仁孝皇後若還在世也不至於讓後宮變得這般混亂,本來蘭貴妃和你還能稍解朕心頭煩緒,現今蘭貴妃也不把心思放在朕身上,朕隻剩你一個了。”皇上攬過寧貴妃長長舒了一口氣。


    “皇上此言差矣,新進宮的五位美人中那權賢妃不是很得皇上歡心麽?皇上多了五位善解人意的佳人,隻怕是連我也要疏遠了。”寧貴妃撫弄著手邊暖壺。


    “愛妃多慮了,朕痛失皇後已是悲痛不已,現今唯有追思她昔日留下的禮德之風,仁孝皇後許是知道我前朝勞累無暇分身,於是早早的便編撰好了《內訓》,讓後宮好延綿她的勤勉高潔風氣,朕的好皇後啊,為何上天不讓她多享幾日富貴再走?讓我做夫君的悔恨晚已!朕不冊封權賢妃為貴妃便是此意,許予她後宮大權亦是無奈之舉!”


    寧貴妃麵上不說,心裏卻很清楚,皇上隻是不願承認自己對權玉順的寵愛到了無人超越的地步。無奈之舉、迫不得已都是自欺欺人,入宮三四日的卑賤貢女,憑著姿色絕麗,善於吹簫便一夜之間獨得寵愛,封妃之日更是獨攬大權,這份無上的殊榮恐怕徐皇後在世也未必能有。


    寧貴妃出神的思量其中緣由,一個異國女子為何能有這般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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