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衛莫都監帶著兩百名官差,直奔清河縣。他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莫衛對於讓自己居然親自帶人前來,其實是相當不滿的。


    身為整個恩州境內的最高武裝頭子,不過區區幾個暴民就讓自己大老遠的跑來一趟,這不是小題大做麽?


    而且最主要的是這種事情,幹的好了那是理所應當,幹的不好了那自己就是個頂缸的。


    一群商戶,他能怎麽辦?


    強搶?傳出去了那就是自己欺壓百姓。


    不搶,錢從哪來?


    所以不管怎麽幹都是不對。


    罷了,上麵有令,自己自然隻能是照令行事,搶就搶吧,總不能說空手而回吧?


    莫衛正想著,忽然有官差跑來匯報:“莫都監,前麵就是清河縣了,那是界碑。”


    “恩,過去看看。”莫衛騎馬上前,看著界碑上麵“清河縣”三個字,之後又看了看下麵的那個木牌。


    “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莫衛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孔子先賢的話居然膽敢說改就改。來人,把這木牌給本都監拆了!”


    當即就有官差過來,三兩下便把木牌剁成八段。


    “哼,口氣倒是不小。”莫衛冷哼一聲,非常幹脆的一揮手:“走,進城!”


    一行人迅速前進,又多了大半個時辰,便到了清河縣城門處。


    蔣文淵站在城牆頭上,老遠就看到這麽一隊官差過來,心中有些發毛,急忙喝令關了城門,等莫衛等人到了,大聲問道:“來者何人?”


    莫衛騎在馬上,大聲道:“某乃恩州都監莫衛,帶人前來辦桉,速速開城!”


    莫衛莫都監!


    這個名字蔣文淵自然是知道的,他額角頓時一滴冷汗滑落,不敢不從,當即下令打開城門。


    莫衛一揮手:“入城,貼告示!”


    唰唰唰——


    頓時,兩百名官差這便入城,開始張貼告示。


    蔣文淵慌慌張張的過來一看,頓時便驚呆了!


    就看那告示上麵寫著,清河縣商戶破壞宋遼友誼,勒索遼國商隊財物,勒令各商戶在一日內將贓物錢款盡數上交,否則將直接把商戶捉拿歸桉!


    另外,本次辦桉要捉拿首惡鄭恐,查封恐家書院!


    下麵則是勒令上交錢款的各大商戶名字。


    這些告示一貼出來,整個清河縣內頓時就炸鍋了!


    所有的百姓們全都被恩州知府陳誌明的這騷操作給弄懵了!


    什麽情況?


    那遼國商隊在前麵的縣城一路強買強賣,這幾年哪年他們不得刮幾萬兩銀子出來?


    結果到了咱們這,咱們搶他們就不行了?!


    隻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霎時間,清河縣內的百姓奔走相告,恩州知府派莫都監前來辦桉的消息轉眼之間便傳遍了清河縣城!


    ……


    張成禮府上。


    張成禮雖然已經效忠鄭恐,但是明麵上依然是這清河縣的最高長官,莫都監前來他是必然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的。


    “來來來,莫都監大駕光臨,下官先敬莫都監一杯。”張成禮舉起酒杯,先幹為敬。


    “哼!”莫衛也跟著喝了口酒,道:“你瞧瞧你怎麽治理的這清河縣?一群商戶,居然也敢搶遼人的貨物錢款,你居然連個聲都沒出,陳知府還是從遼國商隊那裏知道的這種事情。”


    這種時候張成禮自然知道,說遼國商隊以前如何如何沒有半點用處,他們既然來拿人就說明陳誌明已經與這遼國商隊沆瀣一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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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高達十五萬兩的賠款……


    嘿嘿,指不定要有多少進入陳誌明的腰包。


    所以張成禮看破不說破,隻是無奈道:“莫都監您先別生氣,下麵的一些小民弄出這事,本官其實先前也很是為難。畢竟這一次人數實在是太過眾多,正所謂法不責眾,本官總不能說把這些商戶全都打上一遍嗎?”


    莫都監想了想,倒也是。


    這年代,就算是知縣也不是說就可以隻手遮天的。


    人數少,還好辦,隻抓首惡也就完了。


    這一次可是大批的普通商戶,要是真說全部抓起來……


    那整個清河縣的商業基本也就沒了。


    所以法不責眾,就是這個意思。


    “反正明日,交錢的商戶可以放過,不交錢的本都監便拿人,”莫衛看了張成禮一眼,之後道:“到時候張知縣可莫要阻攔。”


    “哈哈,莫都監盡管放心!”


    張成禮哈哈一笑,舉杯道:“下官還得感謝莫都監替下官教訓那些商戶呢,莫都監您是不知道,那些商戶最近這半年來,交稅都不願交,確實該好好鞭策一下。來,下官敬莫都監一杯!幹!”


    “幹!”


    這一喝就喝到了酉時,張成禮家裏勁最大的酒足足幹進去三壇!


    “莫都監?莫都監?”


    張成禮醉眼朦朧,推了推莫衛的肩膀,嗬嗬憨笑道:“下官再敬莫都監一碗……莫都監?”


    他又推了兩下,嘿嘿幹笑:“莫都監,你這酒量……嗝!也不行啊!某先去趟茅廁……哈哈……回來再繼續喝……”


    他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


    等到了後院,瞬間沒事人一樣,整理了一下衣服,嘿嘿冷笑:“跟本官鬥?就憑你?”


    “爹。”


    這時候張有道走過來,笑嘻嘻的說道:“那些官差都已經被我安排的那些人給灌醉了。”


    “幹的不錯。”


    張成禮輕輕點了點頭,之後交代道:“你馬上派人,出動全部的人手,把這一次他們的目的通知給全縣所有的商家。就說每戶至少要交五千兩銀子,否則他們便要拿人!”


    張有道頓時一愣,道:“爹,沒這麽多吧?”


    張成禮沒好氣的上去就是一腳,道:“你這榆木疙瘩,不這樣如何能讓那些商戶聯合起來?每戶罰二百兩,他們能敢反抗嗎?咱們將來是要幹大事的,沒有群眾基礎如何能行?快去!”


    張有道頓時眼睛一亮,心領神會,道:“我明白了,這就去,嘿嘿嘿嘿!”


    ……


    陳家彩帛店內。


    客廳中,七八名商戶掌櫃的聚在一起,正在商議這一次的事情。


    “陳掌櫃,那恩州知府陳誌明實在是欺人太甚!”邊上賣魚的劉水根劉掌櫃一臉的怒氣,他狠狠一拍桌子,道:“那遼人商隊前麵一路強買強賣他不說,頭幾年每年都來咱們這搜刮一番他也不說。如今咱們不過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便馬上派人來了!”


    “是啊!”隔壁燒餅店掌櫃高有來也點頭說道:“去年他們硬是搶了我八十個燒餅,這都不提,最後還訛了我兩百兩銀子!結果……唉!真的是,一想到這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在座的這些商戶哪個以前沒被搶過?


    結果這一次剛剛還手一次就派了兩百官兵過來,誰能受得了?


    眾商戶紛紛暴躁起來,道:“就是就是!這等氣,誰能受得?”“陳掌櫃,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要怎麽辦?”


    陳台微微眯起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心中如何沒氣?


    但是沒辦法,這一次人家可是派了兩百官兵!


    兩百官兵!


    自古民不與官鬥,他一個賣布的就算現在信了《恐子》,身體素質大幅度上漲又能怎麽樣?


    小胳膊還能擰過大腿嗎?


    就算在場的這些人全都動手,也不是兩百官兵的對手啊!


    再說了,膽敢拒捕,一個不好造反的帽子一扣,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陳台著實猶豫不決。


    實在不行,這銀子……


    “以我之見,”陳台無奈的長歎一聲,道:“大家破財消災吧。這一次咱們認栽便了。”


    眾人頓時大驚:“啊?!真要交啊?!”


    陳台無奈道:“不然又能怎樣?不交錢,到時候真拿人下牢,誰能受得住?萬一再扣個聚眾謀反的帽子……”


    眾人頓時沉默了。


    交錢就交錢吧。


    破財消災。


    交個三五百兩,雖然傷筋但還不至於動骨,就當喂狗了!


    不然真一個謀反的帽子扣下來,全家死光啊!


    結果眾人剛想到這裏,就聽拍門聲響起:“張叔,張叔,快開門啊,是我,李石!”


    眾人對視一眼,陳台急忙去開了門,名為李石的年輕人急急匆匆的走進來,陳台左右看看,把門閂好之後問道:“李兄弟,上麵如何說?”


    李石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一次咱們是躲不過了!陳知府的命令是每家商戶交五千兩銀子!不交便抓走下獄!”


    “多少?!”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五千兩!


    把他們全家都賣了都湊不夠這麽多錢!


    “怎麽會這麽多?!”陳台一屁股坐下,雙眼無神:“咱們……咱們最多也就是強賣了他們兩三百兩銀子啊!”


    李石道:“我聽說,那遼人損失五萬兩,上報的卻是十萬兩!那恩州知府陳誌明直接又加了五萬兩!這一滾,到了咱們這邊那就是每戶五千兩!”


    眾人頓時大驚:“多少?!五千兩?!”


    這不是要命了嗎?!


    陳台沉默了好一會,終於狠狠一咬牙:“大家請聽我一言!”


    房間內迅速安靜下來。


    陳台看了看周圍,直接拿起他那五十斤的大秤砣在手上顛了起來:“各位,陳某剛才還認為破財能消災,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果然鄭院長的話是對的,一味的軟弱是沒用的,咱們得雄起!君子不重則不威!咱們不下重手,那就不管用!明日,咱們必然要齊心合力,都不交!不過兩百官兵,某倒要看看他們真能無法無天不成?”


    眾人:“對!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劉水根大聲道:“子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咱們把他們揍到瀕死,他們自然說的話就好聽了!”


    眾人:“對!”


    這時候高有來道:“果然還得是仁義道德!你們說那個義字,像不像把人給埋土裏,隻露出一個腦袋?”


    眾人頓時再次大驚!


    看向高有來的眼神都變了!


    原來咱們這些人裏最狠的擱這呢!


    把他們埋土裏隻露出個腦袋,叫他們明白什麽叫做仁義!


    陳台當即狠狠一拍桌子:“那就這麽定了!各位,現在馬上去聯係別的商戶,明日把他們埋土裏,看他們還敢不敢找咱們要錢!”


    眾人大聲道:“對!把他們埋土裏!”


    ……


    客棧之中。


    趙福金躺在床上,很快侍女小荷從窗戶跳了進來,小聲道:“娘子,打探清楚了。”


    趙福金直接起身,道:“如何?”


    小荷氣的不行,道:“那些官兵居然要每個商戶交出五千兩銀子!這不是要別人命嗎?!”


    “這麽多!”趙福金驚呆了!


    她隻是知道這一次肯定是要趁機撈錢,但是她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會這麽沒底限!


    每戶五千兩!


    誰能拿的出來?!


    “娘子,咱們明日怎麽辦?”小荷急道。


    趙福金想了一會之後,狠狠一點頭:“明日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先將他們嚇走,之後我去找那陳誌明算賬!”


    小荷當即答應:“好!”


    ……


    王員外家。


    王員外的那些交好的商業夥伴此時齊聚客廳之中,商議對策。


    這一次上麵下達的命令實在是太狠了。


    每戶五千兩啊!


    誰能受得住?


    “王員外,鄭英雄……”一名掌櫃小聲問道:“這一次這麽大的事,他怎麽還沒動靜啊?”


    王員外無奈道:“鄭英雄正在讀書,他在讀書的時候誰敢打攪?不過大家稍安勿躁,鄭英雄讀完書自然就會過來了。”


    一群商戶也隻能等著了。


    好在沒一會的功夫,鄭恐微笑著走了過來,王雪煙跟在他身邊。


    鄭恐一進門,一群商戶急忙起身見禮。


    這時候王員外道:“英雄,明日那些官差便要拿人,每戶要交五千兩銀子,咱們可怎麽辦啊?”


    鄭恐聽到這個數字也是一愣:“這麽多?”


    王員外點頭道:“可不是,五千兩啊!這麽多錢咱們怎麽拿的出來?”


    鄭恐當即沉吟起來。


    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笑道:“無妨,大家家中應當都有我們恐家書院的學生吧?”


    眾人紛紛點頭。


    這自然是有的。


    如今家家戶戶都以家中有人在恐家書院讀書為榮,甚至不少商戶已經報了夜校,白日經商晚上讀書。


    “我恐家書院自然是要對各位負責的。”鄭恐微笑道:“屆時各位放手施為便可,有任何情況,某的恐家書院為大家做主!”


    有了鄭恐的這話,眾商戶頓時便放心了。


    鄭英雄是什麽人?


    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打從他橫空出世至今,那當真是一路炫酷,火花帶閃電!


    什麽樣的對手在他手下能撐過一合?


    “好!那些人不叫咱們活了,咱們也不能叫他們好過!”


    ……


    轉眼之間,一夜過去。


    到了第二日一早,莫衛終於睡醒,他揉了揉眼睛,一臉迷茫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張成禮微笑著回道:“莫都監,現在是辰時了。我見您睡的香便沒忍心喊你。”


    “辰時了啊?”莫衛起身,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好,某去了!張知縣,還忘你莫要阻攔我們辦桉。”


    張成禮笑的老狐狸一般:“不會不會,下官怎會阻攔,莫都監您慢走。”


    莫衛出了張府,此時兩百官差已經集結完畢,莫衛當即一揮手——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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