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明身為恩州知府,貪了這麽多年,自然不可能隻有這麽點貨。他也很有自知之明,這一次鄭恐把事情鬧到這麽大,光是這兩樣那肯定是不行的。


    雖然肉疼,可是陳誌明還是明白斷臂自保的道理的。


    不過就是損失點錢財,錢沒了可以再賺, 命沒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他也沒墨跡,又拍了拍手。


    很快,又是一名婢女捧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


    上麵是一幅字帖。


    陳誌明把那字帖打開,得意道:“鄭英雄請看,此字帖乃本朝蘇軾蘇大家的《寒食帖》。蘇大家的字自成一派,被蘇大家自嘲為‘石壓蛤蟆體’,此字帖乃蘇大家真跡, 是本官花了足足三萬兩銀子才終於買下,現在獻與英雄。”


    這《寒食帖》可是真正的國寶級的好家夥, 果然,就連曹輝和杜江兩位老爺子看了,都目瞪口呆:“寒食帖!這可是好東西啊!”


    鄭恐問道:“兩位老先生喜歡?”


    倆老頭拚命點頭:“喜歡!這個能不喜歡麽?”


    “那送兩位了,”鄭恐隨手把東西送給曹輝,曹輝急忙脫下衣服,把這寒食帖包了起來。


    鄭恐扭頭看向陳誌明,道:“這個確實不錯。然後呢?”


    一聽到“然後呢”這三個字,陳誌明頓時哆嗦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這就已經夠了,結果沒想到,居然還不夠。


    “哈哈,鄭英雄果真是有氣吞天下的風度,”陳誌明哈哈一笑,也不生氣。


    之後又是拍了拍手。


    這一次,卻是一個婢女手捧著一張地圖過來。


    陳誌明微笑道:“鄭英雄,這張地圖可是覺得的珍品。卻不知鄭英雄能否猜出這地圖的珍貴之處?”


    鄭恐笑眯眯的看著他, 之後道:“能得陳知府如此看重,這定然不是普通的地圖了。又拿來給我,這裏麵想必也不該是一些軍事布局。既然不是普通的地圖, 又不是軍事布局,那莫非是某些礦脈的勘測圖紙?”


    聽鄭恐居然轉眼便猜出這地圖的價值,陳誌明頓時眼角一陣狂跳。


    眼前這人,不好對付啊!


    不光武力高絕,這智慧也是不可小覷,居然眨眼功夫便看出這圖的重要。


    “哈哈哈,鄭英雄真乃人中龍鳳!”陳誌明幹笑兩聲,展開地圖,果然,上麵標記了不少的礦脈位置,陳誌明道:“這正是我們恩州境內的礦脈圖。英雄若是願意,裏麵畫的這些礦脈盡可派人去開采,本官絕不阻攔。”


    “陳知府倒是大方,這麽珍貴的東西都舍得拿出來。”鄭恐點了點頭:“那某便勉為其難的先替陳知府保管了。”


    陳誌明急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他本以為這就差不多了,結果鄭恐喝了一碗酒,又問了一句。


    “然後呢?”


    陳誌明當時臉就抽抽了。


    本官就夠狠的了,你這比本官還狠啊!


    這都還不夠?


    陳誌明一陣肉疼,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 他身邊連個能打的人都沒有,能怎麽辦?


    隻能破財消災不是?


    於是他想了想,之後衝身邊那婢女耳語幾句,婢女很快離開。


    沒一會的功夫,婢女推著一個小車過來。


    小車之中是一個大約兩尺來長的箱子,等陳誌明把那箱子打開,眾人一看,頓時“哇”的一聲!


    原來那箱子之中,居然全部都是金條!


    陳誌明微笑道:“英雄,這黃金送與英雄,也不算埋沒了它。不知英雄意下如何?”


    鄭恐點頭道:“恩,不錯,這些東西確實討人喜歡。”


    眼見鄭恐終於是滿意,陳誌明總算是鬆了口氣。


    鄭恐忽然道:“不過某是滿意了,某帶來的這些人……陳知府你看……”


    “有!都有!”


    大的終於打發完,小的總歸是好說的。


    陳誌明直接吩咐道:“給眾位壯士拿些銀錢,畢竟從清河到這裏路途遙遠,不能空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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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書院的眾人每人都分得了五千兩銀子。


    陳誌明陪著笑,道:“英雄對本官的做法,可還滿意?”


    鄭恐抱著胳膊,讓身邊之人收好東西,笑道:“恩,滿意,相當滿意。”


    陳誌明心中大喜,道:“那能否請英雄出去說句話,讓大家都盡快散去?”


    “啊?散去?散什麽?”鄭恐一臉的疑惑,道:“某是滿意了,可是外麵的百姓們還沒滿意啊!”


    陳誌明登時就愣住了:“那方才本官送您的這麽些東西……”


    鄭恐理所當然的說道:“你不是說了嗎?這些是作為你得罪了某的賠禮啊!現在某對你的賠罪表示相當滿意。我帶來的這些人也都很滿意。但是外麵的百姓們就很不滿意!所以啊……”


    鄭恐扭頭衝站在他身邊的郭思說道:“你去外麵跟百姓們說一聲,叫大家都進來滿意滿意。”


    “好嘞!”


    郭思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場麵。


    他說著就往外走,鄭恐還不忘吩咐一句:“對了,如何叫大家滿意,你還記得吧?”


    郭思笑嘻嘻的說道:“記得!子曰:抄家者,當掘地三尺,不留一草一木,不留一件能搬走的東西,雞蛋都要搖散黃!”


    陳誌明:“!!!”


    他當時就傻眼了,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到地上!


    太狠了啊這個!


    一草一木都不放過嗎?!


    “鄭恐,你!你!”陳誌明指著鄭恐,怒不可遏。


    鄭恐澹澹道:“某不是說了麽?某現在確實很滿意,但是外麵百姓要是不滿意一下,怕是某的話也不肯聽啊。陳知府,正所謂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都做到這一步了,也就不差再少些銀錢,對吧?”


    “你……你……”陳誌明哆哆嗦嗦的說道:“你指使暴民強搶朝廷命官,我,我定要去告你!”


    “告我?你告我什麽?”鄭恐看傻子似的看著他:“咱倆之前確實是有些誤會,這沒錯啊。你為了平息這誤會,送了我好多東西,我也收了,這也沒錯啊,我覺得你這朋友可交,有誤會真給錢啊!”


    “但是咱倆是咱倆,某沒再找你麻煩吧?不然的話某這裁決之杖一杖下去,你還能坐在這裏與我說話?”


    陳誌明被鄭恐懟的啞口無言。


    好像……


    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所以啊,”鄭恐無奈的聳了聳肩膀:“現在問題在於,鄭某原諒你了,某帶來的人也原諒你了,但是外麵那三千多百姓可不肯呢。所以你就隻能破財消災,這關鄭某什麽事?”


    陳誌明:“……”


    這時候,整個陳府裏麵已經徹底亂了。


    三千多百姓衝進來,一路狂卷,還能剩下什麽?


    別說外麵了,沒一會的功夫就有百姓進來開始把這廳裏麵的東西往外搬。


    這陳誌明平日裏著實是搜刮了無數的民脂民膏,他給鄭恐的這些雖然已經價值幾十萬兩銀子,可是整個府邸裏麵至少還能搜出不少來。


    鄭恐也怕這些百姓暈頭,當即叫安立帶人出去維持秩序——畢竟一碗水要端平,百姓們之前被搶走的財物那得還到正確的人頭上。


    可不能說百姓甲被這狗官搶光家產,卻一兩銀子沒拿到。


    百姓乙沒被搶過什麽,卻拿走幾百上千兩的東西不是?


    果然,安立等人出去之後,外麵的場麵很快便得到了控製,因為……


    郭思這家夥居然找到了賬冊!


    就聽外麵安立大聲道:“大觀元年,成功收取張晨田地36畝,後賣出,得銀860兩。張晨,張晨家人在嗎?”


    下麵頓時就有位娘子衝過來,一把抱住安立的腿,嚎哭道:“我是,我是張晨的娘子,我相公死的好怨啊!咱家的田,那都是咱家的田啊!”


    安立道:“華兄,你這邊帶這位娘子去取八百六十兩銀子。”


    華安頓時應道:“好嘞,娘子這邊請。”


    有了這邊打樣,後麵就好辦了。


    安立繼續道:“大觀一年,將員外李響打成聚眾謀反,後抄家,得銀3480兩。李員外還有家人在嗎?”


    這時候周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人群讓開,二丫忐忑的走了過來,盈盈拜倒:“民女李香兒,是李響的女兒。”


    “哎呀,快請起!”安立急忙扶起她,道:“我又不是官,不用拜我。李盤兄弟,你帶這位娘子去拿錢。”之後拍了拍二丫,也就是如今的李香兒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苦日子都過去了,我師尊來了,那青天就有了。這邊要是不想呆了,隨時來清河縣也行。”


    二丫此時已經淚流滿麵,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狠狠一點頭:“嗯!”


    後麵繼續宣讀。


    中間倒是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擠了過來,對著一群人大聲呼喝:“你們竟然敢搶我家的錢財!”


    安立一臉懵逼的看著這個憨貨,問道:“請問你是……”


    那胖子得意的一豎大拇指:“陳誌明是我爹,我就是陳衙內!”


    安立:“……”


    眾人:“!!!”


    一群百姓頓時默默的圍了上去。


    陳衙內大驚,道:“你們要幹什麽?!我爹是陳知府!我爹……”


    安立當即一揮手:“拖遠點啊,別崩我身上血。來來來,咱們繼續啊……”


    這一弄便是大半個時辰,這還是後麵有不少人自發的來幫忙才把這陳誌明欺壓過的那些百姓都給安撫結束。


    這邊百姓們分了陳誌明的家財,在經過安立等人的宣揚,現在百姓們對鄭恐的印象那簡直就跟青天大老爺一般無二,現在提起鄭恐,誰不豎起大拇指?


    客廳之中。


    此時的客廳已經連屋頂的瓦片都被揭沒了,陳誌明一會抖一下,一會抖一下,彷佛癲癇症發。


    鄭恐也不著急,隻是坐在那裏。


    他不動,在場便沒有任何人敢動。


    陳誌明現在已經恨鄭恐入骨,隻等此間事了,便要想辦法弄死鄭恐全家!


    “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殺我全家?”鄭恐微笑著問道。


    陳誌明激靈一哆嗦,之後拚命搖頭:“沒有沒有,怎麽會,怎麽會呢?”


    鄭恐道:“想也無所謂。鄭某隻是怕你再沒有這個機會罷了。”


    陳誌明頓時一愣:“啊?”


    鄭恐道:“你得知道,你欺壓百姓這罪是小,通敵叛國這罪可就大咯!”


    陳誌明麵色瞬間就變了,不過很快又變了回來,他笑道:“鄭英雄,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說本官通敵叛國,那可是要有證據的。”


    他的心中非常篤定。


    裝著與外國通信的那個密室,可是藏在花園水池的假山下麵的機關中!


    那個地方,莫說是他鄭恐,就算是他自家的娘子都不知道!


    當初建造這府邸的工匠,也早都死的死,走的走了。


    這要是還能叫他發現,那他除非是神仙!


    鄭恐笑嗬嗬的敬了他一杯:“那怕是說不準哦,來,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子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陳誌明隻是冷笑,不說話。


    結果,沒一會的功夫,郭思興衝衝的跑了進來,道:“師尊!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麽?!這果然抄家就得挖地三尺,不放過一草一木!我們把假山都給推了,發現了一個密室!”


    剛才還一臉篤定的張成禮,瞬間就萎了!


    你們特麽神經病啊!


    假山都給推倒!


    至此,陳誌明是再也不能澹定了。


    說白了,他之前的一切充其量隻是算是行為不當,隻要日後再花些銀錢買通上麵,這官還是當的穩穩的。


    但是這個密室一被挖出來,那就徹底完蛋了!


    裏麵裝的全部都是這些年與遼人金人之間的通信,甚至裏麵連對方打過來之後自己如何打開城門的暗號都在裏麵!


    這可是坐實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啊!


    那可真的就是要抄家滅族了!


    “哎呀,陳知府,我們這好像發現了某些不得了的東西呢。”鄭恐當即起身,邊摸著下巴邊走:“這正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莫非是一個由黃金鑄成的屋子?要麽書中自有顏如玉,這裏麵藏了某位美嬌娘?”


    陳誌明此時就要哭出來了,鄭恐看了他一眼,道:“還等什麽呢?走吧,我的陳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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