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透過紅色紗幔照進藝伎館裏,使整個房間都呈現出一種朦朧的暗紅色。


    牆壁上,地麵上,門窗上,帷幔上都畫著色彩繁雜的浮世繪。


    蝴蝶精靜靜的趴在楠木桌子上,而雪女和巫蠱師兩個人則看了蝴蝶精一眼。


    剛才飛蛾已經說出了蝴蝶精的壽命短暫的秘密……


    或許已經不是秘密了。


    “嘻嘻,這個我們一出生就已經知道了啊。壽命短暫,所以要盡量去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所以要盡量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開心一些。”


    蝴蝶精看著雪女和巫蠱師,向他們說道。


    蝴蝶精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帶著澄淨的笑意,顯然,她並不是因為想要安慰雪女和巫蠱師才這麽說的。


    而是蝴蝶精真真切切的如此覺得。


    “藍蝶死後,蟲子們都很懷念她,所以我們一直都在尋找和藍蝶相似的蝴蝶精……”


    土灰色的蛾子,趴在巫蠱師的手心上,緩緩說道。


    蛾子的聲音雖然是女性的,不過這個時候,聽起來有一絲略顯蒼老的感覺。


    或者不應該說蒼老,隻是有一種年歲比較大的感覺而已。


    對於巫蠱師尋找蝴蝶精的原因,這個時候,已經很清楚了。


    在很久以前。


    巫蠱師和一隻蝴蝶精邂逅,並且生活了一段時間。


    那是一段美好的,一直被巫蠱師和蟲子們銘記在心中無法忘記的時光。


    不過那隻蝴蝶精後來死了,而巫蠱師和蟲子們則無法徹底放下蝴蝶將,並且期待著與一個和她相似的蝴蝶精相遇。


    就好像愛人死後,看到和愛人相似的人,也會同樣對其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蝴蝶精的壽命有多長?”


    雪女問道。


    “幾個月吧,不過在這段時間裏,蝴蝶精會很快長大,走遠完整的一生。”


    飛蛾看著雪女,向她回答道。


    這個時候,巫蠱師和蝴蝶精兩個人一直都是默默的聽著雪女和飛蛾的談話。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彼此的心靈,也有了一些很微妙的聯係。


    “真是一種可憐的妖怪呢。”


    雪女歎息道。


    “才不是呢,我們才不可憐。和人類一樣,我們也有完整的一生,雖然相對比較短暫,但是同樣可以看到世界美好的事物,並且心懷熱愛。”


    蝴蝶精看著雪女,緩緩說道。


    蝴蝶精雖然是在反駁雪女的話,但是語氣依然很輕盈,聽起來非常的舒服。而且蝴蝶精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帶著一股淺淺的笑容,眼睛裏同樣是那種純淨的色彩。


    看到這樣的蝴蝶精,雪女也明白自己的感歎,真的錯了。


    人類也好。


    妖怪也好。


    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壽命的長短,在某種意義上,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活一百年也好,活一個季節也好,活一個月也好朝生暮死也好。


    這些原本並不存在區別。


    因為,他們對應著的原本就不是相同的一個物種,即使相同的物種之間,也有壽命的長短,但是在思想上,在對生命的看法上,也是會存在差異的。


    區別隻是旁觀者的一種看法而已。


    “蝴蝶精,你願意和巫蠱師一起走嗎?”


    雪女看著蝴蝶精,向她問道。


    這個時候,雪女已經不打算將蝴蝶精帶走了,不過還是想要看看蝴蝶精自己的看法。如果那隻是巫蠱師和蟲子們的一廂情願的話,那麽盡量讓蝴蝶精依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吧,畢竟它們的生命本來就十分的短暫。


    “嗯,我也想看看藍蝶前輩到底渡過了怎樣的一生。就讓我和她一樣,跟著巫蠱師和蟲子們一起生活吧。”


    蝴蝶精看著雪女,向她說道。


    蝴蝶精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巫蠱師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蟲子們在竹籠裏發出了喜悅的聲音,飛蛾顫動著身體,向著蝴蝶精爬了過去。


    “和藍蝶一樣,你也是一隻光明女神蝶,同樣的美麗,同樣的心底善良。真是太好了……”


    飛蛾一邊向著蝴蝶精爬去,一邊說道。


    蝴蝶精伸出自己的手,讓飛蛾爬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然後蝴蝶精開始輕柔的撫摸著飛蛾的翅膀。


    飛蛾的土灰色翅鱗像是灰塵一樣飛了起來,不過蝴蝶精完全不在意一樣,依然輕柔的撫摸著飛蛾的翅膀,嘴裏還哼起了一首悠揚輕盈的歌謠。


    這隻飛蛾實在是太老了,老到額頭的觸須都變成了灰白色。


    “睡吧,夢裏會沒有痛苦,一如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彩。”


    蝴蝶精的口裏,輕輕哼著。


    “睡吧,睡吧,夢裏的路邊會開滿鮮花……”


    窗外的風輕輕吹著,顏色絢爛的窗簾被風吹的緩緩飄動著。


    “藍蝶小姐,你來了……”


    飛蛾的眼睛透過開著的窗戶,望向遠處湛藍的天空,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好像是從口裏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的一般。


    很小聲,很小聲,似乎並不是說給任何人聽的。


    飛蛾已經活了很長的時間,從大江山之戰,一直活到現在。


    這已經超過所有飛蛾的壽命了。


    現在已經能夠結束自己的生命了,畢竟身體已經出現了明顯衰老的跡象。


    繼續說下去的話,飛蛾的翅膀會變得越來越沉重,而她的力氣也會越來越小,在那之後,飛蛾就完全不能飛行了。


    在過上一段時間,非常的腿也會在爬動的時候,不停的顫抖。


    然後慢慢的無法行走。


    視線變得模糊,聲音變得微弱,一切都會慢慢向著死亡靠近。


    這個過程對於飛蛾也好,蝴蝶也好,都是難以忍受的。


    蝴蝶會死在它們一生中最美的階段。


    飛蛾也是如此。


    “那隻飛蛾怎麽了?”


    雪女看著趴在蝴蝶精手心上一動不動的蝴蝶精,向蝴蝶精和巫蠱師問道。


    這個時候,雪女隻是因為飛蛾睡著了。


    畢竟剛剛飛蛾還在給自己講述巫蠱師和蝴蝶精的故事,而且聲音很清晰,爬動的時候,也非常的正常,唯一的一點是這隻飛蛾似乎已經飛不動了。


    “它啊?已經去夢境之國了呢。”


    蝴蝶精回答道。


    夢境之國對於蝴蝶精來說,是他們出生的和生活的地方。


    也是死亡之後,去往的地方。


    不過死亡之後會回到夢境之國,這隻是蝴蝶精們口口相傳的傳說而已,至於是否真實這一點,並沒有人去深究。


    畢竟,這是一個相對美好的謊言。


    對於這樣的謊言,大家都願意去選擇相信,從而忽略某些晦暗的真實。


    “夢境之國?”


    雪女有些疑惑。


    “就是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蝴蝶精解釋道。


    蝴蝶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有一絲哀傷,不過這種哀傷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種明媚的聲音。


    飛蛾已經死了。


    這是雪女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畢竟剛才飛蛾還好好的正在自己的麵前。


    “你們快點離開這裏吧。”


    雪女看著巫蠱師和蝴蝶精,向他們說道。


    飛蛾的死雖然有些意外,不過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飛蛾這個時候,看起來還非常的平靜,死亡的時候,應該沒有承受什麽痛苦。


    在相對美好的年華中死去。


    其實也是一種幸運。


    至少,對於那些向往著美,追求著美,追求者而熱烈的生命力的它們來說,或許是這樣的。


    斯卡布羅小鎮因為魑魅拍賣會的舉行,現在還有很多的方士沒有離去。


    妖怪在魑魅拍賣會上賣上一個好價錢。


    尤其是蝴蝶精這種擁有獨特氣質的妖怪,女性,幼齡,可愛……


    “嗯,那麽……老朽就先告辭了。”


    巫蠱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瘦高的身體,看起來就好像一根竹竿。


    巫蠱師這個時候,也是迫切的想要離開斯卡布羅小鎮的。畢竟之前遇到的狼和鬼使夜末黑羽三人組的時候,巫蠱師就已經損失了很多的蟲子,甚至連從卡馬城中帶來的老鼠,也已經全部犧牲了。


    而且在巫蠱師所得到的情報之中,鬼使夜末黑羽三人組,還隻是那個組織中很底層的方士。如果其他的方士出手的話,陳北北還是很擔心會有一些問題的。


    巫蠱師站起來之後,蝴蝶精則用雙手撐了一下自己椅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


    蝴蝶精看著雪女,向她問道


    “名字?”


    雪女看著蝴蝶精,有一絲疑惑,畢竟這個時候,巫蠱師已經打算帶著蝴蝶精離開了。而且蝴蝶精自己也願意和巫蠱師一起生活。


    在這一次離開之後,雪女已經沒有打算會再次遇到他們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名字什麽的就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你的心中有一個小男孩,身體散發著濃烈的寒氣。看起來是一個很孤僻的,不可接近的小男孩。”


    蝴蝶精看著雪女,向他說道。


    蝴蝶精明顯說的是雪女一直魂牽夢繞的那個人類棄嬰。


    “我叫雪女!”


    雪女看著蝴蝶精,有些激動的說道。


    雪女的情緒一般是很難流露出來的,畢竟她一般都很少說話,像這樣的激動,是很少看到。


    “那個小男孩呢?”


    蝴蝶精繼續問道。


    “他叫雪童子,被父母當做妖怪丟棄在雪地上,被我收養了。”


    雪女看著蝴蝶精,向她說道。


    對於雪童子,雪女其實並不是很熟悉,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雪童子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這從雪童子可以在雪山上生活那麽長時間,而且可以觸碰雪女的身體而不會被凍死中可以看出來。


    不過不管雪童子到底是不是人類,這對於雪女來說,並不是重要的事情。雪女一直都是將雪童子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的,所以,這個時候的雪女,僅僅隻是想要再次見到雪童子,或者說想要聽到有關雪童子的消息而已。


    “在你的夢境中,我看到了他的模樣,以後如果我遇到雪童子的話,我會讓他去找你的。雪女姐姐。”


    蝴蝶精走到雪女的麵前,大大的淺藍色眼睛看著雪女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蝴蝶精本來就是願意去幫助他人的妖怪。


    在沙灘上的時候,蝴蝶精已經進入過雪女的夢境,從她的夢境中看到了那個名叫雪童子的小孩子。


    那個小孩子並我們看到的任何一個小孩子都要聽話。


    不過看起來行動有些緩慢。


    “謝謝你了,蝴蝶精!”


    雪女看著蝴蝶精,認真的說道。


    雖然蝴蝶精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雪童子的下落,但是蝴蝶精確實是想要幫助自己保護雪童子的。


    “沒事,既然這樣的話,那麽我們先離開吧。已經一直待在這裏的話,還是很危險的。”


    巫蠱師看著蝴蝶精和雪女,向他說們說道。


    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太陽已經慢慢移動到了西邊。


    因為藝伎館內的光線一直都很暗淡,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時間的流逝,也完全沒有去在意。


    巫蠱師向著蝴蝶精伸出了一隻手,蝴蝶精握住了巫蠱師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畢竟這個時候,蝴蝶精的手還太小,完全沒有辦法去拉著巫蠱師的整隻大手。


    “啊,等一下,飛蛾的屍體,我們忘記拿了。”


    走到藝伎館門口的時候,蝴蝶精突然這麽說道。


    飛蛾的屍體,這個時候,依然靜靜的趴在桌上,顯然已經死了。


    “屍體就留在這裏吧。”


    巫蠱師看著蝴蝶精,向她說道。


    這個時候,巫蠱師想要盡快的離開斯卡布羅小鎮,而且飛蛾死掉之後,本來就是任由屍體留在死亡的地方的。


    所有的蟲子都是如此。


    所以巫蠱師也並沒有在意這個,畢竟死掉之後,原本就是會被慢慢遺忘的。


    “巫蠱師爺爺,我想把飛蛾的屍體帶走,可以嗎?”


    蝴蝶精看著巫蠱師,緩緩說道。


    蝴蝶精說話的時候,張著大大的淺藍色眼睛,看起來非常的漂亮。


    “好吧。”


    巫蠱師這個時候,也就隻好同意了。


    蝴蝶精將飛蛾的屍體輕輕捏起來,然後拿到外麵去扔掉。


    很快,蝴蝶精就和巫蠱師他們一起吃消失在了。


    整個藝伎館裏,尤其現在天也已經慢慢變黑了,這讓雪女稍微有一些擔憂了……陰陽師之式神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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