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門前。


    夜叉。


    般若。


    鴉天狗。


    醜時之女。


    四個人已經跪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了,般若之前搶來的身體,也已經徹底的腐爛,然後被森林中的蟲子們被啃噬幹淨了。


    “茨木童子大人啊,你還記得,大江山眾妖哀嚎的那一天嗎?!”


    “茨木童子大人啊,如今那個怯懦的男人,已經將這些仇恨拋開不顧了。所以請你出來吧,我們願追隨於你的身後,尊你為王。”


    身形高大,皮膚鐵青的夜叉,望著麵前的羅生門,喃喃念道。


    這些聲音很小……很小……


    夜叉已經不知道對著麵前的羅生門訴說過多少遍了。


    隻是羅生門一直都沒有任何的回應。


    羅生門上那些扭曲的肉體看起來,就好像在嘲笑夜叉一般。


    這麽長的時間裏,夜叉和般若他們幾乎都沒有怎麽睡過覺。


    隻有偶爾無法撐下去之時,才會不得已閉上一下眼睛。不過即使如此,也依然還是跪著的姿勢,因為他們知道,想要做成一件事情,那麽就必須誠心。


    “摯友……”


    羅生門中似乎傳出了一聲細微的聲音,這聲音比樹葉的沙沙聲還要細微。


    “夜叉大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鴉天狗突然問道。


    “沒有,怎麽了?”


    夜叉的聲音有些冷淡,畢竟,鴉天狗隻是一隻r級的小妖怪。


    “沒……沒什麽……,可能是我聽錯了……”


    鴉天狗看著夜叉,有些害怕的說道。


    鴉天狗對於夜叉,一直都是害怕的,當然,對於般若,也是如此。


    畢竟,他們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是連自己的手下都是會吃掉的。


    夜叉沒有繼續說話,也沒有表露出一絲的感情。


    剛才鴉天狗雖然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麽聲音,但是鴉天狗也不能肯定,那聲音是自己真的聽到了,還是僅僅隻是自己出現的幻聽而已。


    所以,鴉天狗這個時候,也隻是靜靜的跪著,沒有敢繼續去說聽到聲音的事情了。


    朱雀森林又一次重新回歸寂靜之中。


    此刻,酒吞童子正坐在距離羅生門一千多米外的一棵楓樹樹枝上。


    “楓葉,果然還是蕭瑟的季節才最美麗呢。”


    酒吞童子靜靜的喝著酒,此刻,他還沒有發現羅生門,也沒有發現夜叉和般若他們。


    如果發現了的話,酒吞童子就會離開這裏了。


    畢竟,之前對夜叉和般若說,自己已經放下了人類和鬼族的仇恨,那也僅僅隻是因為酒吞童子不想大江山殘留下來的幾隻妖怪,也全部因為複仇而死去。


    鬼王,是他!


    複仇,自然也應該是他!


    ……


    “摯友……”


    羅生門裏再一次傳出聲音的時候,夜叉和般若他們全都聽到了。


    雖然從這細微的聲音中,聽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但是,這兩個字,還是聽清楚了的!


    摯友是茨木童子用來稱呼酒吞童子的,也隻有他可以如此稱呼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大人,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夜叉大聲喊道。


    羅生門裏傳出的聲音,顯然讓夜叉看到了希望。


    他們在這裏跪了那麽長的時間。


    現在終於得到了一絲回應,不僅僅隻是夜叉,般若、鴉天狗和醜時之女現在都是十分的激動的。


    雖然那個回應,似乎,並不是針對他們的,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茨木童子大人,既然你已經蘇醒,那麽請你出來吧。”


    夜叉望著羅生門,顫抖的說道。


    興奮,這是一種難以抑製的感覺,是比開心更加美妙的感覺


    “夜叉,你看……”


    此刻已經失去肉身的般若,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生魂狀態,一直都是漂浮與半空中,這樣已經無法在維持下跪的姿勢了。


    般若的視線癡癡的望著羅生門,仿佛看到了什麽奇異的東西。


    夜叉也望了過去。


    羅生門上麵那些猙獰的圖案開始緩緩蠕動了起來,那些圖案畫著的應該是屬於地獄中的景象。


    絕望,淒厲,窒息……


    不過此刻,那些東西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夜叉和般若的麵前,就好像地獄中的惡鬼即將降臨於人世一般。


    “啊,茨木童子大人,你終於聽到了我們召喚了嗎?”


    “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終於要出來了嗎?!”


    這個時候,夜叉、般若、鴉天狗、醜時之女幾個人都一臉癡迷的看著羅生門。


    那些代表邪惡與黑暗的惡鬼圖像在羅生門中複蘇,並且緩緩蠕動,他們終究會從羅生門中爬出,來到這個充滿罪惡的世間。


    而一千多年前,大江山的仇恨,也將從他們的心中傾瀉而出。


    “嗷嗚……”


    一隻幹瘦枯槁的手,從羅生門中伸出,當手觸摸到地麵上的小草時,小草輕輕擺動了幾下。這就已經證明了,現在出來的,並非幻影。


    “嗷嗚……”


    “嗷嗚……”


    幹瘦枯槁的手,在地麵上挪動著,漸漸向前……漸漸向前……


    而羅生門中,這隻小鬼的身體,也隨之緩緩浮現出來。


    這是一隻看起來很幹瘦的鬼。


    甚至比忍受饑餓而死的人類,還有瘦小,全身上麵看不出有一絲的肉。


    有的隻是黑色的皮膚,包裹著棱角分明的骨頭。


    這隻鬼就好像剛剛的分娩而出的牛犢一般在地麵上不停的顫抖著,全身的關節都是如此,似乎它想要站起來,但是卻又無法做到。


    “這是……?”


    般若看著在地麵上不停的顫抖著的黑色小鬼,不由得向後退了一點。


    小鬼的皮膚漆黑,而且看起來似乎還有一種黏糊糊的感覺。


    就好像腐爛很久的屍體,被戳破皮膚,而流出來的屍水一般。般若隻是覺的這隻小鬼有一點惡心而已……


    爬出來的小鬼並沒有穿衣服。


    不過它自己應該不會在乎這個吧,而且這個時候,它依然在兩隻幹瘦的手臂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隻是還未成功。


    “這應該是在羅生門附近死去的人類所化作的亡魂。


    羅生門作為平安京南端的一個城門,裏麵是皇權所在,平和安定,而外麵則是一片荒涼,命比紙薄。


    羅生門外的荒野,被當做處理屍體的亂葬崗,所以在羅生門附近,有著許許多多的怨靈存在,大概這就是其中的一隻小鬼而已吧。”


    夜叉解釋道。


    對於羅生門,其實般若也是很清楚的,畢竟般若的本體,六條禦息所就生活在那個時代,不過那個時候的她,隻是一個孀居六條院,很少外出的華貴女人而已。


    雍容華貴,文采一絕。


    隻可惜這一生,遇見了桃花無數的源氏公子……


    “嗷嗚……嗷嗚……”


    羅生門中那些猙獰扭曲的人體,開始全部扭動起來。


    一隻又一隻的小鬼從羅生門中爬出。


    大肚子的鬼。


    無頭的鬼。


    腸子拖在地麵上的鬼……


    這些小鬼出來之後,都到處張望著,無法站起來的,就在地麵上爬動著。


    能夠站起來的,也隻是一臉迷茫的緩慢走著。


    此刻,它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一個什麽樣的時代和位置吧。


    夜叉和般若他們並沒有去在意那些小鬼。


    畢竟這些小鬼看起來,都隻是一些很普通的怨靈而已。


    他們此刻所關注的,隻是那個即將出來的妖怪。


    羅生門之鬼。


    茨木童子!


    ……


    朱雀森林。


    田中木雨將薇綾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裏,而他已經將那瓶足以致死的藥物打開了。


    之所以來到朱雀森林,不過隻是為了尋找般若而已。


    那個代表嫉妒與怨恨的惡鬼。


    薇綾這一輩子都不曾怨恨與嫉妒過,或者說,不曾表達過自己的怨恨與嫉妒。


    畢竟,她隻是一個想要自己身邊的人,都可以安定平靜的生活著的一個女人。


    從隱瞞田中木雨的侵犯開始,她就已經選擇了隱忍。


    隻是這隱忍所積攢下來的怨恨,在兩個小孩死去之時,已經無力發泄了。


    卑微的就像一隻螞蟻,即使是死,也靜默無聲……


    “轟隆!”


    森林中發出了一聲巨響,田中木雨向著發出響聲的地方望了過去,隻見森林的上空,籠罩著一團巨大的黑氣。


    “有妖怪嗎?”


    田中木雨將視線收了回來,輕輕撫摸了一下懷中薇綾的臉頰。


    屍體已經隱隱散發出了臭味,已經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田中木雨將瓶中的藥一口氣喝光。


    肚子開始隱隱作痛……


    田中木雨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嗷嗚……嗷嗚……”


    幽暗的森林中,響起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就好像有無數的野獸在低聲嗚咽著。


    “死亡之前的幻覺嗎?”


    田中木雨卷縮在地麵上,身體極度扭曲,原本已經可以靜靜的抱著薇綾,以一個比較優雅的姿勢死去的。


    結果,臨死前的劇痛,還是讓他無法做到這一點。


    “嗷嗚……”


    “好像有什麽味道,好香啊……”


    “對,有什麽味道……”


    “我們過去看看。”


    “過去看看。”


    一群奇形怪狀的小鬼,撥開巨大的蕨類植物,從中探出頭來。


    “有人。”


    “是兩個人……”


    “好餓啊,想吃。”


    “嗷嗚的,想吃……”


    小鬼向著田中木雨和薇綾緩緩走了過來,小鬼們顯得很謹慎,大概是因為剛剛來到現世,對於這個世界還很陌生,所以膽子也比較小吧。


    “茨木童子大人,前麵有兩個人,要不要去看一下?”


    夜叉的聲音響起。


    “嗯。”


    一個有些高亢的聲音回答道。


    如果不是肚子痙攣一般的劇痛,田中木雨或許都以為自己這個時候,已經進入了地獄之中。


    田中木雨勉強將頭抬起一點,視線得以從低矮的小草中上移了一個高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大威武的男人。


    不。


    妖怪……


    赤角,斷臂,鬼手,銀色長發,金色妖瞳……


    而在這個男人身邊後,則站著四個同樣奇怪的妖怪。


    青色皮膚的夜叉。


    半透明生魂狀態的般若。


    長著翅膀的鴉天狗。


    背著草人的醜時之女。


    這些妖怪,田中木雨並沒有見過,但是,田中木雨的眼睛,卻死死的落在了般若的身上,而且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終於……找到了嗎?”


    田中木雨看著般若,緩緩說道。


    “嗷嗚……嗷嗚……”


    這個時候,那些小鬼已經將田中木雨和薇綾徹底包圍了起來。


    數量龐大的小鬼,雖然看起來很可怕。


    但是,現在田中木雨也已經要死了,所以,也就不是那麽害怕了。


    “茨木童子大人,能不能把那個女人的身體給我……”


    站在茨木童子身後的般若,恭敬的問道。


    她已經離開身體太久了。


    這種狀態並不是很好,因為在生魂狀態下,般若需要時刻控製著自己。


    不然的話,可能隨時都有可能會飄走……


    “嗯。”


    茨木童子回答道。


    茨木童子的眼睛一直都在眺望著,自從從羅生門出來,他就一直都在尋找著什麽一樣。


    般若飄向薇綾,然後鑽入了薇綾的身體中,生魂和肉體合二為一。


    薇綾緩緩站了起來……


    “啊,薇綾!”


    田中木雨看著站起來的薇綾,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不過,很快,這種不可思議就變成了欣慰。


    “活了就好……”


    茨木童子並沒有在這裏停留,而是快步向前走著。


    夜叉和般若他們也連忙跟了上去。


    身後的鬼群看著麵露笑容的田中木雨,不住的留著口水……


    “吃了他。”


    “吃了他。”


    群鬼一擁而上,田中木雨的身影,被黑壓壓的鬼群給徹底遮蓋了。


    咯吱咯吱!


    是嚼碎骨頭的聲音。


    噗呲噗呲!


    是撕扯血肉的聲音。


    滋遛滋遛!


    是將眼睛吸出來的聲音。


    “茨木童子大人,你到底在找什麽啊?”


    夜叉快步跟上茨木童子,疑惑的向他問道。


    茨木童子從羅生門中出來,就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在找著什麽東西。


    “酒吞童子,我的摯友,他就在這附近!”


    茨木童子一邊走,一邊說道。


    茨木童子很著急,也很激動的樣子,讓夜叉有些不敢說出酒吞童子已經放下大江山仇恨,現在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了的事情。陰陽師之式神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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