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藍的天空倒印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海浪一層一層的向著遠方湧去。


    院子中。


    一簇低矮的花木旁邊,陳北北正靜靜的站在。


    陳北北對麵大約兩米處,是坐在輪椅上的賀茂安平,以及體型健碩的式神壯漢。


    對於陳北北所說的話,賀茂安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卻又有一些不能否定。


    “你說的都是真的?”


    賀茂安平看著陳北北,有些疑惑的,向他問道。


    “等三葉姬xiaojie醒了之後,你可以直接問她。對於這樣的事情,如果我說謊的話,那麽顯然會很快被拆穿。所以……”


    陳北北看著賀茂安平,緩緩說道。


    這個時候,陳北北的話,已經將他不可能說謊的理由說了出來。


    賀茂安平是一個聰明人。


    不可能不理解陳北北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嗯,我明白了。”


    賀茂安平看著陳北北,淡淡的說道。


    賀茂安平所說的明白,是明白了陳北北不可能說謊。


    而剛才陳北北所說的,三葉姬在外麵的世界抓妖怪賣錢,以及將陳北北的朋友帶到小土路島來,這些話,都是真實的。


    這個時候,三葉姬還在床上躺著,雖然暫時沒有醒過來。


    但是三葉姬的傷勢已經漸漸變好了。


    三葉姬很快就會醒過來,陳北北如果去撒謊的話,那麽賀茂安平和三葉姬稍微對一下消息,就會直接被戳穿。


    不管從那種方麵來說,陳北北在這個樣的時候,是不可能去撒謊的。


    “少主如果相信我的話,那麽就請保證我的朋友的安全,我們會幫你們賀茂一族離開小土路島,在外麵的世界找到一個適合生活的地方。”


    陳北北看著賀茂安平,緩緩說道。


    “嗯,放心吧。三葉姬不會隨便去傷害別人的。如果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話,那麽三葉姬或許也隻是想要讓你的朋友給我們帶路,以及講述外麵世界的一些事情而已吧。”


    賀茂安平看著陳北北,向他說道。


    這個時候,賀茂安平已經慢慢選擇相信陳北北了。


    之前的時候。


    陳北北和三葉姬會認識,原本就已經讓賀茂安平覺的奇怪了。


    不過現在已經能夠理解了。


    “既然少主已經如此說了,那麽我就先回去了。三葉姬xiaojie醒過來的時候,你可以與她交談一下。”


    陳北北看著賀茂安平,向他說到。


    “嗯,我會的。”


    賀茂安平回答道。


    ……


    蔥蔥鬱鬱的青芒山。


    茂盛的林木將陽光遮擋,山林之中常年帶著一股濕寒的氣息。


    不過這樣潮濕,黑暗的地方,卻成了一些蟲子和哺乳動物的天堂。


    陳北北從賀茂安平家裏出來以後,直接向著青芒山走去了。


    這個時候才是早上剛過,這麽早回家的話,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所以陳北北才決定去拜訪一下智光和尚的。


    之前走過的路,現在已經駕輕就熟。


    林木,山泉,禪屋。


    到達智光和尚的禪屋的時候,天上的太陽已經移到了東南的方向,斜照下來的光線,從樹木的枝葉中穿過,撒下一地光斑。


    智光和尚的院子的門並沒有關,準確的說,智光和尚家的門,從來都是不關的。


    最多也隻是虛掩一下。


    如果有人想要去找智光和尚的話,那麽直接推門進去就行了。


    雖然這樣的做法在外麵的世界中,顯得有些不禮貌。


    但是在智光和尚這裏,卻沒有了這種感覺。


    “道長,請進吧。”


    陳北北站在門口,原本還是想著要不要敲一下門再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屋裏傳來了智光和尚的聲音。


    陳北北雖然愣了一下,不過馬上還是明白了,智光和尚是一個擁有式神的和尚,大概陳北北在來他家的途中,式神就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智光和尚了吧。


    “智光大師,打擾了……”


    陳北北直接推門進去了,這個時候,智光和尚都已經說出了“請進”這樣的話,陳北北自然也就無需糾結於敲不敲門這樣事情中了。


    “道長,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智光和尚看著陳北北,向他問道。


    雖然是問話,不過因為智光和尚的聲音充滿了慈愛,以及祥和的麵容。所以這句話就成了一句很普通的打招呼的話。


    “智光大師有沒有聽說過玉藻前?”


    陳北北在地麵上的一個putuan上做了下來,然後看著智光和尚,向他問道。


    陳北北這次來智光和尚的禪屋,原本就是想要將玉藻前的事情,弄的更加清楚一些。


    畢竟,如果玉藻前真的要找賀茂一族的人發泄怒火的話,那麽這次賀茂一族搬離小土路島的行動,就會多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危險。


    “玉藻前?”


    智光和尚摸了摸自己的頭,有些疑惑,不過馬上就浮現了一種深思的表情。


    “嗯,大妖怪玉藻前,智光大師在扶桑生活了三十年,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陳北北看著智光和尚,緩緩說道。


    玉藻前是原本在扶桑出現在的一隻妖怪,能力強大,曾經躲在平安京中生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一直無人發現其蹤跡。


    “道長所說的,是那隻與白狐葛葉交好的九尾狐吧?”


    智光和尚的神情變得稍微有些嚴肅了,不過雖然說嚴肅,依然還會有一種淡淡的笑容始終掛在他的臉上。


    “對,就是它。”


    陳北北點了點頭,回答道。


    白狐葛葉是安倍晴明的母親,是一位絕美的狐妖。


    “蘆屋道滿的妹妹病重,卜卦後得知需要吃掉和泉國信太森林的白狐肝髒,才可痊愈。


    而晴明的父親在信太森林canbai之時,救下了一隻白狐,並且受傷。


    不久後。


    一位名叫葛葉的女子便出現了,女子替晴明之父包紮好傷口,然後將他送回家。


    兩人日久生情,最後結婚,生下了安倍晴明。


    在安倍晴明五歲的時候,晴明無意中看到葛葉真身。


    ——白狐!


    葛葉隻好忍痛離開安倍晴明以及晴明的父親。


    ‘如果思念的話,就來尋找吧……和泉最深處信太森林,葛之葉……’


    這是葛葉離開前,流著眼淚所吟唱的歌謠。”


    “看來智光大師確實是知道玉藻前的事情的了,那麽請智光大師講一講你所知道的,關於玉藻前的一切吧。”


    陳北北看著智光和尚,懇請道。


    智光和尚既然已經說了玉藻前和白狐葛葉交好這樣的話來。


    就已經證明了他是知道玉藻前的。


    所以陳北北才會這麽說的。


    “曾經在學習東密佛法時,也聽聞了一些關於玉藻前的傳說。


    不過這些傳說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現在已經無法考究了。


    道長既然想聽的話,那麽我便講吧。”


    智光和尚說完這話的時候,就手中的念珠放在了一旁。


    盤腿坐了下來。


    並不是正規的打坐姿勢,智光和尚的姿勢比較隨意,看起來也比較舒適


    “玉藻前和葛葉的關係很好,大概因為兩個人都是狐妖,所以才如此吧。


    葛葉送了一對手環給玉藻前的兩個孩子。


    那是一對可以遮蓋妖氣的手環,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手環的存在,玉藻前的兩個孩子才可以和普通小孩一樣過上正常的人類生活。


    十年……


    雙胞胎,愛花,羽衣,也都長到了十歲……”


    智光和尚說的這些雖然是陳北北已經聽說過的,不過陳北北依然在仔細的聽著。


    畢竟,陳北北想要了解玉藻前的故事,那麽就必須如此。


    從各種各樣相似的故事中。


    找到一些不同的地方,這些不同的地方可能很細微,就像一個小小的碎片。


    但是,每一個這樣的小碎片,都可以拚湊出一個更加完整的玉藻前。


    “愛花,在十歲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手環,引來了京都的陰陽師。


    妖怪出現在京都這種地方,而且還和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這對於那些地位很高的陰陽師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地位越高,越是如此。


    至於愛花和羽衣最後的下場到底是如何的,這個沒有人知道。


    不過……或許是死了吧。”


    智光和尚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口中發出一聲憐憫的歎息。


    眾生平等。


    東密佛法的眾生,並沒有將妖怪排除在外,空海法師,是一個很厲害的僧人,所思考的問題,也超越了許許多多世俗界限。


    智光和尚在扶桑主要還是學習由空海法師創建出來的東密佛法。


    所以,智光和尚才會如此。


    “愛花和羽衣死了之後,玉藻前將平安京外的一座大山燒毀。


    那一日。


    是人們慶祝過年的大晦日,人們身穿顏色鮮豔的新衣前往大山中的神社canbai。


    神社的鍾聲悠揚婉轉,從高山中,傳向遍布被人丟棄屍體的荒野,穿過羅生門,回蕩在平安京的上空。


    這是代表著新的一年平安幸福,順利健康的鍾聲。


    笑容。


    喜悅。


    人們互相說著好話,將一些忌諱的物品藏起來,忌諱的詞語,也沒有人去使用。


    美好。


    繁榮。


    生機。


    隻是,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時候,有一隻剛剛死去孩子的狐狸,正在看著喜悅和幸福的他們……”


    智光和尚說這些話的時候,顯然已經沉浸入了話中的場景中。


    陳北北也是如此。


    站在大山高處的狐狸,從神社中的紅色鳥居穿過,轉身撇了一眼那些衣著華麗的人們。


    他們越是幸福。


    就越顯得玉藻前的落寞與悲傷……


    ……


    過年。


    森林中還有一些積雪未完全化去,白雪落在枯枝上,給人的感覺有些寒冷和枯寂。


    當清晨的鑼鼓響起,平安京中的人們陸陸續續從家中出來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嶄新的,而且都是正式的祭祀服。


    歡聲笑語從平安京中傳出。


    玉藻前被吵醒,在不久前,他的兩個孩子不見了。


    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人們成群結隊從朱雀大道中走過,穿過羅生門,然後是一片荒野。


    羅生門外的荒野被當做了丟棄屍體的亂葬之地,時常會看到一些瘦骨嶙峋、流著口水的殘狗撕咬著那些屍體。


    人們遠遠的避開了那些被丟棄的屍體,不過即使這樣,還是有不少出身嬌貴的女人用袖子遮擋口鼻。


    成群結隊的人群,鮮豔的色彩。


    將遠處啄食腐肉的烏鴉嚇跑,烏鴉撲打翅膀的聲音很響。


    “啊!”


    一位女子受驚叫出了聲。


    穿著禮服的武士,頭上戴著的帽子點綴上了一些紅纓,說話的時候,語氣卻難得的溫柔:“怎麽了?”


    “好嚇人的烏鴉……”


    女人用扇子遮擋住自己的嘴巴,如此說道。


    武士將綁有紅色綢布的弓箭拿出,瞄準飛在空中的烏鴉:“xiaojie,不用害怕……”


    烏鴉中箭落地……


    發出嘶啞的叫聲,紅色的血從張著的嘴巴中流出,慢慢和地麵上那些早已風幹的老舊血跡混在了一起。


    “右衛門大人果然箭法超群,這麽遠的距離,如此的輕意便射中了。”


    周圍同行的人們附和道。


    之前因為受驚而發生叫聲的女人,低頭羞澀的行走著。


    嘴角卻不由的侵染上了一絲甜蜜的笑。


    被箭貫穿身體的烏鴉,帶著箭飛動了幾下,又落在了地上,最後和四周的人類屍體一般,永遠的停止了掙紮……


    歡樂。


    甜蜜。


    被誇讚的喜悅。


    來年會更好的憧憬……


    人們走進枯寂的森林,走路和說話的聲音,將靜靜呆在枯枝上許久的積雪震落。


    每當積雪落在身上的身上時,便會爆發出一陣笑聲。


    他們是來這座大山中canbai神社,祈求神明給他們降下福祉的,不過他們不知道,這座大山中,如今剩下的,隻有大妖怪玉藻前!


    神明降下的懲罰讓玉藻前失去了愛人


    如今。


    平安京的人們,讓玉藻前失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神明。


    人類。


    或許是一些代表著光明的存在。


    葛葉也總是如此說,她很愛自己的丈夫安倍益材和兒子安倍晴明,大多數人類都是好的。


    “就像你深愛著的巫女,不正是這樣嗎?”


    葛葉離開晴明他們的時候,明明很傷心,那個時候,玉藻前是有些不能理解葛葉的做法的。


    但是。


    現在玉藻前已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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