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


    顧苓依和顧嘉兒抬眼看了看對方。


    姐妹兩個這時候各懷心事,又紛紛把小腦袋偏到旁邊去。


    “姥娘,那可說定了。”聞藝笑著應下,“給茜茜的這份,手藝太絕了。我們家這兩個幾年之後,也沾沾您的光,到那時,再請您端繡盒操勞兩回。”


    “她可不嫌累,她是想看這個小院兒,再熱鬧熱鬧。”


    一聲蒼老鬆散的聲音從西廂房傳過來,聞藝循聲迎上去:“小姨!”


    顧苓依和顧嘉兒也露出喜悅的表情:“二姥姥~”


    二姥姥微駝著背,向後背著手,青花布短衫,腈綸黑褲。


    她笑嗬嗬地說道:“你們的姥姥、太姥,精壯著呢,祝她長命百歲都是咒她了,這會兒她心裏準盼著五世同堂呢。”


    五世同堂。顧苓依和顧嘉兒都在心裏數了一下,從太姥姥這個祖輩算起,到她們兩個才四代


    那豈不是,還要再到她們結婚生子才可以達成?


    雙胞胎姐妹的鵝蛋臉上,冒了冒紅霞。


    “小姨!”聞藝上前扶了扶她,口中好笑道,


    “那你們可先指望茜茜她們家吧,我們這兩


    個還早著呢。”


    “不急,也好。”二姥姥笑得眼睛快眯沒了,“把大學上出來,上出來,畢了業,苓依和嘉兒就都是幹部身份了,再找婆家也不遲。”


    “小姨,這都什麽年代。”聞藝無奈地解釋,“大學生早不是以前那樣,你以為還是畢業就分配到編製裏當公務員和事業單位職工啊。’


    “小藝,苓依嘉兒爸爸呢?顧彥怎麽沒來?”


    “他忙點兒業務上的事兒。我家那口子,小姨你也知道,不愛湊這種熱鬧


    -家四代人話著家常,僻靜的農家院子裏頓時活泛起生氣和莊戶味兒。


    “苓依,嘉兒,你們坐會兒再下去坐喜酒席,二姥姥給你們摘櫻桃。”


    廂房牆邊斜搭著幾根木杆,二姥姥拿一根,往門前櫻桃樹走去:“讓家雀兒禍禍了不少全啄爛了,要不是找了個漁網掛樹上,這點兒也剩不下


    二姥姥絮絮叨叨著,走到門口樹下,卻發現門外站了一個俊朗的年輕小夥子,她嗬了一聲“哪家的孩子?扒門邊幹什麽呢。”


    “二姥姥。”小夥子笑笑,“我是路滿,老家是咱們村兒下街的,苓依嘉兒的同學,您還有印象嗎?’


    二姥姥眯縫眼睛,仔細辨認了下:“啊喲!衛華家的小子?咋一個沒看住,長那麽大了?


    “二姥姥,看您說的,苓依嘉兒都女大十八變,越變越俊俏了,我和她們一樣年齡,在不長點,說不過去啊。


    “謔謔謔


    小老太笑得腰又彎了彎:“愣在門口幹什麽,進來喝茶,姥姥給你們打櫻桃吃。”聽到動靜的顧嘉兒飛快地跑出來,見到路滿後,杏眼騰地一亮:“哥哥!”


    她又覺得收斂了下表情,背著小手走到近前:“考考你,我是誰?’


    路滿嗬嗬一笑,他藏在門口向裏探頭,就是在偵查敵情。


    今天的顧苓依和顧嘉兒也是穿了相同的裝束,芥子茉綠的半袖連衣裙,斜挎赭色小包包小v領的收口保守素淨,天氣陰涼,她們的上身又疊穿了青苔色的針織開衫。


    裙擺下露出一雙白皙的腿,被半透明的膚色絲襪裹住,腳上是一雙棕色交叉搭扣的圓頭軟皮鞋。整體周身的氣質優美典雅,與田園風光水色一並自然清新。


    在門口待了半晌,路滿偷偷觀察姐妹兩個舉止風格,暗中已經確定好,哪個是姐姐和妹妹


    “顧嘉兒同學,能不能每次不要那麽幼稚。”路滿自信答對。


    “嘻嘻嘻,哥哥大有進步欸,猜對有獎勵~”


    顧嘉兒笑容晏晏,徑直飛撲過來,上前抱住路滿。


    “意思一下就完了,見好就收啊。”微摟了一下,路滿把她兩隻胳膊扯開,“在長輩們眼前呢,同學之間要有同學的樣子。”


    “呸!”顧嘉兒才不聽他這個大豬蹄子的話,“哥哥進來看看,我們太姥姥在繡婚書欸特別特別漂亮!’


    進了院子,和聞藝、太姥姥打過招呼,路滿也不好意思大咧咧坐裏麵,索性也和她們一起站在門口,靜靜觀看著太姥姥細致耐心的繡線活。


    顧苓依目光中透著忻悅:“哥哥,你是過來喊我們一起去婚禮嘛?’


    “對啊,男方那邊說,接親的車已經快到了,待會兒過去,能看到新人拜高堂。”


    “哥哥你等我們一下,”顧苓依怕路滿等著急,語氣輕柔,“我們等太姥姥繡完最後這一點點,把這份禮物也帶過去給新娘。”


    路滿“嗯”了一聲,抬頭看見聞藝和雙胞胎的二姥姥,在一旁交頭接耳,兩個長輩的目光時不時看向自己。


    路滿已經沒有了小年輕的緊張生澀,越是這時候越要落落大方,他微微地衝聞藝點點頭示意,便自然地左右打量下屋子。


    幹等著也不是那麽回事兒,找找有沒有力所能及的活兒可以幹。


    當看到屋子裏吃水的瓦甕,隻有一半了,路滿便抄起屋內的水桶,去外麵打水。


    “誒?’


    顧嘉兒見狀,也想跟著去院子裏,陪著路滿。


    顧苓依這時卻眼疾手快,搶先說道:“嘉兒,你幫二姥姥洗櫻桃,我去看看哥哥要不要幫忙。


    先妹妹一步,小跑到院子中間,有台老式的壓水井。


    路滿在旁邊,把水桶中的殘餘清水,潑向院裏的菜園子。


    顧苓依便好奇地端詳起壓水井,這種鑄鐵的抽水設備,像個大號的水龍頭,還多了一個手動的壓杆。


    她動手壓了幾下水井杆,頓時有了幾聲呼啦吱呀的奇怪響聲,但是不見水湧上來。


    “年頭久了,壓水井的密閉圈可能不太好。”


    路滿晃了晃水桶,裏麵還有點水。


    “苓依,讓開一下。’


    他把一點清水倒進壓水井,再繼續壓了壓杆,不多時,呼嚕呼嚕的冒水聲響起,一股地下井水湧了上來。


    顧苓依攏著裙子,微微側腿,攏起的裙擺和斜挎小包擋在腿間,防止走光。


    “哥哥,這是什麽原理呀。”


    “壓杆把下麵抽成真空,水就吸上來了。”路滿看看顧苓依,笑著解釋道,“但是密封不好的話,兩邊氣壓就沒辦法形成壓力差了,先倒點水進去,水能起到補充密封的作用。”


    “哦


    “聽懂了?”


    “沒聽懂。”顧苓依笑吟吟地搖頭。


    “沒聽懂還笑。”


    顧苓依白了路滿一眼,沒有說話。


    聽不懂,但也想陪著他,聽他說一些有的沒的話。


    “喏。


    路滿偷偷看向屋子內,發現長輩們和顧嘉兒都沒有看向這邊,於是悄悄從自己口袋掏出一堆東西,往顧苓依懷裏塞。


    顧苓依還奇怪,路滿的表情為什麽會鬼鬼祟祟的,可當她收到他塞過來的東西時,顧苓依小聲“呀”了一下。


    “果丹皮?”


    顧苓依懷裏抱著一堆紅褐色看起來就算算的小零食“哥哥你還記得我們喜歡吃這個?”“這不是超市裏賣的那種,那種軟的,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吃。”


    路滿笑著看看顧苓依,這姑娘以後可會是囤零食的大戶,作為一個稱職的老公,重生前早就把她和她的習慣摸得一清二楚。


    “這是跑到村子裏的代銷點買的,和小時候味道口感一樣,是略硬的口感。”


    顧苓依也小心回頭看看:“媽媽沒發現吧?’


    “防著聞阿姨呢,她肯定不讓你多吃。


    路滿和顧苓依視線交匯,兩個人對視著笑起來。


    “謝謝哥哥~’


    “快塞你包包裏吧,一會兒偷偷吃。”


    顧苓依像個往腮幫子裏塞堅果的小鬆鼠,小手迅速地把一堆果丹皮藏進自己的包包裏。


    路滿接桶時的井水水聲瀝瀝,微風搖動菜園中辣椒栽子的細葉,身後傳來二姥姥和妹妹嘉兒進屋吃小櫻桃的呼喊。


    顧苓依盯著路滿的側顏,嘴角的笑容抑製不住。


    夏天的風呀,請再慢再真實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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