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命運是看他這幾年過得太過如意,於是刻意安排了一場舊日的重逢,而這重逢無疑是成了一把試煉的尖刀,劈向他跳動的心房,攪亂他掩埋經年的秘密。


    李舟耳朵有點發紅,戚煜東獨具特色的煙嗓呼喚著從前的親昵稱謂,那聲“舟舟”好像帶著股惑人燙意一下刺穿了他的耳朵,從耳後到心中都被這股燙意所濃密地包裹著,溫暖膩人,絲絲甜意也驅散了頭頂的悶熱,從頭到腳都涼快了不少。


    “嗯。”李舟聽見自己的回應的聲音輕快又明亮,全然不似剛剛在會議室裏麵嚴詞厲色的他。


    雖然明白見麵是無法避免的事,但李舟不想承認,除卻心底生澀難當的別扭感外還隱隱透著一絲歡喜,十二年後再相遇,上次匆匆一別,沒能仔細端詳,他還是以前那個他口口聲聲叫著的“東哥”嗎?也許他早就變了,不,是自己早已變了,以前那個單純無辜的李舟早在十二年前就“死”在了y市了,連帶他和戚煜東的過去,也是他記憶中曾經最美好的一段回憶也在時間的長河中隨之消失殆盡,一想到這,胃疼疼出的一身冷汗被撥涼拔涼的涼透,心情活生生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中一片寒冷。


    光線頑強地透過窗戶投射下絲絲縷縷,漂浮在空氣中的微小塵埃隨著光線自由飛舞,三十二多歲的戚煜東,端坐在窗邊,一頭無劉海的背頭短發,襯托出俊朗的五官,微微入鬢的濃眉,雙眸狹長有神、薄嘴唇搭著線條流暢棱角分明的下頜,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身手工定製的黑西裝修身筆挺,衣服下微微隆起的胸肌和手臂肌肉線條,渾身上下透露出雄性濃厚的荷爾蒙。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他猛然抬頭,注意到了一抹由遠及近走來的亮麗的身影,身姿修長、見之忘俗,他的眼眸深處驟然泛起了亮光。等到身影走近,先瞥見李舟蒼白的臉色,他微微皺眉,道:


    “你身體不舒服?”


    李舟好不容易才把情緒裏的欣喜隱藏起來,又差點因為他這句話而破功,他凜了凜心神,將手邊的茶杯隨意地撥到一邊,客氣的回複道:


    “沒有的事,你想多了。”


    戚煜東看著他故作鎮定的官方回答,無奈的搖頭,李舟和從前一樣,嘴硬心軟。不明白他為人的,總覺得難以親近、太過端正。實則,在熟悉的人麵前,他永遠都會表現出真性情的一麵而不自知。就像現在,明顯就帶著情緒說話。


    眼前人蓬鬆短發微微露出光潔額頭,一雙清亮傳神的杏眼,微微的水光漣漣,像是會說話一般吸引你所有的目光。高挺的鼻梁,雙眉不疏不密,不濃偏向於清淡,略先蒼白的臉色讓精致的五官帶上了一絲讓人憐惜的意味。30歲的年紀,臉龐卻依舊滿滿的少年感,讓人忍不住想去寵溺。緊致的襯衫下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有型身材,袖口整齊的挽到玉色的手肘處,整個人既俊美又英氣十足,散發著朦朧的光,似乎怎麽也看不夠。


    李舟見戚煜東久不回話,把手藏在茶桌下掩飾住手指不安地扭動,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中的紙條,道:


    “紙條是昨天你留給我的?”看似疑問的語氣,卻充滿了篤定的意味,


    就算是戚煜東聽出李舟語氣不佳,但他卻連半分生氣的意思都沒有,誠懇的坦白道:


    “是我留的,我知道留紙條的形式挺唐突,但一時情急也想不出別的好法子,而且昨天我也有事不便久留,隻能匆匆留下字條便離開了。”


    “戚總,客氣了,我怎麽敢勞動您和我解釋不辭而別的理由呢?反正十二年前你也不是沒說一聲就離開了,看來這個不告而別的習慣,這麽多年也從未變過。”


    李舟說話便馬上後悔了,臉刷的一下更白了,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麽了,這話中帶刺的激烈言辭脫口而出。一時之間,場麵就此冷了下來。


    憤怒的負麵情緒就像是四處蔓延紮根的曼沙華占據他的心房。不提也罷,一提到不辭而別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語氣,變得像個深宮怨婦般敏感。想起戚煜東十二年前一言不發就消失無影的時候,他像個傻子一樣瘋狂找遍大街小巷生怕他遭遇什麽意外,可一天兩天過去了,十二年過去了,再見麵時,昔日形影不離的朋友“東哥”變成成了即將合作的易鑫總裁戚煜東,這狗血的重逢橋段和突如其來的身份轉化恕他一時之間無法輕易接受。他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平緩些,轉過頭,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一動不動。


    戚煜東聽到這聲別扭的“戚總”,神色不變,隻是神色眼眸暗了幾分,平靜的望著李舟,回道:


    “舟舟,當年我離開的起因一時半會也無法解釋清楚,至於趙大淮,我確實第一次見,隻是他這個手段我卻不是第一次聽聞,他們兄弟幾個一直以勒索惡意敲詐臭名昭著,平時也隻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這次我在森芝門口遇見他,得知他盯上了你們公司,擔心你給你留下紙條寫明調查方向。”


    李舟被他盯著有點隱約不自在,也不要意思一直別著臉說話,清了清嗓音自嘲一笑,說道:


    “不說了,事件得以解決,我在這以茶代酒,多謝戚總。”


    說完,一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茶入愁腸,剛剛停歇了的陣痛有種變本加厲的跡象。還不等李舟再次端起麵前的茶杯。戚煜東像又一次有所預示一般,搶先按下李舟的手,嚴肅正聲道:


    “你明明不舒服的話,為什麽還要逞強,茶別喝了,我帶你去醫院。”說話,臉上出現懊惱的神色,也不等李舟反應,一把扯過李舟的手腕,就走出了茶室,結實的手臂緊緊的握住李舟的手,上車關門發動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旁躺在副駕駛的李舟胃疼發作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戚煜東帶著他,朝最近的私家醫院駛去。


    車窗外的景色快速飛掠,許是積累已久的疼痛猛地爆發,李舟疼得冷汗大顆大顆的從額頭冒出,整個人如同脫力般隻能堪堪躺在座椅上不動也不動。耳邊恍恍惚惚幾乎不可聽聞的聽到戚煜東在一旁著急地呼喚。


    從來人前處變不驚的戚煜東,此時臉上布滿了擔憂和焦急,腳用力的踩向油門,車身風行電掣的行駛著,而此刻,李舟外套的手機開始頻繁震動著,來電一直持續卻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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