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一大早,李懷熙被林易辰拍醒,“小懶豬,別睡了,再睡你連早飯都吃不上了。”


    李懷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老是特別嗜睡,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他從穿越以後就總是困,他想不起來前世這個年齡段他是不是也是這樣,那時候他太過忙碌,好像根本沒有犯困的時間。


    丫鬟們魚貫而入,李懷熙讓人伺候著穿上了衣服,下床以後才發現腳上換了一雙新靴子,“我的鞋呢?”


    “放心吧,沒扔,給你洗幹淨放好了,外麵雪那麽厚,你那鞋走一會兒就得濕。”林易辰蹲下來按了一下李懷熙的靴子,覺得大小還算合適,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他連夜讓府裏的巧匠給做的,當時李懷熙睡得昏天黑地,躺在床上量的腳丫。


    “我的貓呢?”李懷熙在每個丫鬟胸前掃了一眼,沒看見自己的肥貓。


    “那不在那兒嗎?”林易辰一指床上的被子,一個大鼓包一起一伏著,肥貓還在睡。


    李懷熙放心了,仰著頭讓丫鬟給他擦臉,熱毛巾撲在臉上,他又想睡了。


    吃過早飯,李懷熙坐上馬車去學堂,林易辰說衙門裏有事兒,所以中午再去接他,到時會把他的貓給他帶回去,肥貓起床之後就把臉埋在了飯碗裏,根本不用擔心。


    李懷熙不擔心他的貓,他擔心他的功課,過年的這半個多月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玩,認真考校起來恐怕不能讓先生滿意。林易辰給他帶了書,可是他不用看,閉著眼睛在馬車裏逐句重溫功課,臨到下車的時候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捋順了。


    李龍李虎比他到的早,看見他進門很高興,李懷熙把小金錁子分給兩個哥哥,哥仨每人兩個,李懷熙還顯擺了一下他的小金鈴鐺,李虎提議分給剛出生的妹妹一個,李懷熙陰沉著臉,扭頭回座位去了。


    “哪壺不開你提哪壺!三兒不喜歡小四兒你看不出來?!”李龍打了一下李虎。


    “可那也是妹妹啊,總不能老是不喜歡吧,我覺得四兒比原來好看多了。”李虎撓著腦袋,十分發愁自家三兒和四兒的矛盾。


    “哎,急不得,姥姥不是說再過兩個月妹妹會笑就好了嗎,再等等吧。”李龍也發愁。


    開學第一天,李虎照例被打了板子,李龍的功課大有長進,先生誇獎了一番,讓人意外的是李懷熙也被打了板子,雖然他比班上其他同窗回答的都要流利。


    “十分功和一分功你以為我分不出來嗎?今日對你小懲大誡,日後若還是如此,早早叫你父親退了學費吧!”先生打完板子這樣厲聲斥責他。


    李懷熙羞得滿臉通紅,“我知錯了,日後定當謹記先生教誨。”


    先生麵色不虞的哼了一聲,點頭讓他坐下了。


    放學的時候,大哥李龍帶著兩個弟弟去和先生請假,李龍對開學第一天就請假感到很不好意思,可是他們家李四就是挑了這麽一個日子出生,他們也沒有辦法。


    先生允了假之後又把李懷熙單獨叫住了,“今日打你可有不服?”


    “沒有不服,先生教訓的是,功課是今天早上路上溫習的。”李懷熙低著頭實話實說,他知道他自己能做得更好。


    先生捋著胡須點點頭,“你天資聰慧,我對你的期望自然要比其他人高一些,要求也會更加嚴厲,這一點你要知曉。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這個年紀貪玩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要學會控製自己,萬不可把大好光陰虛度,知道嗎?”


    “知道了,先生。”李懷熙恭敬地答道。


    “那好,你去吧。這個易辰,你去把他叫進來,以為我沒看見他嗎?”先生忽然提高了聲音,他剛剛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探頭探腦的林易辰。


    李懷熙偷笑著把林縣官叫到了先生麵前,林易辰訕笑著,“在門外看到先生在教訓學生,怕打擾到先生,所以才在門外等候。”


    “哼,早上的馬車就是你家的,懷熙肯定又是被你拐走了,他年紀幼小,難道你年紀也小?為官都已經一年了!把手伸出來!”――縣官又一次與李懷熙有難同當,搓著手心和先生告辭。


    “上次給你的藥還有沒有?一會兒找出來給我抹點兒,讀書的時候都沒挨過打,當了官了倒是還要陪你挨打。”馬車上,林易辰搓著自己的手心抱怨著,搓完了自己的又把李懷熙的小手拿起來看了看,“今天你怎麽沒喊疼?”


    “先生隻打了我一板子,打你三板子。”李懷熙抱著貓笑嘻嘻的回答他。


    林易辰聞言扔下了李懷熙的手,覺得自己冤死了。


    到了李家大門口,縣官在馬車裏等著,李懷熙回去給他拿藥,林易辰從車窗裏往外看了一眼,李家的院子裏果然同李懷熙說的一樣,盤子碗到處都是,好幾個三十幾歲的婦人在院子裏忙活著。


    不一會兒,李懷熙從裏麵走出來,一家之主的李成奎也跟了出來。


    “草民拜見縣太爺,請縣太爺到裏麵坐吧。”李成奎在車下一揖到底。


    林易辰趕緊從車裏下來,雙手扶起了李成奎,“李大叔您太客氣了,您家今天忙,我衙門裏也有公事,就不打擾了。”


    李懷熙在旁邊拿著藥瓶偷著樂,林易辰伸出來的手有一大條紅印,先生打板子非常準,三板子全都落在一處,現在已經腫起來了。


    李成奎也知道自己家無處下腳,略微讓了一下就不勉強了,小兒子已經說了縣官在門外等候的原因,於是‘李大叔’客氣了一下,推說裏麵有事要忙就把縣官交給小兒子自己接待了,反正縣官也不是來體察民情的。


    李成奎走後,李懷熙笑著挖出一小塊藥膏輕輕抹在縣官手上,臨了還像他姥姥對他那樣吹了吹,結果吹得林易辰半邊身子僵化,傻笑了半天。


    “快走吧,縣太爺,要不然一會兒就得一堆人過來給你磕頭了。我爹也真夠膽大的,他就不怕你萬一答應下來真到家裏坐坐?!我們家屋裏都進不去人了,得跳著進去。”李懷熙收好藥膏,又揣進了自己口袋。


    “你娘不會揍你吧?”林易辰往院子裏看了一眼。


    “不會,家裏人多,她找不著沒人的地方打我。”其實李懷熙也不敢肯定,不過他不想讓林易辰再去替他求情了,那樣還不如挨打呢。


    “那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這一開年衙門裏的事情多。”林易辰依依不舍的。


    “走你吧,誰要你來看我,我這兒也忙著呢。”李懷熙撇撇嘴,心裏把自己貪玩的過錯賴在了林易辰身上。


    “沒良心的!”林易辰刮了他一下小鼻子,轉身上了馬車。


    林易辰坐上馬車走出好遠還回頭和他招手,李懷熙還了兩下之後不耐煩了,做個鬼臉一轉身進了大門,林易辰輕笑著關上了車窗,讓馬夫快走,他衙門裏積攢了很多事兒,擠著午飯的時間出來的。


    李懷熙高抬腿輕落步,小心的避過院子裏的盆盆罐罐。院子裏比他走時多了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爐灶,廚房裏的灶台也都燒著火,一個胖胖的大廚正在熱火朝天的忙活著,雞、魚、肘子一類的大菜要在今天全部做好,劉全一個人在忙活他已經做過一遍的活計――染紅蛋。


    “懷熙,你幫幫我吧,我都染了一百多個了!”劉全苦著臉哀求自己‘主子’。


    “有進步,會數到一百以上了,繼續努力。”李懷熙十分沒義氣地躲著劉全的紅手進了屋。


    姥姥在忙著整理明天要給李四穿的新衣服,李四沒有預想中的那麽大,姥姥一邊收拾一邊念叨著,“這明天穿起來還不得像個唱戲的?這帽子可怎麽辦?誒呀……”


    老太太不住的誒呀著,李懷熙偷偷把買來的珠花給老太太插在頭上,他眼光不錯,買來的珠花和老太太花白的頭發顏色很搭配。


    “你這是往我頭上弄什麽呢?”姥姥疑惑地把珠花拔了下來,看了一眼之後立刻驚叫起來,“誒呦!我乖孫給姥姥戴花呢!誒呦~我的乖孫啊!”姥姥高興得在李懷熙的小臉上連親了好幾下。


    “姥姥,您真好看,我給你買了兩隻呢,您換著戴,這隻您喜歡嗎?”李懷熙把另一隻也拿了出來。


    “喜歡,喜歡,姥姥多少年都沒戴過花了,當然喜歡!乖孫啊,你給你娘買沒買啊?昨天你可是撒謊騙姥姥了,你娘壓根就不知道你跑了。”姥姥和外孫是一夥兒的,指著東屋的方向小聲的提醒自己‘乖孫’。


    “我沒撒謊,她自己哼哼了,她沒說打我吧?”李懷熙也壓低了聲音,祖孫倆就像兩個接頭的地下黨。


    “她哪兒有空打你啊,買沒買啊?買了就給你娘送過去,沒買就把這隻給你娘,姥姥有一隻就行了。”


    “買了,我一會兒送過去,姥姥,您跟我過去吧,我害怕。”李懷熙拉著姥姥的衣襟使勁撒嬌。


    拗不過外孫,姥姥放下手裏的活兒跟著李懷熙到了東屋,李懷熙他娘果然沒有時間打他,早產的李四小病不斷,這兩天有些拉肚子,李懷熙把簪花交給他娘沒一會兒就退出來了,裏麵的空氣讓他實在是受不了。


    傍晚的時候,廚子終於忙完了,村裏過來幫忙的大娘大嬸們也都回去了,院子裏大盆小盆的擺了好幾排,裏麵裝滿了各種成品和半成品,肘子和雞全是整隻鹵製的,色澤鮮亮彌漫著肉香,大大小小的丸子也炸過一遍,這些明天直接再加熱就可以了,這個季節的宴席沒有青菜,隻有洗好的蘿卜白菜裝了兩大盆。


    李虎和劉全挨著個的聞過去,兩個人在那盆炸丸子跟前躊躇良久,還沒等下手,姥姥端著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盆子裏的丸子可是有數的,少一個都不行,別惦記了。洗洗手吃飯了,給你們都留出份了,傻小子們。”


    被抓現行的兩個饞鬼歡呼著去幫姥姥端菜,李成奎出來把吃的東西用空盆蓋好,在上麵又壓上石頭,以防晚上的野貓過來偷吃。就算沒有野貓,李懷熙的肥貓也是家裏的頭號大敵,那家夥一直蹲在牆頭上虎視眈眈,直到看到李成奎全部壓上石頭才喵喵叫著回了屋。


    第二天李成孝兩口子比廚子來的還早,李懷熙被從被窩裏掏出來騰地方,女客們要被安排在屋裏吃飯,他今天不能睡懶覺。李懷熙本來還想在他娘屋裏再眯一覺,不過他娘一早就不斷逗弄著還不會笑的李四,又哼又唱,李懷熙躺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宴席開始前還有一個剃胎發的儀式,李四本來就不多的幾根毛被剃了個一幹二淨,光禿禿的顯得更難看了,哥仨一起別過眼,一點兒也提不起跟‘招財進寶’炫耀有了妹妹的欲望。


    燃過掛鞭之後,前來道喜的陸續登門了,這個時候的人們不講究上禮錢,一般帶來的都是賀禮,大部分的是雞蛋和大米,關係好一點的帶的多一點,一般的就是十個雞蛋和十斤大米,取個十全十美的意思。


    李四的滿月酒,李懷熙的舅舅、舅母們也來了,每家都差不多帶來了全部的孩子,即使剛剛過完年,這些孩子也還是很能吃,李懷熙再一次見識了筷子神功,他二舅家的幾個功力最深厚,可以一次紮上七八個小丸子,讓李懷熙歎為觀止自愧不如。


    大姨這次是帶著兒子和女兒一起來的,過年期間教嚴禮管賬的掌櫃的回老家去了,趕上正月十五的這場大雪,得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他表哥嚴禮長相隨母,白白淨淨的很好看,可是坐在那兒穿著綢緞的衣服不苟言笑,看到人也不說話,脾氣秉性好像有些隨了父親,李懷熙過去和他說了兩句話就跑去跟蹤程安了。


    席上太亂,平時衣食無憂的大姨略微吃了幾口就離席了,此時坐在炕上和妹妹聊天,想起李懷熙身上的衣服和李龍李虎身上的衣服,有些嗔怪妹妹,“懷熙的衣服你給做的?光做他一個人的了?你也不怕別人戳你這個後娘的脊梁骨!”


    “我哪兒做得起那麽貴的料子!那都是縣太爺差人送來的,說是縣太爺小時候的衣服,年前趕著林家的馬車送過來的,大箱子小箱子的抬了好幾趟,這村裏人都知道,放心吧,沒人說閑話。”他娘抱著孩子喂奶,喂完拍了一會兒之後,李四睡著了,姐倆靠在一起說私房話。


    “縣太爺是懷熙現在先生的弟子,上次劉全的案子就記住了我們懷熙,也不知道怎麽就入了眼了。那個不也是個大孩子呢嘛,隔三差五的就把懷熙帶出去玩,這前天十五又帶走了,昨天剛給送回來的,金錁子、金豆子送了一堆,腰上那對金鈴鐺也是人家送的。” 李懷熙他娘撇著嘴,她想讓小兒子舍出那對金鈴鐺給妹妹,可是李懷熙撒潑打滾的不願意,自己拿起針線就縫腰帶上了。


    “啊?這麽大方?!”大姨聽了有些吃驚,她性子軟弱,人倒是不傻,平時見過的事情也比鄉下的妹妹多,這時候覺得有些擔心,“這圖的是什麽啊?不是看上咱們懷熙了吧,這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可是不吝男女的,那漂亮的男孩子在他們眼裏比女孩還好呢。”


    李懷熙他娘嚇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不,不會的,懷熙才這麽大點兒,不會的,姐,你別瞎說,讓人聽見。”


    這時,李懷熙的三個舅母吃完了飯一起進屋來看孩子,二舅母、三舅母都是大嗓門,沒一會兒李四就醒了,哇哇哭,幾個女人一起哄著孩子,什麽正經事兒也說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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