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神武將軍采納了林易辰的計謀,威遠將軍的日子就更加不好過了。從早到晚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總有人在威遠將軍的大營四周聒噪,內容五花八門,碰上個識文斷字的就過來喊些忠君愛國、民族大義之類,碰上會唱曲兒的就來兩段《小娘子思夫》,葷的素的、文的白的一起大雜燴,總之是煩人的很,大喇叭後麵有拿著鐵弩的強兵保護,想要破壞掉也不可能,武力威懾再加上思想滲透,弄得大營裏的將士上上下下人心思動,沒幾日就跑了大半。


    賈政經有心阻攔,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當日他身上中了兩支鐵弩,雖未中要害,但是跑到安全之地時早已耗血大半,那弩箭通體就是一根烏黑的鐵棍兒,不分頭尾兩頭開刃,箭體貫穿著一個血槽,不立時拔出就會血流不止,可當日倉惶逃命時哪有閑情逸致去細看,等到發現時早已為時已晚,營中又沒有什麽滋補聖藥,原來就算是有,現在也找不到了,潰逃之軍,連營帳糧草都丟了個七七八八,哪裏還能找到幾個完整的瓶瓶罐罐。


    威遠將軍威風掃地,如產後大出血的女人一樣一天到晚的躺在病榻之上,氣血不足,起身都會覺得頭暈目眩,他的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關外的噠坦可汗身上,可是估算著時間,派去向噠坦可汗尋求援兵的人早該回來了,如今卻一直了無音訊,想到那噠坦可汗的為人,賈政經冷哼一聲,心知在這大營之中一定是有那噠坦部族派來的細作,噠坦可汗早就得知了戰況才會做如此安排,膽小的鼠輩!


    威遠雖然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然而並不甘心,派營中高手趁夜潛入餘川城打算盜取圖紙,可無論是餘川府衙還是林府,均是守備深嚴,出入皆有盤查,派去的人半點機會也沒有,次次無功而返,最後,派出去的人也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被逮住了還是順路叛逃了。賈政經再也派不出可用之人,臘月二十三,當餘川百姓開始祭灶的時候,銅喇叭裏的內容忽然換成了童謠,神武將軍也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了幾個小孩子,一邊笑一邊唱,“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一聲聲一遍遍,唱得威遠將軍手下剩下的副將們終於扛不住了,策劃了一次兵變,赫赫有名的威遠將軍在病榻之上被捆了起來,由一輛馬車拉著送到了神武將軍的大營外……


    北方戰亂從爆發到平定,前後隻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費一兵一卒,叛軍盡數歸降,聖上龍顏大悅,按功行賞,神武將軍未到京城就封了神武侯,林易辰功績卓越,連升三級,官至二品,任北方六府總督,轄製六府軍政,不過如今南方戰火未熄,朝廷不敢掉以輕心,餘川地處要地,皇上沒那閑工夫另選他人,林易辰仍要兼任餘川府尹一職。


    皇上有心重賞李懷熙,不過李懷熙作為絕殺武器的設計者,一旦身份被人所知,必然會引來南方叛軍的覬覦,所以不好明賞。知他愛財,於是派心腹之人快馬加鞭送來了名貴珠寶若幹,另外還有一塊禦賜腰牌,配此腰牌,除王駕之外,見滿朝文武均可不跪,還有特權若幹。


    這些賞賜是林易辰代為接下的,李懷熙沒能親自謝恩,他思家心切,連神武將軍的宴請都沒參加,放棄了見識古代真正大將軍英姿的好機會,臘月二十六那天就收拾好東西,帶著肥貓和劉全會合了程安、嚴禮一起回家了。


    臘月二十八的中午,馬車剛一踏上錦縣特有的一段石板路李懷熙就坐不住了,打開車窗不住的往外張望,街上看起來一切如常,販夫走卒絡繹不絕,和往年並沒什麽不同,不過沒到家門沒看到家人他畢竟還是不能安心,李懷熙在岔路口就與程安、嚴禮道了別,並沒有進城去給大姨和姨夫請安。


    一路催著車夫快走,及至下午進了村,李懷熙終於看見了他們家新建的大瓦房,鶴立雞群一樣的青磚碧瓦很漂亮,他爹穿著繡團花的錦袍正站在村口張望,旁邊還站著一個探頭探腦的李思思,李懷熙不等馬車停穩就笑著跳了下去,懸了一個多月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李成奎這一個多月日子也是不好過,天天在家擔心得六神無主又不敢說,後來聽到威遠將軍戰敗的消息安心了一些,估算著日子,一到下午就找個理由這樣站在村口等著,接連站了三天,如今看到小兒子毫發無傷的回來了也終於踏實下來,僅比他矮一頭的兒子他是不能抱起來走了,不過不耽誤這爺倆久別重逢來個大大的擁抱,李懷熙拱在他爹懷裏悶聲悶氣的淨說肉麻的話,弄得他爹掉眼淚。


    旁邊的李四有些不恥於這爺倆沒出息的行為,一個勁的撇嘴,抬眼看見馬車裏的劉全笑著衝她比劃手裏的包袱,小姑娘樂了,自己爬上馬車,扔下地上的爺倆就指揮車夫進村了。


    家裏的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外麵打仗這種大事也不太知道,再加上家裏的男人的刻意隱瞞,所以李懷熙他娘和他姥姥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次重逢有多珍貴,程氏一個勁兒的埋怨兒子回來的晚,姥姥摟著李懷熙‘心肝肉兒’的這兒摸摸那兒掐掐,隻說開始抽條的李懷熙瘦得不成樣子。雅*文*言*情*首*發


    李家一家團圓,第二天年前二十九,李成奎終於有心思幹活了,上午天氣暖和,他拿了工具坐在堂屋裏收拾破了的肉擔子,這東西雖然有了驢車之後就用不著了,不過收拾出來總沒有壞處,至少將來可以給孫子們憶苦思甜用。


    李懷熙瞧著姥姥和他娘在屋裏忙著做活,於是一邊蹲在旁邊幫忙,一邊悄悄的問他爹,“爹,嚴禮表哥說大姨初二到咱家來看姥姥,大舅他們什麽時候來?”。


    李成奎也往屋裏看了看,小聲說,“前兒我去送年禮,說是初三來,碰不到一起,都避諱著呢。好好的親戚,走來走去的走成這樣,何苦呢?!對了,你們先生的那份禮,你大哥和二哥給送過去了,你剛回來,歇兩天,過完年再去吧,你們先生說不打緊的。”


    “哦,那我初六過去,明天就過年了,總不好登門。”這時,西屋裏李虎正在收拾嘴賤的劉全,李思思不幫哥哥幫劉全,屋裏砰砰乓乓的嘻嘻哈哈,李懷熙抬頭看了一眼,笑著說,“爹,我在餘川又盤下了一個鋪麵,現在天下也不太平,開春二哥要是不願意出去了,就想個買賣做吧,賃給別人也收不到多少銀子。”


    “這事兒你自己問他吧,轉過年他也不小了,左右有你們小哥幾個幫襯著,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李成奎說著,在擔子上釘了最後一顆釘子,家裏的小子們都是越飛越遠,他雖然舍不得,但也不是那目光短淺之人,孩子們都讀書認字,想幹什麽都有自己的主意,他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跟著摻和。


    李四這一年‘一對一家教’的錢沒白花,吃過午飯之後她不睡午覺,洋洋自得的站在屋裏給幾個哥哥背誦新學的詩詞,李懷熙靠著姥姥坐著,覺得妹妹一年未見長開了一點兒,可惜五官的發展跟不上臉盤子的發展,還是不好看,小姑娘近來有些愛美,不過還不會打扮,自顧自的插了滿頭的珠翠,穿了大花的裙子,弄得視覺效果很是震撼。


    李四的詩背到一半的時候就被打斷了,多年未曾走動的孟家人忽然找上門來,領頭的是現任的族長,和李懷熙同輩的孟懷義,身後跟著兩個小輩,拎著各式年禮,進門先給李懷熙他娘行了禮,是很正式的拜訪。


    按輩分李懷熙管孟懷義叫二哥,可是這二哥比他爹李成奎還大兩歲,李懷熙就有些叫不出口了,隻好稱其為族長。孟懷義是當年葦塘命案裏苦主孟懷仁的親弟、孟家老族長的小兒子,自古長幼有序,這族長本輪不到他來當,可是他大哥孟懷仁光著身子死了,於是這個族長就落到了他頭上,這個人口碑還算不錯,至少作風正派,這些年李懷熙也見過他幾次。


    跟孟懷義一起過來的兩個人也是李懷熙的本家,一個叫孟昭元,一個叫孟昭輝,兩個都是李懷熙的小輩,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倒不像李懷熙那樣不好意思,衝著李懷熙一口一個‘十九叔’的叫著,李懷熙聽了一會兒也習慣了,人家喊,他就笑嗬嗬的應,氣氛融洽,一派和諧賓主盡歡的景象。


    孟家人心眼兒多,雖然屋裏還有李成奎和李龍李虎一起陪著,程氏依然怕小兒子吃虧,借著端茶倒水的機會一直偷偷聽著,原來孟家今年新建了祠堂,大年三十全族要燒香祭祖,想讓李懷熙也回去,雖然他如今姓李,親叔伯也都死絕了,可是根兒上還是孟家的種。


    這要求不過分,李懷熙抬頭看看他娘沒什麽反應就笑著答應了,這時孟懷義笑著又說了一件事,卻讓李懷熙為難起來。


    “那房子的房契雖在我這裏,可賣房子這種大事我卻做不了主,這原來我們家也沒想過這個事兒,二哥要是不急,就容我和爹娘商量商量再答複你。”


    “不急不急,我家昭明年紀還小,倒是不急。”孟懷義趕緊答應著,現在人人都說死鬼秀才孟廣慶留下的祖屋風水好,他今天趕著李懷熙在家趕緊先提了,算是比別人占了先機,他兒子孟昭明也在學堂裏讀書,雖然風水之說不可盡信,但是求個心安也好。


    李懷熙不知道他家破了好幾個窟窿的老房子被人看成了風水寶地,送走了孟家的三個之後進屋和他爹他娘商量賣房子的事兒,那地方他留著也沒用,但是他不知道如今錦縣的地價,所以剛才才耍了花槍,沒立刻答應下來。


    李成奎聽到過一些議論,笑著告訴李懷熙,“莫不說現在你家的老宅,就是你家的墳地都有人惦記著,你們孟家墳地旁邊的那塊地,這兩年都已經爭了好幾回了,都想著借風水呢。要讓我說,按市價,那破屋爛瓦的可值不了什麽錢,不過如今這行市不能那麽看,就像咱們家的臘肉一樣,那房子多賣個三五十兩也不是難事兒。”


    程氏一邊繡花一邊笑,“還多賣三五十兩,要是我,也就給你們出三五十兩,除了那一巴掌大的地皮,那院裏哪還有能用的東西!我可告訴你,那孟家人可是惹不得,像點兒樣的都在地下埋著呢,剩下的?哼,也比孟懷仁好不到哪兒去。就按市麵上的價錢賣給他們吧,省得麻煩。”


    父子倆也都覺得這話有理,他們家現在也不差那多出來的三五十兩,於是老老實實地定了個八十兩的價格,這個價錢不算高也不算低,誰都不吃虧。


    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李懷熙先到村外的李家祖墳磕了頭,然後跟著他爹去孟家莊祭祖,李懷熙過完年已經十四歲,可是回到家裏,李成奎依然把他當成個孩子,無論如何也是不放心他自己出門的。


    孟家祠堂蓋得還算氣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好幾百人跪了一地,李懷熙的輩分不算低,而且又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所以位置靠前,地上還給擺了幹淨的蒲團。


    孟懷義是族長,祭祖的儀式自然是由他來主持,過程雖然簡單,但是事情繁瑣,所以一時沒騰出功夫來招待李懷熙,等到他忙完了一切找到被人群包圍著的院首秀才時,發現村裏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人還真是不少,好幾個家裏有點兒閑錢的都在打聽那個破破爛爛的房子。


    孟懷義可不是善茬,推推擠擠的分開了人群,拉著李懷熙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懷熙啊,這外邊冷,到我家去坐會兒吧,你嫂子一直念叨你呢,給你留了不少的好東西,走吧,瞧這這天冷的……”


    他是族長,村裏人對他多少還有些忌憚,一看他這勢在必得的樣子,一般人也就不和他搶了,但還是有兩個慶字輩跟了上來,李懷熙看看一直等在外麵的李成奎,爺倆相視一笑,心有靈犀的同時做了個口型‘一百兩’。


    孟懷義家祖上做過官,家資豐厚,李懷熙把一百兩的價錢一報出來,兩個慶字輩的稍一猶豫就落了下風,這邊孟懷義直接就把銀票掏了出來。李懷熙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接了銀票,這幾年他自己買房子置地的熟能生巧,沒有三分鍾就寫好了契書,這時聽見外邊的鞭炮響,李懷熙拿著大包小包的土禮,揣著一百兩的銀票,又學著他爹的樣子跟人客氣了一番,然後就理所當然的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爺倆怕回家遭罵,於是又重新統一了口徑,回去跟屠戶娘子依然報的是八十兩的價錢,屠戶娘子不識字,契書又是李懷熙自己拿著,所以瞞得很順利。


    李懷熙這個年過得不錯,北邊戰亂平定了,家人平安、愛人平安,連閑置多年的老房子都變成了錢,年夜飯豐盛美味,煙花好像也特別漂亮。


    初二這天,大姨一家來拜年,大姨夫破天荒的一起來了,老少三代一家六口,挨挨擠擠的坐了一車,東西也拉來了不少,大件小件的堆得車廂裏沒有落腳的地方,饒是這樣,嚴禮還愣是找了個沒人的空隙把一直捂在懷裏的一個玉帶扣偷偷送給了李懷熙,“這是個好東西,有些年頭了,你可別糟蹋了。”


    李懷熙這次沒做那光吃不拉的異獸貔貅,他也給嚴禮準備了禮物,當初林易辰升遷,好多人都送來了賀禮,李懷熙從裏麵挑揀了好幾幅名人字畫留給嚴禮,反正林易辰對這些也不感興趣,這些名畫一直壓箱底兒,與其在那兒明珠暗投,還不如讓他撈回家來送給慧眼之人。


    嚴禮是懂得字畫的,自然知道李懷熙的回禮有多麽貴重,雖然喜歡,不過他是知道李懷熙的為人的,要說這些畫是李懷熙買來送他的,他是打死也不會信的,所以問清了這些字畫的來源之後,嚴禮又把畫放下了,看了一眼李懷熙越發精致的麵容,嚴禮忽然生氣變了臉,“府尹大人的東西我可要不起,你自己留著吧!”。


    送禮送出毛病的李懷熙覺得莫名其妙,這些字畫又是盒子又是畫軸的,拎起來很重,而且價值不菲,少說也要上千兩,他大老遠的‘背’回來送給嚴禮做人情,本以為嚴禮會高興,沒想到竟倒送出了脾氣!


    “不要便不要,”李懷熙也生了氣,卷了幾下又把這些字畫收了起來,“你可別說我沒還禮。”


    “誰稀罕你的還禮!”嚴禮撂下這句話,氣得轉身就出去了,一直到傍晚離開的時候也沒和李懷熙再說過一個字。


    屠戶娘子覺得很奇怪,她也不能確定嚴禮對自己兒子到底有什麽心思,但是作為表兄弟,她還是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什麽間隙。


    “你嚴禮表哥怎麽了?”


    “誰知道!”李懷熙氣呼呼的,“往年收了他不少東西,今年我好心好意的送他幾幅畫,他不要,還衝我發脾氣!”


    “你自己畫的畫?”如果是那樣的話,程氏覺得嚴禮生氣很正常。


    他娘眼睛裏的嘲諷意味太明顯,李懷熙想裝看不見都不成,氣得把自己拿回來的名畫往桌子上一推,大堂喊冤似的辯白,“天地良心,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這可是我從林易辰那裏刮來的名家名畫,值不少銀子呢!”


    值多少銀子你也沒花錢!屠戶娘子在心裏斥了一句,明白了一些原委,眼珠轉了兩轉,笑著說,“他不要就算了,許是覺得太貴重了,下次尋些價錢合適的做回禮,你是秀才,別老是幹些暴發戶的事兒。”


    李懷熙聽了這話細想了一想,倒是覺得自己娘親說得很在理,恍然大悟似地一拍腦門,“是我的錯,唐突了,我一心隻想著嚴禮喜歡畫畫,竟忘了這一茬。要是隻送一張就好了,價錢合適還和他心意,那樣這些夠我送好幾年的!笨啊!”


    他娘看他一眼,笑著進廚房去收拾東西,明天還有更多的親戚要來,她沒空兒看兒子的‘難得糊塗’。


    大年初三一大早,大舅、二舅、三舅三家就一起過來了,家裏變得亂糟糟的,好幾盤子的零食也架不住十幾張嘴一起連吃帶拿,過一會兒就全都見了底,屠戶娘子讓劉全和李四領著孩子到院子裏玩,有幾個孩子一邊走一邊從兜裏往外掉糖塊,李懷熙認不清院裏的這大大小小十好幾個毛頭到底誰是誰,小孩子一年變一個模樣,縱是他記憶力驚人也毫無辦法。


    三舅母肚子裏又懷上了一個,七個多月了,這次本不該來,但是惦記著李思思小時候的那些精致的小衣服、小玩具,所以還是不辭辛苦的來了。


    李家不打算再要個‘李五’了,所以留著那些也沒用,李懷熙他娘翻箱倒櫃的找出來不少東西,李思思的小衣服、小被子、小玩具,李龍李虎這些年的舊衣服、劉全的舊衣服也沒用,都是八成新的綢緞衣服,三個哥哥家的小子們也可以穿,翻到後來收不住手了,連一些過了時的舊衣料也翻了出來。


    大舅母和二舅母早在小姑子翻出第一件李龍的舊衣時就盯上了這邊的動靜,一見那整整一大摞的衣料更是眼睛泛了光,對視一眼,一起跟著圍了上去。


    發了家的屠戶娘子現在是真不在乎這些東西,轉眼就派發了個幹淨,一回身看見自己大嫂穿的還是幾年前的舊衣,於是偷偷又給塞了一塊絳紅色的整料子,程安他娘剛要說話,程秀笑著衝她眨眨眼,程安他娘心領神會,很不好意思的趕緊把東西收了起來。


    晌午的時候,女人們一起置備了酒菜,人太多,女人孩子在東屋裏炕上地下的開了兩桌,女人和小孩在炕上,像李龍李虎程平一樣的大孩子在地上的桌子,李成奎和三個舅哥在堂屋裏單開了一桌喝酒,一開始氣氛倒是融洽,其樂融融的,可是酒過三巡之後,堂屋裏卻突然傳來了哭聲,細聽之下原來是大舅。


    “喝點酒鬧什麽?!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姥姥已經吃完了飯,正坐在炕沿邊喝水,這時一掀門簾就要出去罵他,大舅母嚇得也趕緊下炕跟了出去,大舅家的二兒子程平也出去了。


    堂屋裏亂成了一鍋粥,李懷熙扒著門簾的縫隙往外看,他大舅快五十歲的男人摟著李成奎哭得像個淚人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自己這些年的隱忍和委曲求全,直說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本來要罵他的姥姥也沒辦法,張羅著要把他抬到西屋床上去躺著,可是大舅不領情,一邊哭一邊叫喊著,“現在抬什麽?!我大兒子被他娘趕走了啊!我死了都不能回來抬我了!啊……我誰也不用!我自己爬坑裏去!我沒本事啊!我留不住兒子啊!啊……”


    李思思在炕上學,大舅說一句她在炕上學一句,李懷熙站起來給她塞了一個特大號的丸子,“閉嘴吧你,屁孩子,什麽也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了,回家靜心的機會不多啊,老爸老媽說不打擾我,可是忍不住老是要和我說話,問問炕熱不熱,問問渴不渴、餓不餓,煩並幸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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