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寒風呼嘯,天地肅殺!


    琥珀色的月光下,一支近百人的隊伍嚴謹行進在雍州荒原上——


    三輛機關牛馬在前開路,兩架木鳶在空中偵查盤旋,其餘人鞍馬緊隨,刀槍劍戟,各式各樣的兵器映射月光,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燕雲霆大概是隊伍中最年輕,也是最窮的殺手了,他沒錢購買馬匹,隻能借坐在機關牛馬上,一根黑色的粗布圍巾裹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堅韌明亮的眼睛,他緊握著腰間的鐵劍,像狼一般注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十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雍涼之地,危險重重,稍有不慎,客死異鄉!


    “呼!”一架木鳶低空掠過隊伍。木鳶之上,一名白發老者負手而立,即使天寒地凍依舊青衫一襲,他背著一柄四尺巨劍,寬袖須發隨風而起,眉宇間飽含肅殺之氣!


    “眾人注意,前方便是雍城,十二分警戒!”老者的聲音鏗鏘有力,通達八方。


    “他是誰呢?”燕雲霆仰天喃喃自語。


    “嘿!連蘇老劍神都沒聽過,你小子也太孤陋寡聞了吧?”一個麵容蠟黃的瘦子掀開頂蓋探出頭來,他是公輸世家的門客,機關牛馬的車夫:


    “蘇老劍神,朝廷欽派來協助咱們的高手,武力已臻化境,看見他背上的巨劍了沒?那便是十大名劍排名第三的‘照膽’,一劍傾人城,正氣照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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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瞥了一眼燕雲霆,“所以你們這次啊是抱著大腿咯,有蘇老劍神親自出馬,又有咱公輸家的機關鳥獸輔助,啥瘟疫禍亂,統統都不是事兒。”


    “是麽?”燕雲霆取下腰間酒袋,猛灌了一口烈酒,暗自冷笑:“這場瘟疫若真有那麽簡單,又何必興師動眾,還驚動朝廷呢?”


    瘟疫。


    七月,雍州爆發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瘟疫,短短半個月不到便擴散千裏,染病暴斃的百姓不計其數,十餘萬戍邊軍隊一夜之間音訊全無。


    雍涼二州為大燕王朝國門,常年守衛邊疆不受異族邪魔侵害,若此地失陷,九州危矣。


    故此,西北行政機關西涼王府,斥資招募了一批江湖人士,深入雍州腹地,徹查瘟疫之源。


    二十兩銀子,走一趟荒原,若能活著回去,額外再加二十兩賞錢。


    如今亂世,一鬥米便可換一個女人,一兩銀子便可買人性命,官家給的這筆酬勞實在不菲……大西北的混亂秩序,最不缺的便是賣命之徒!


    半個時辰後,雍城的輪廓漸漸浮現。


    雍城是雍州最大的一座城池,南方臨靠肥沃的河套平原,北方接壤號稱“死亡之海”的流動沙漠,東至千裏平川與涼州相交,西方則是陰寒至暗的疆土邊境,


    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使得雍城成為了燕朝邊境最大的中轉補給站,瘟疫爆發初期,十萬兵甲退守雍城,但奇怪的是,城外並無軍營駐紮,城內也不見一絲燈火,整座城市


    沉浸在黑夜中,死一般的寂靜。


    “城內凶險未知,大家小心進城!”蘇震的聲音再次從夜空中傳來。


    眾人紛紛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在三輛牛馬戰車的帶領下往城門進發。


    城門開了半扇,一股幽若之息飄飄而出,夾雜的陰氣叫人不寒而栗。


    隊伍緩緩進入雍城。


    “呼呼呼……”寒風陣陣吹,街道蕭瑟狼藉,房屋高掛的燈籠不停搖曳,發出“颯颯颯……”的奇異聲響。


    難道這是一座空城?


    自從進去雍州境內,一路上都未曾發現逃難的災民,那數十萬雍城百姓和戍邊戰士會去哪兒?


    “你們快看,前邊兒好像躺著一個人。”有人指著前方大喊。


    大約三十丈開外,馬路牙子邊躺著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乞丐,他一動不動,如此寒冷的天,不該是睡著了,大可能也是死了。


    “此人染病概率很大,大家停止前進,待我前去查看。”一名身披裘皮大衣的中年人 ,在兩名青衫劍客的護送下走出隊伍,他是此次隨行的醫官,張中元。


    張中元與門客戴好口罩,下馬步行來至乞丐跟前,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散發與衣襟,畫麵直教人作嘔——


    乞丐渾身長滿了毒瘡,皮肉大片腐爛,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張中元捂著口鼻,取出一柄小刀和小瓶,他要收集一些毒血,好回去配煉解藥,


    可不等他具刀靠近,乞丐猛然睜開眼,一雙腥紅血目充斥著殺戮,“吼!”他低吼著撲向張中元,張口便咬在了其手臂上。


    兩個門客見狀,急忙拔刀劈砍,“噗呲!噗呲!”快刀幾乎將乞丐砍成兩半截!


    令人驚訝的是,乞丐雖被攔腰斬斷,仍生龍活虎,死不鬆口!


    “這……這是什麽怪物!”兩個門客被嚇得連連後退,其餘人也不敢輕易上前。


    燕雲霆眉頭一皺,暗覺不妙,迅速跳下牛馬,衝至張中元身前,當機立斷,手起刀落,一劍削斷了張中元的手臂!隨之又狠狠地在乞丐頭顱上補了一劍,乞丐這才沒了動靜。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張中元愣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他捂著斷臂,怒瞪著燕雲霆:“啊啊啊……我的手臂,你竟敢斷我的手臂!”


    燕雲霆蕩去了鐵劍上的血珠兒,冷聲道:“在我們老家那邊兒,被瘋狗病人咬傷,要麽砍,要麽殺……張大夫,你大可不必謝我。”


    “混賬!我從醫數十載,他是什麽病我會不知道?你這卑劣的市井之徒——”


    “吼唔!”不等張中元說完,一陣低吼突然打破了城中的寧靜。


    夜光忽明忽暗,街頭湧現出一群若隱若現的“人”,它們先是步態蹣跚,等靠近了些,張開血盆大口,突然衝眾人發起衝鋒!


    “快!快禦敵!”燕雲霆急忙後撤進隊伍,與眾人組建成前後兩道防線。


    毒人數量呈倍增形態,不過片刻間便凝成了一道“黑潮”,四麵八方蜂擁而至,其中有穿著布衣的百姓,也有身披鎧甲的兵卒,顯然,全城軍民皆已染病變異!


    三輛機關牛馬排成一列,配合天上的木鳶一起用弩箭肅清近敵,其餘人下馬應戰。


    在這個機關術發達的年代,刀劍不再是兵器主流,每個跑江湖都會配備一把射程遠的弓弩,有錢人還會配上一把火銃,“劈裏啪啦……”鋼珠連發,十丈之內,一擊必殺!


    燕雲霆僅有一把磨了不知多少回、滿布缺口的鐵劍——劍刃雖頓,卻絲毫不影響他拔劍的速度!


    行走江湖多年,他深刻明白,若拔劍比別人慢,自己就會死!


    劍若出鞘,必須一劍封喉!真正的高手絕不會給人第二次出劍的機會!


    “嗆!”一聲清脆的龍吟。


    燕雲霆拔劍而起,白刃反光映出了他凶狠果敢的臉龐,他迅猛衝向屍群,“唰唰唰……”沒幾道劍影,便砍下了七顆頭顱!


    與此同時,牛馬戰車即刻調頭,三車並作一排,牛身兩側各彈出一柄旋轉的圓月彎刀,牛舌口噴火焰,衝進屍潮中一通焚燒切割,“吧唧吧唧……”宛如戰場絞肉機!


    灼燒與腥臭混雜的氣味兒幾乎讓人窒息,眾人捂著口鼻,壓低身子跟在牛馬身後,眼看城門近在咫尺——


    “咚!咚!咚!”突然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從煙幕裏傳出。


    “呼呼……”伴隨著濃厚的喘息,三隻身體通紅,頭生犄角,獠牙暴突的龐然巨獸衝出煙幕,它形如一堵巨牆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是妖獸!快!用火油燒死他!”


    牛馬戰車齊噴火油,三頭巨獸很快便被澆了個滿身,燕雲霆當即扔出火把將火油引燃,火勢頃刻便吞噬了巨獸!


    許是灼燒疼痛,巨獸愈發狂躁,猛然朝牛馬戰車撞來!


    本以為敦實厚重的牛馬戰車能擋住撞擊,卻不料巨獸一腳便將它踩了個稀巴爛,車夫未能及時出逃,估計全都變癟成了肉餅!


    眾人利用火銃與弓弩邊射邊退,但巨獸皮糙肉厚,鋼珠與飛箭絲毫無用!


    前有巨獸追擊,後有屍群阻截,燕雲霆明白,若繼續腹背受敵,必死無疑!


    “大家集中力量,隨我一起衝出去!”燕雲霆大聲招呼。


    眾人麵麵相覷,皆露出恐懼的眼神,哪裏還有往日的神氣,哪裏還有突圍的勇氣?


    “那你們就留在這兒等死吧!”燕雲霆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他就單幹!


    燕雲霆邁著堅定的步伐衝向巨獸,待距離隻剩丈許長時,他蹬地而起,毅然出劍——


    “唰!”


    劍破風聲,乍出一道琥珀色的劍光,精準斬在巨獸的脖頸上——


    “砰!”


    劍,斷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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