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處處都在上演“吃人”二字,隻是各自的吃相不同罷了,這群掙紮在末世中的幸存者,倒是比誰都純粹。</p>


    “大家一起上!殺了他!”</p>


    一家十三口同時朝燕雲霆撲了上來,其猙獰瘋狂的模樣,絲毫也不差毒人。</p>


    人與畜生最大的區別便在於人有人性,人一旦失去了人性,甚至於禽獸不如。</p>


    失去人性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憐。</p>


    燕雲霆沒有手下留情,一劍大殺四方,削斷了十二人的腦袋,獨留下先前所救的那個叫做“周梅”的女人。</p>


    </p>


    周梅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嚇得支吾求饒:“別……別殺我……”</p>


    劍在滴血。</p>


    燕雲霆冷聲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p>


    周梅猶豫了片刻,一把敞開自己的衣袍,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任何遮掩,曼妙的身體暴露無遺,她故作魅惑姿態,跪著來到燕雲霆腳下,伸手便想來脫燕雲霆的褲子:“我可以服侍——”</p>


    “唰!”</p>


    燕雲霆當機立斷,一劍削斷了周梅腦袋。</p>


    頓時,他心裏直泛惡心,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遺憾,他行走江湖十幾年,今日是第一次殺女人。</p>


    女人在林中利用了懦弱吸引獵物,現在又利用身體取悅獵物,若是放她一條生路,必定還會死性不改。</p>


    “唉……”</p>


    若不是為了生存,誰又願意失去人性?</p>


    燕雲霆輕歎了口氣,剛走出屋門,一隻鐵鍬便迎麵砸了過來,他眉頭一緊,飛速側身閃過,下一刻抬起照膽,抵在了那青年漢子的喉嚨上。</p>


    青年漢子不敢再動。</p>


    “我可以不殺你,但有一個條件……你這麽喜歡挖坑,那就麻煩你幫他們入土為安,好不好?”燕雲霆以命令的口吻問道。</p>


    青年漢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p>


    燕雲霆收劍走下屋簷,來到院後打算牽走踏雪繼續上路。</p>


    “咚咚咚……”一間土屋中突然傳來了陣陣異響。</p>


    燕雲霆不忍好奇來到土屋前,一劍劈開了上麵的枷鎖,輕輕推開木門——夜光透入門戶,一具具被鐵鏈銬著手足的毒人,它們被拔掉了牙齒,折斷了下顎,切除了手爪,像狗一樣被掉在大梁上,足有十七八具之多。</p>


    看到眼前的景象,燕雲霆不禁又思考了起來,末世之中,最可怕的究竟是毒人,還是喪失了人格的“人”?</p>


    “唰!”</p>


    燕雲霆一劍削斷了屋中毒人的腦袋,牽著踏雪往村子外走去,待走到那具被插在木樁上已風幹了的屍體前時,一股來自於心底的恐懼油然而生——</p>


    破敗的土屋,牆外的墳塚,以及站在屋門口的醜陋漢子……這天地間的一切,都令他毛骨悚然!</p>


    他急忙騎上踏雪,飛速逃離了這個恐怖村莊。</p>


    ……</p>


    ……</p>


    八百裏路雲和月,千裏風霜冰與雪。</p>


    就這樣,燕雲霆一人一馬,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時至今日,他多少能理解無戒口中“苦行”二字的含義了。</p>


    人天生雙腳,便是為了走路,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思想,一步一個境界。</p>


    遠離了喧囂,與風雪作伴,燕雲霆突然心如止水,似乎連那一直困擾著自己的魔念也知難而退了。</p>


    說起無戒……燕雲霆緩緩抬頭,翻過了眼前的這座矮山,便從京州跨越到了冀州。</p>


    無戒,白榮,素蓮,他們在空海寺過得如何?</p>


    冀州比京州還要冷,就連雪也是如粉如沙且獨立的,寒風凜冽似刀,卷起漫天雪塵,吹拂在臉上割得肉疼,呼吸入口中嗆得肺疼。</p>


    燕雲霆有深切的預感,他想要的答案就在冀州。</p>


    “黃風崗”是這條山崗的名字。</p>


    矮山不算高,不過三十餘丈,山麓卻十分寬闊,盡管是寒冬季節,草木茂盛依舊。</p>


    許久未經人走,山道已是雜草叢生,被大雪覆蓋的森林,就仿佛是一座迷宮,沒有多餘的色彩可做路標,萬籟俱寂,無邊無際。</p>


    燕雲霆剛來到森林邊緣,一具被凍僵了的無頭毒屍出現在了馬蹄前,他下馬檢查了一番屍體,斷首之處十分平整,應該是被刀劍所斬,又從其腐爛的程度來看,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十天。</p>


    這座山崗中,很可能有幸存者。</p>


    即便末世再殘酷,總有幸運的,聰明的,不甘命運的人會掙紮著活下去,他們與庇佑在封界裏的人不同,他們更懂得末世生存法則,為了生存可以擯棄文明,甚至於人性。</p>


    不論末世會持續多久,人間瘡痍已是事實,哪怕軍隊收複了所有城池,文明重建也將很難。</p>


    燕雲霆決然地走進了森林,他要親身去感受一番普通人到底是如何在末世中生存的。</p>


    大約深入了十丈,又一具無頭毒屍出現,與第一次發現的毒屍一模一樣,切口整齊,一刀斷首……看來,這批幸存者中,還有些練家子。</p>


    燕雲霆可不想再被當做獵物了,於是放慢了速度,警惕著四周的風吹草動。</p>


    越深入樹林,積雪與枯葉便越厚,馬腳幾乎都沒過了半截,“啪!”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燕雲霆猛然回頭,才發現是積雪壓斷了樹枝。</p>


    如此詭異寂靜的樹林,任何一種響動都能叫人心驚。</p>


    燕雲霆策馬繼續深入,可誰料馬蹄才剛踏出一步——“嗖!”的一聲,像是踩到了什麽陷阱,不遠處一顆被壓彎了的樹幹猛地立了起來,一根麻繩從積雪中繃直。</p>


    電光火石之間,踏雪便被繩索套住了前蹄,燕雲霆趕忙跳下馬背,可怎料才剛落地,腳下也踩了個陷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已被倒立吊在了空中。</p>


    “叮鈴鈴……”繩子盡頭係著的小鈴鐺陣陣作響。</p>


    燕雲霆沒有多做掙紮,既然布置陷阱的人安了鈴鐺,想必很快便會聽到動靜找上來。</p>


    他揮揮衣袖,收走了踏雪,吊在空中靜靜等待。</p>


    果不其然,沒過半刻鍾,“歘歘歘……”林區深處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聽聲音嘈雜,看樣子還不止一個人。</p>


    很快,三個裹著獸皮的幸存者鑽出了草叢,一人手持砍刀,一人手持彎刀,一人手持長劍,看他們踏雪輕盈的步伐,就知是妥妥的練家子。</p>


    “怎是個活人啊?我還以為抓到狗雄了呢!”那個持劍的幸存者一臉失興,她頭頂裹著一張白狐皮,厚厚的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若不是她開口女聲,沒人會把她當作女人。</p>


    “他不是毒人就已不錯了,把他放下來吧。”那個手持砍刀,身材壯碩的男人,便準備砍斷繩索。</p>


    手持彎刀,身材中等的男人卻拉住了前者:“且慢,他雖是個活人,但是好是壞還不明確,不能這麽輕易就將他放下來了。”</p>


    “周蒼說得對,一般人哪兒敢隻身一人闖深林?你瞧他背上還背著劍呢!”持劍女人應和著,走到燕雲霆身下,仰頭質問:</p>


    “喂,你是什麽人?為何要到森林裏來?”</p>


    她有一雙很大很明亮的杏花眼,就這麽直勾勾與燕雲霆四目相對,她像是再說:你千萬別撒謊,我正盯著你呢!</p>


    “我?我當然是男人了,我從京州逃難來的,不小心誤入了森林……”</p>


    燕雲霆衝女人眨著眼睛,一切都如實相告,最後主動自我介紹:“我姓梅,叫梅明誌。”</p>


    “梅明誌,嗬……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女人輕笑了聲,衝身後兩個同伴說道:“我看這家夥挺老實的,將他放下來,收繳了他的兵器,也沒什麽可擔憂。”</p>


    壯碩男人點了點頭,揮舞砍刀,斬出一道氣刃,將繩索割斷。燕雲霆仰麵摔進雪堆裏,“呸呸呸……”他吐了幾口雪,抬起頭時,刀劍已抵在了他頭頂。</p>


    “別亂動,好好配合,否則殺你一個也不多。”</p>


    中等身材的男人,和壯碩男人製住燕雲霆,女人則解下其背上的照膽,“哦喲,好重的劍呐,怕是有五六十斤了!”</p>


    她就要拔劍出鞘,燕雲霆卻趕忙喊道:“姑娘且慢,我的佩劍已卸下來了,再無故褻瀆它,未免有些不講武德了吧?”</p>


    “哦?”女人倒是止了手,嫣然一笑:“這麽說來,你也是江湖人士了?可有門派?”</p>


    燕雲霆笑道:“一介登徒浪子罷了,會幾下三腳貓功夫,不然也不會活到今天不是麽?”</p>


    “你說得沒錯,沒有本事的人,在末世中是活不下去的。”女人與兩個男人交換了個眼神,各自點了點頭,又問道:</p>


    “有本事的人,就更應該相擁取暖,我看你也是個江湖豪傑,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小隊?”</p>


    燕雲霆欣然:“求之不得!”</p>


    “但你來曆不明,須還得觀察幾日才行,所以你這把巨劍,得暫由我來保存。”女人又說道。</p>


    “沒問題,”燕雲霆從雪地裏爬了起,拍了拍身上的積雪,笑著問道:“不知幾位高姓大名?”</p>


    “我叫杜微微。”女人先報姓名。</p>


    “我叫謝洪。”手持砍刀的壯碩男子說道。</p>


    “周蒼。”手持彎刀的中等身材男子說道。</p>


    “天快黑了,先跟我們回營地吧。”</p>


    謝洪在前麵帶路,燕雲霆跟在中間,杜薇薇與周蒼警惕在後,一行四人往樹林深處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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