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掌抵著青色螃蟹,彎腰將它抓到眼前,突然被人侵犯的螃蟹也不是好相與的,晃動著蟹鉗,形狀怪異的嘴中往外噴吐著泡泡。


    盯著這小東西看了會兒,隨手又扔進旁邊的亂石堆,祝覺的目光投向前方的海灘,表情愈發凝重。


    按照之前的經曆,每一次出現奇怪的夢境,第二天一早腦海中有關夢境的內容都會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但這個帶著某種隱喻的夢卻意外的沒有被遺忘,這無疑令祝覺格外在意。


    大海與螃蟹。


    這是祝覺在夢中看到的東西,直覺告訴他這其中隱藏著某些重要信息。


    然而就在此時,祝覺意外的發現眼前的景象與夢境竟是有著七八成的相像,區別在於在夢境中他看到的可不是一隻螃蟹,它們鋪滿了整個海灘!


    僅僅隻是一個巧合?


    相信很多人都會有過這樣的經曆:明明是第一次造訪的地方或是第一次碰見的事情,卻對其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祝覺思考著這種可能性,越過亂石灘,走在沙灘上,視線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試圖與自己的夢境進行比照,他始終不認為這隻是一個巧合,自己的夢境沒理由給出這種古怪的訊息。


    漫無目的的閑逛,祝覺下意識的靠近昨晚黑天鵝帶他來過的位置。


    海灘邊的礁石上,正有一個披著長袍的人盤腿坐著,手裏拿著一根魚竿,麵向大海垂釣。


    “先生,今天收獲怎麽樣?”


    湊到垂釣者的身旁,祝覺主動開口打招呼,同時也在打量這這個大早上跑到海灘邊釣魚的人。


    對方不是普通的漁民。


    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不是祝覺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什麽,而是這家夥居然戴著一個木製麵具將整張臉都遮了去。


    正常人哪會幹這種事?


    “我剛來沒多久,隻釣到沒幾條,都是小東西,算不上收獲。”


    垂釣者的頭發黑白參半,年紀顯然不小,說話時的聲調也有些沙啞,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你經常在這釣魚麽?”


    祝覺表現的對垂釣者的裝扮絲毫不在意,繼續問道。


    “也不常來,隻是偶爾來上幾次而已......你有什麽事情嗎?”


    提了提魚竿,垂釣者看出祝覺打招呼的目的並不單純,注意力轉到他的身上,隻是掃了眼就收回目光。


    “我聽人說這片海灘有很多螃蟹?”


    祝覺指著不遠處剛從海裏爬上來的一隻灰色螃蟹問道。


    “哪片海灘都有很多螃蟹,你想抓,那邊的亂石灘隨便翻翻就能抓上一簍。”


    “哎~我不是問這個,我問的是這裏的沙灘有沒有堆滿螃蟹的時候,譬如每年的......螃蟹交配日?”


    祝覺記得自己曾經在新聞中看過有大量小龍蝦還是寄居蟹四處遊逛的內容,那時候他還暗戳戳的想著要是自己碰上這種好事,肯定得帶兩個蛇皮袋過去,讓它們知道外邊的世界有多危險。


    語調不變的回答,垂釣者轉而用雙手握持魚竿,下一秒他所在礁石旁邊的沙礫便像是受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從地上浮起後徑直湧入他手中的魚竿。


    祝覺這時候才發現垂釣者的魚竿還有魚線居然都是用海灘上的沙礫製造出來的。


    “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就滾!”


    很顯然,祝覺這個關於螃蟹的問題惹到了垂釣者,畢竟像是“螃蟹交配日”這種話題實在容易讓人覺得是刻意的找事,或者說挑釁,後者其實也感受到祝覺不是普通人,所以才會以這種方式露一手,想讓人知難而退。


    然而好不容易碰上個“特殊人士”的祝覺自然不會就這麽離開。


    站到礁石的旁邊,身形往後一倒,清道夫早已在他身後變化成一張沙礫座椅,甚至連遮陽傘都一並做了出來,祝覺隨手一甩,一根體積更大些的沙礫釣竿寸寸顯現。


    “別誤會,我是真想問這個問題,前段時間我做夢夢到了這片沙灘,當時這裏確實有很多的螃蟹。”


    展現完自己的“資格”之後,祝覺半依靠著座椅,像是跟人嘮家常似的談論著自己的夢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垂釣的老人是他家裏人。


    “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碰見你這樣的家夥......你剛才都說了是夢境,執著於夢境中的場景,有意思嗎?”


    瞥了眼那張精致到甚至連浮雕都惟妙惟肖的座椅,對於這個不識趣的年輕人,垂釣者反倒是有了些興趣。


    “哈哈哈~我這人很少做夢的,偶爾做的夢,幾乎都有其隱藏的意義,這種事情我想你應該也挺明白的,你也會做噩夢,對吧?”


    祝覺驀然大笑著說道。


    之前他是沒花心思,等察覺到這老頭不一般,祝覺立刻就激活了自己的感知。


    饒是眼前這人隱藏的極好,祝覺依舊從他身上感知到某種不可名狀的氣息,盡管無法斷定他的詳細情況,但有一點祝覺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家夥絕對跟不可名狀之物有聯係。


    既然如此,日常做噩夢也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他可是過來人!


    然而回答祝覺的不隻是沉默,還有垂釣者身上翻騰著的,祝覺前所未見的恐怖氣勢......


    這是聊爆了。


    “我無意冒犯,我想說的是我也經常做噩夢,有的時候一天能做好幾個,咱們之間應該是有共同語言的......哎,別走啊!”


    祝覺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觸碰到了對方的痛處,想要彌補,卻發現礁石上的垂釣者身形已然變成一團沙礫消失。


    伸手去攬,隻能摸到一捧細沙而已。


    “這就有點厲害了啊。”


    祝覺望了眼仿佛從最開始就隻有他一人的沙灘,阿塔爾大長老提到過的巫師,他今天可算是瞧見了。


    隻是還沒等他的腦海中生出更多的想法,一股隨著海風湧來的惡臭,直接就讓祝覺停止了思考。


    慌忙捂住鼻子,祝覺猛地轉頭,尋找著這股惡臭的來源。


    視線最終落在遠處的海港。


    在那兒。


    一艘體積龐大的,中層兩側遍布著以苦工勞力為驅動的木槳的大帆船,正裹挾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惡臭,安靜的滑入港口,碼頭的喧囂依舊不能壓製住它本身所有的詭異寂靜。


    祝覺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以極快的速度遠離海灘,他可不想讓自己變成一條渾身發臭的鹹魚。


    鹹點沒什麽,要是發臭,那就會惹人嫌了......


    與此同時。


    爍金商會的驛站內,黑天鵝正在處理近期的一些商會事務,相較於紳士,這位新的會長對商會的發展運營簡直可以說是毫不在意,於是許多本該由會長決定的事情突然就全部轉到了她的手中。


    事實上黑天鵝目前已經在祝覺的首肯下掌控了對整個商會的管理權,對此她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惶恐。


    前者是因為如今的她要是有什麽想要的,隻需要給各地發布命令,立刻就會有人幫她去搜羅,資金調配也是極為自由,隻要她想,完全可以調動商會內的資金去給自己購買一些特殊物品,這對於她的實力提升會有極大的幫助。


    後者則是因為黑天鵝清楚的知道那位會長雖然什麽都不管,卻經常會提出各種要求,自己要是能辦到,自然皆大歡喜,要是辦不到,體內的沙礫以及消失的紳士,無疑都在提醒著黑天鵝,這位新會長要是變的不好說話,恐怕是非常麻煩的。


    “副會長,外邊有人找您。”


    有驛站這邊的人敲門進來說道。


    “是海港總督那邊的人麽?”


    剛才回絕了總督那邊的邀請,黑天鵝還以為他們是有什麽不滿意,所以又重新派人過來,停下手頭的工作,說話的同時開始思考待會兒該怎麽搪塞他們。


    “不,他們......”


    侍者慌忙擺手,似乎是想要否認些什麽。


    “咱們可是老朋友了,沒必要找人通報吧?”


    幾個身影出現在門外,為首那人撥開身前的驛站侍者,往前一步跨進房間。


    他們背對著陽光,投下的陰影狹長且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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