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28號社區!”


    高亢的女聲從上方的一個拱形金屬高架懸掛的喇叭中傳出,媚惑且上揚的聲調配合著語句末尾若有若無的顫音,透人心底。


    傾斜的天體在半空中轉動,由左轉向中央的接口,接駁處嵌合的哢噠聲響起,正上方的街道上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踏上去。


    僅披著雨衣,胸前敞開著,身邊還跟著幾個朋友的壯漢,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泛紅,不是害羞,而是在其他地方喝過幾盅,來這開始第二輪。


    下身隻有一條超短裙,配著黑色網襪的豔麗女人,扭著腰,全然不顧身旁有人刻意的往她所在的位置推擠過來。


    更有上半身是前衛的**皮衣,底下倒是穿著一條複古闊腿喇叭褲的年輕人成群結隊,歡呼著湧入28號社區。


    在這各色各樣的人群中,有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黑色的雨衣裹著身體,手裏還撐了把帶著印花的淡黃小傘,瑟縮著跟在人群後邊踏出天梯。


    因為過於緊張,菲林刻意的放小的步子,將錢包還有那張重要的票子全部放在身前的紅色小包裏,偷眼瞧身邊放縱的人群,自小生活在18號社區的她可沒見過這種場景。


    複雜的線纜在頭頂四通八達,絢爛的霓虹燈牌就差懟到她的眼裏。


    勾肩搭背的人流散發出來的嘈雜聲響仿佛連周圍的雨聲都要遮掩過去。


    右拐進入28號社區的街道,左右兩旁的商鋪與她平日裏生活的社區全然不同。


    推拉門半開,裏邊有穿著日式和服,跪在花叢中的美女,其身邊往往還有一個打扮普通,跪在門邊的媽媽桑,總是滿麵笑容。


    門口放著吞寶金蟾,一旁還擺著個不斷旋轉的虛擬銅錢的店鋪,進出的人各個手裏或是攥著現鈔或是抓著把籌碼。


    有人大笑,有人嚎哭。


    “您距離角鬥場還有500米,前方路口左轉彎,直行。”


    耳機裏傳來提示音,菲林避開一個想要將她拉進店的媽媽桑,無奈往街道靠了幾步,重新歸入人群。


    勉強到了角鬥場附近,菲林左右轉了圈,想要尋找她與那人約定好的地點。


    她在通話中說的是角鬥場門口,可看到眼前這座三層樓高,橫截麵快要占了半條街道,整整開了三個進出入口的塔形建築,菲林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究竟哪兒是門口?


    舉著傘四下張望,掏出手機按照安東尼給的號碼再次撥出去,迅速接通。


    “喂,我已經在角鬥場門口了,撐著一把黃色的傘,你快到了沒有?”


    沒有固定的位置,菲林隻能給出另一樣參照物。


    “不是8點見麵麽,現在才7點15分啊......我馬上到。”


    祝覺此時還在吃晚飯,接到電話也隻能放下碗筷,向著門口喊道,


    “素子!我要出門了,你準備好沒有?”


    沒多久,房門打開,穿著整齊的素子看著屋裏邊放下筷子後拿起雞腿啃的祝覺:“你不是說要出發了嗎?”


    “出發歸出發,飯總歸還是要吃的嘛。”


    “好吧......剛才我考慮過,還是單獨行動,今晚我準備去之前羅納告知的凶案現場看看,既然是跟荊棘教派有關聯的命案,說不定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與菲林·普拉達約定的是祝覺,素子並不準備跟過去,倒不是怕對方起疑心,而是角鬥場那邊祝覺一個人完全能應付,她沒有必要跟過去,那是浪費時間。


    在線索來源貧瘠的當下,分頭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要不要我讓羅納配合你一起過去,他對那片地方很熟,應該能幫上忙。”


    “不用,如果有機會我是要潛入現場還有社區巡邏隊獲取資料的,羅納在旁邊跟著隻會限製我的行動,而且他是聯邦政府的人,跟你合作,不意味著他成了你的人。”


    素子有些排斥跟聯邦政府的人合作,她相信祝覺並不意味著她會對其他人放鬆警惕。


    “這事兒我倒是忘了,你是義盟成員,要是身份被聯邦政府的人察覺到也是個大麻煩......那你自己小心,如果有危險記得聯係我。”


    祝覺向來尊重素子的選擇,她說要單獨行動,他自然不會有意見,想了想又接著說道,


    “把你的銀行賬戶告訴我,我給你打一百萬進去。”


    “為什麽突然給我錢?”


    素子有些詫異的問道。


    一百萬,這可不是小數目。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意識到眼前這個啃著雞腿的男人是名副其實的億萬富翁。


    “活動經費,你不是要去查那起凶殺案麽,與其花時間潛入,找個機會問問負責案件的巡邏隊成員有沒有家裏缺錢的,錢嘛,該花就花,總比冒風險好。”


    這些錢在祝覺看來就是數字而已,以前他還會偶爾去看看銀行卡裏每天都在跳動的幾位數字,現在早已無所謂了。


    對祝覺的說法,素子當即表示支持並且立刻將自己的賬號發了過去。


    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


    站在街邊的菲林輕跺著腳,11月份的千帆城夜間溫度已然是個位數,即便出門時特意套了一件線衫,在大雨中待了這麽久,身上的熱氣始終沒能積存起來。


    身後角鬥場內的聲音改換了幾次,分貝不斷增加的同時音效也是越發激昂,顯然是準備開場了。


    “怎麽還不到?”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手表,菲林擰著眉頭,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小包裏取出角鬥場門票。


    她將見麵的地點約在這裏自然不是因為好玩,而是這裏邊有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所以待會兒的比賽她是肯定要進去看的。


    想要借著路燈散射出來的光線再確認一遍自己的位置,下意識的往靠路燈柱的位置挪了幾步。


    或許是鬥篷自帶的兜帽影響視野的緣故,菲林還沒站定便撞上了旁邊的行人。


    不是人,而是手裏的傘骨外端的鈍頭碰到了對方。


    “嘶~”


    受傷者倒吸氣時發出的聲響清楚的傳來,不出意外的,隨後響起的是一陣刺耳的咒罵聲。


    “對不起。”


    下意識的道歉,本就有些緊張的菲林盡可能的往後仰著傘,生怕在自己躬身說對不起的時候再紮到對方。


    結果往後仰的手臂蹭到低頭時往下掛落的兜帽,將其直接掀到了腦後,等菲林抬頭,臉龐便沒了遮掩。


    “哈!你的傘紮到老子的眼睛,說聲對不起就完了?”


    注意到撞自己的是個女孩兒,男人的聲音立刻又增漲不少,看到菲林手裏的角鬥場門票時更是眼前一亮。


    趁菲林低頭的時候,抬手在臉上劃過,食指上的戒指尖銳處刺破皮膚,鮮血外滲,經由雨水一衝,半張臉都是模糊血漬。


    那張票可是貴的很啊!


    “你怎麽流血......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菲林哪碰見過這種陣仗,慌亂之中能想到的也就是趕緊給對方包紮。


    “用不著,拿這張票抵就行!”


    往前一個探手,輕而易舉的將角鬥場門票撈到手裏,空著的手壓著菲林的肩膀往後一推拉開距離,轉身就跑。


    這碰瓷技術,那叫一個純熟。


    在這可見度極低的大雨裏,隻需要跑出個十幾米混進人群,把臉上的血一抹,誰還能認出他?


    “等等,那是我的票,你別走......喂!”


    體格嬌小的菲林沒能抵抗住對方的推搡,跌倒在地,等她回過神來,空無一物的左手才讓她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起身想要追那人,眼前卻隻有一片灰暗雨幕而已。


    “今天這運氣真他媽不錯,跟我手裏一樣都是八點半的票,還有半個小時能出手,開什麽價比較好呢,5000?7000?”


    另一邊的男人可不管菲林的想法,手裏攥著門票,滿心歡喜的準備繞個大圈再回來。


    嘭~


    一聲悶響。


    原本空蕩的身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魁梧身影。


    “哎呦,撞到我肋骨了,好像是斷了啊......是哪個不長眼的雜種!”


    看到對方半躬著身蹲下去,男人立刻意識到自己大概是碰見了同行。


    “你他媽當老子傻啊,走路過來都能把你的肋骨撞成這樣,老子難道是火車頭嗎?”


    對付這種碰瓷的家夥,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蠻橫,經驗豐富的男人當即就要伸手去拽對方的衣領,打算給他個深刻的教訓。


    可惜,還沒等他的手搭過去,對方的手已然穿破雨幕,落在他的脖頸。


    “我想讓你賠償我兩張角鬥場的門票,要是賠不出來,今晚你想走恐怕就有些難了......不知道你怎麽看,火車頭先生?”


    單手將男人舉離地麵,祝覺冷硬的麵容在雷電閃光中隱現。


    剛才的那一幕祝覺正看在眼裏,要不是認出了那把小黃傘,他說不定也就錯過了。


    現在嘛,隻能說眼前這家夥運氣不好。


    人家碰的都是瓷,祝覺可是塊合金......


    重新回到剛才那地方,撐著淡黃色小傘的女孩正蹲在街邊,頭埋在膝蓋之間,身體輕顫著。


    昏黃的路燈光落在她的頭頂。


    即便是在這晦澀的夜雨當中,依然十分顯眼。


    抬腳踢了踢對方的雨靴邊沿。


    等她抬起頭。


    祝覺將兩張票子捏在手裏,擠眉弄眼的問道:“嘿,你掉的是這張金票子,還是這張銀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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