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四時雲動,如江河奔流,如星辰流轉。


    林楚雲是有些難過的,但更多的,是一種彷徨和無奈。林楚雲的心,在這大起大落的浮浮沉沉之中,感歎萬物無常之理。


    在林楚雲的胸口,他摸到了一本四四方方的書。


    是那本在他胸口放了快四年的《鬼劍訣》。


    林楚雲拿出那本書來,那本小小的冊子一直被他用一方青布包裹著,生怕有所磨損。此刻,他雙手緩緩解開青布,借著月光,用手撫摸這封皮上那三個用小纂寫成的字:鬼劍訣。


    是啊,當初,他不能修煉鬼劍訣,是因為他作為淩雲門弟子,作為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即便隻是在山下種地,也不能偷學別門別派的武功,此乃江湖大忌,是以這門鬼劍訣,他雖然一直帶在身上,也曾有翻看,並在其中悟到不少劍法真諦,但修煉裏麵的完整的劍招和功法,是一次也沒有。


    對於淩雲門,他的正氣和使命感毋庸懷疑。


    然而現在,他已經不用再考慮這些了。


    從此以後,他不再是淩雲門的人了,他隻是一個飄蕩在江湖中孤獨的劍客,或者說,是一個孤魂野鬼。


    鬼劍訣,現在的他,已經可以修煉了。


    隻是,他的心中並沒有多少喜悅,隻是苦笑道:沒想到我林楚雲,等來的修煉鬼劍訣的時機,竟然是這樣的。


    當初劍鬼江北鶴將《鬼劍訣》留給他,定然是想要讓他將鬼劍訣修煉,並傳承下去,二人在那一刻,最沒有師徒之名,但其實已經是師徒了,隻把一本《鬼劍訣》留給林楚雲,能修煉到多少功力,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也許江北鶴也沒有想到,如今的林楚雲能夠遇到諸般奇遇,功力進步又如此神速,再加上他本來就天資極高,此刻修煉鬼劍訣,當真是最好的時機了。


    而對於林楚雲這個落魄江湖的年輕人來說,還有什麽比絕世劍法更能排解苦悶的?


    想到此,他的心裏再沒有了別的負擔,便心道:“江北鶴前輩,江湖人稱劍鬼,今日我林楚雲,終於下定決心,從頭開始修練您的鬼劍訣了,雖然,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您在哪,但是,一旦開始修練您的武功劍法,那從此往後,我林楚雲便是您的弟子了,在此,我對著天,對著地,對著月亮星辰,在這間破廟裏給您磕頭,弟子林楚雲,一定認真學習劍法和功法,定將鬼劍訣發揚光大,絕不會讓此等絕世神功,埋沒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


    心中細細說罷,便立刻跪在當地,朝著南方,磕了九個頭。


    之後,他便坐起來,翻開了那本《鬼劍訣》的扉頁,夜色太暗,他點了一隻火把,隻是細細查看第一頁的那幾個字,隻見上麵寫著: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讀到此句,林楚雲心中一陣感慨。


    原來鬼劍訣的思想,和他們淩雲門整日修習的大道五千言思想是類似的,都是道法自然的內涵,而這三句,也道出了林楚雲想到過卻又說不出來的真理。


    忽然之間,便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接著看下去,下麵便開始細細講述鬼劍訣的劍法套路和功法運行。


    如果是四年前的林楚雲,即便是拿到這本鬼劍訣之時便開始翻看修習,卻也未必能夠完全領悟其中的大道真理,恐怕隻會囿於其中的一兩招精妙劍法,並輔以內功運轉,對於那時候的林楚雲來說,當然可以提升很大一部分功力,但要想領悟鬼劍訣的真諦,恐怕需要走很長的路。


    而此刻,林楚雲已經武功初成,淩雲劍法在他手裏,已經是猶如化境,恐怕整個淩雲山上,包括淩雲掌門孫玄武在內,對淩雲神劍的領悟,都及不上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少年。此刻再讓他看到鬼劍訣,方能從那些劍招套路之中,看出鬼劍訣真正的理念所在。


    鬼劍訣的真諦,不在於一招一式的驚奇,而在於對於劍法,乃至整個武學的分析,用最簡單,最直接卻又最意想不到的方法,去擊敗敵人。而這種方法,自然包括了劍法,內功,招式,意念等等一切。


    林楚雲悟到了,這些劍法不再是劍法,而是一種哲學。


    林楚雲提起那把天狼劍,沉重的劍身在他手裏,反而顯得合適。他催動內功,按照鬼劍訣的方式去運轉,長劍出鞘,在夜色中閃著微茫之光,他的內功傳輸到劍身之上,赤紅色的劍氣在隱隱透著一股自強不息之力。


    劍招一出,便是隨心所欲。


    不再拘泥於他使得劍法是不是淩雲神劍的固定套路,也不再拘泥於劍法修煉的那些精妙絕招,此時此刻的他,方才慢慢體會到劍鬼江北鶴說的那句話:真正的劍法,隻有那麽幾招,刺、劈、掛、撩、雲、抹、點、崩。


    沒錯,真正的劍法,就是由那些基本的劍招組成的動作。


    隻是,那些動作如何有用,隻有像他這樣,經曆過劍法和內功雙重精進的絕世少年,放才能真真切切的體會到。


    武功哲學之妙,便在林楚雲腦海裏悄然綻放。


    隻是,孤寂的長夜裏,再無第二人去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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