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池在電話裏說話緩慢冷靜, 先是問清楚酒店的地址, 又確定好了男人所在的地理位置,而溫樹臣這邊垂頭傾聽著, 遲遲也沒有吭聲, 隻有清緩的呼吸傳過去。


    賀青池語頓兩秒,又說:“我過來接你——”


    兩人都沒有提別的事, 簡單一分鍾的通話結束, 就被掛斷了。


    溫樹臣看著黑屏的手機,神色難明。


    旁邊的男公關倒是看得明明白白,小聲地問:“先生,您是離家出走了?”


    這算什麽離家出走。


    他明明是連賀家的門都邁不進去!


    溫樹臣眼底泛出了更深的不悅,將手機通話記錄刪了才還給他, 斂著語調的情緒囑咐道:“今晚你就住在這間套房裏, 倘若她再打電話給你,還是那套我身無分文的說辭, 別露陷。”


    這恐怕是男公關生涯裏接過最輕鬆的一次活了。


    一通電話換來六千塊,還包豪華套房住一晚。


    而溫樹臣交代完話後, 很是輕風雲淡地拿起他的西服外套,邁步走出了酒店。


    淩晨後的城市街道不見行人,偶爾幾輛出租車經過, 兩旁幽暗的路燈將漆黑夜色襯出了幾分冷清。


    男人背影挺拔沉靜,不急不緩地走到一百米處的垃圾桶前,眸色掃過,將西裝內襯裏的錢夾子拿出來, 有力修長的手指折了兩張黑卡,扔進垃圾桶箱,又抽出身份證件,也是折斷。


    “毀屍滅跡”完這些身外之物,溫樹臣將現金拿出來,連錢夾子都扔了。


    過了一會,男人的身影逐漸離去,深夜裏,走近了的話,便能清楚發現垃圾桶上方還放著一件昂貴的西服外套。


    溫樹臣又原路返回酒店門口附近,隨手將現金送給了路邊的環保工作者,身高腿長的找了路燈下的位置而站,整個夜深人靜的環境下,身形的存在感尤為明顯。


    半個小時後。


    賀青池開著車來了,寬闊的街道上人影幾乎寥落,很快她就找到酒店附近的男人,車子緩緩停駛在他的麵前,玻璃窗降下,視線也更加清晰地看清了溫樹臣。


    男人站在路燈下,昏黃的光暈一點點照映在他的側臉輪廓和襯衫上,恍然間好似有種失真的光澤。


    賀青池收起心情,出聲說:“上車,我帶你回賀家住。”


    溫樹臣直到她發話了,才邁步走過來。


    打開車門,上車,又係好安全帶。


    全程一氣嗬成,在無聲中進行。


    賀青池啟動車子,見他初冬的夜晚連西裝外套都沒穿,伸出手去,指尖很自然的摸了摸男人的肩膀,又將車內的暖氣開高點,說:“你連外套都丟了?”


    溫樹臣側臉看她,一時間沒回答的上來。


    賀青池蹙著眉又說:“後座有我的毯子。”


    溫樹臣周身的寒涼已經被驅散差不多,沒要她的毯子,也不知是鬧變扭了,還是心情很是沉鬱的緣故,薄唇抿直,有了三分冷淡。


    夫妻二人之間,瞬時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賀青池原本回賀家的路線也改道了,導航找了一家附近的酒店,而溫樹臣在旁邊清楚看見,也不問什麽,一副任由她拐賣的架勢。


    不過待開到酒店門口,賀青池沒下車的意思,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也不解開安全帶。


    她淡淡看了眼過去,才熄火下車。


    沒過一會,溫樹臣便逐步跟了過來。


    一前一後,走進酒店的大廳。


    賀青池先去前台辦理入住,五分鍾後,拿著房卡回來,走向電梯的方向。


    溫樹臣沉默不語地跟著,單手抄在褲袋上,一副落魄吃軟飯,還很是清閑的氣勢,側影站在她的身後,斂著眸光若有若無地凝視著,情緒難辨。


    賀青池站在電梯裏,拿出了手機點亮屏幕。


    界麵上賀爸爸發來關心備至的短信:[接到了人沒有啊???他人生地不熟的,別大晚上丟了啊。]


    [接到了。]賀青池片刻後,給回了三個字。


    她關掉手機,正好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


    賀青池拿自己的身份證,也隻能開一間單人套房,走進去看到這個格局布置後,顯然跟在後麵的男人眼底一瞬顯出波動。


    “現在很晚,明天再讓酒店前台給你賣一套衣服換洗,今晚先穿衛生間的浴袍。”


    賀青池放下車鑰匙和手機,邊說著話,轉身看向這個麵容情緒寡淡的男人。


    溫樹臣將套房的門給反鎖了,站在原地也沒走過來,而是定定看著女人:“衛生間你先用。”


    賀青池將針織衫擱在床沿處,沒跟他客氣推讓。


    她簡單衝洗了一下,裏麵都是單人用品,所以裹著浴巾就出來了,將浴袍讓給他,烏黑的長發披在雪白肩頭,臉蛋幹淨,沒有化妝出門。


    洗完後,賀青池看向坐在床沿前沉靜不語的男人:“你去洗洗。”


    溫樹臣抬起眼皮看她,見隻裹著一條白色浴巾出來,而不是重新穿上衣服,略放心片刻,起身走進衛生間。


    他這次洗澡,賀青池在外麵發現連磨砂玻璃門也不關。


    堂堂正正的這樣敞開著,搞得他多清白一樣。


    賀青池早就把溫樹臣從裏到外看了無數遍,當下對他那副身材沒興趣,坐在床邊,將自己的裙子和外套整潔疊好,又放到沙發處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擱在茶幾上的車鑰匙不見了。


    她眉心皺起,膝蓋正要跪在地毯上,找找桌下的時候——


    男人穿著一次性拖鞋的腳步聲傳來,抬起腦袋,看他已經快速洗好,瘦削修長的身軀披著鬆垮的浴袍,衣帶隻是隨便打了個結。


    “你看到車鑰匙了嗎?”


    賀青池記得明明就擱在茶幾上的,和她手機一起。


    溫樹臣拿白色毛巾擦拭黑色短發,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過來,開口低沉道:“床頭櫃上。”


    賀青池站直,轉身走到床頭櫃上,發現車鑰匙被紙巾盒擋住了,難怪她沒有看見。


    溫樹臣這邊不動聲色留意她的舉動,把半濕的短發擦幹淨後,穩如泰山坐回了他的床沿。


    賀青池看到他這樣,什麽都不挑撥也什麽都不說。


    原本新婚不久的夫妻久別重逢的話,之間的氣氛應該一點就燃才是。


    今晚兩人在床上卻各自躺一邊,十分的安靜。


    套房的燈光都關了,隱隱窗外的光線透露進來。


    賀青池身子側頭,濃翹的眼睫毛已經合上。


    比起她,在這淩晨一點的時間裏,溫樹臣沒有半點困意。


    漫長的上半夜這樣熬過去,到了後半夜。


    安靜平躺在左側的男人翻了個身,單人床空間本來就不大,在深夜裏,他幾乎能聞見女人發絲上的香氣。


    靜默幾許,聲音偏低沉的響起:“睡下了?”


    憋了一晚上,終於問出三個字。


    賀青池依舊躺著沒有動靜,纖弱的肩膀微露在被子外,沒有動一下。


    溫樹臣麵龐神色不明,視線久久盯著她的背影。


    直到女人輕飄飄的聲音飄過來:“有什麽事睡醒了談。”


    賀青池這句話,瞬間使得溫樹臣才是那個沉不住氣的男人。


    他身軀在黑暗中起身,將西裝褲裏的手機掏出來。


    之前連身份證都親手丟了,卻唯獨沒有把手機一起丟掉。


    賀青池閉著眼睛,頭埋進枕頭裏,聽見他起來的動靜,不過沒有轉身去看。


    睡意朦朧間,隱約是知道他在玩手機。


    這一晚上旁邊的男人睡姿向來很規矩,除了占據一大半床位外,也沒有驚擾到她的睡眠。


    自然醒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透露進來。


    賀青池長長的睫毛睜開,轉過身就直麵著男人沉睡中的那張俊美臉龐,許是熬夜通宵的緣故了,還沒醒來。


    窗外的陽光照著眼睛,她抬起手去擋住上方,無名指上的婚戒鑽石光澤璀璨,提醒著這場婚姻的事實。


    賀青池起床了,輕腳輕手的下地,一手抓著浴巾,將衣服拿起走到衛生間去換。


    十分鍾後。


    單人床上的潔白被子被掀起來,扔在沙發上。


    溫樹臣感覺涼意襲來,輕皺眉從混沌中的意識裏醒來,他睜開雙目的那一瞬,看清站在床沿前的女人。


    賀青池已經穿戴整齊,揚著清冷的容顏看著他。


    “起來。”


    她紅唇吐出兩個字,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溫樹臣身形緩緩地坐起身,一夜過後,浴袍鬆垮淩亂,胸膛的肌肉都隱約露在空氣中,膚色冷白,看起來很具有男性的魅力。


    而賀青池對他的男色不為所動,等這個男人看起來清醒一些了,才重新開口:“十二點前退房,你現在還有四十分鍾的時間。”


    她說完,點開手機,調出了秒表的時間。


    “——我給你三分鍾時間想好怎麽開場白。”


    溫樹臣眼神看向已經爭分奪秒在記錄時間的手機,又移向了她情緒很淡的麵容上。


    賀青池搬了條椅子坐,裙擺低垂在地,等他開口。


    昨晚沉得住氣什麽都不問,睡醒一覺後……


    今天上午,卻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要不知道怎麽開場白,我給你一個。”


    半響後,賀青池黑色的眼睛靜靜看著他麵容,出聲問:“你和溫越,誰先認識的我?”


    作者有話要說:  營業中的作者嫿:夫綱不振!!!我鵝子這家庭地位堪憂啊!!!


    溫樹臣:委屈巴巴了一晚上沒睡好。


    下章十一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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