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池低頭對視著小家夥睜圓的烏黑眼睛, 似有一絲期待又很有禮貌問她的想法。


    在孩子的潛意識裏賀家和她居住的烏山鎮都不是自己的家, 所以想邀請爸爸過來玩,是需要經過主人的點頭同意的。


    想到這, 她心口有一絲微微發澀, 唇角的笑意也淡了幾分:“你爸爸太忙了……”


    小家夥似懂非懂,卻很會看人眼色, 似乎是感覺到了媽媽像外公一樣, 都不是很待見爸爸這個人,小小年紀了還知道轉移話題,小嘴巴喊著:“想吃飯飯!”


    淩晨的天色黑漆漆的,借著高高懸掛起的柔和燈光,賀青池吩咐張嬸在院子裏擺放了一張桌子, 鋪上深藍色的桌布, 都是些地道的家常菜。


    她給小家夥洗好手,抱到椅子上坐好。


    外婆年紀大了她沒有驚擾, 還吩咐小家夥說話要安靜一些。


    “我知道的。”小家夥仰小臉蛋巴巴的等著賀青池給自己盛湯又夾菜。


    即便沒有養小孩的經驗,但是這個孩子太好養了。


    在沒有哄他睡覺之前, 起碼是這樣的。


    賀青池用了近四十分鍾陪孩子吃夜宵,又抱他進房間換睡衣睡褲,等淩晨兩點了, 院子裏裏外外安靜得隻聽得見幾聲狗叫,旁人都已經歇下後,這個吃飽喝足的小孩就開始鬧了。


    賀青池穿著黑色睡衣裙下地,點亮了室內的一盞燭光燈後, 站在床沿看著躲在被窩裏掉眼淚的小家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肉乎乎的臉蛋兒都皺起了。


    “我想爸爸……要爸爸□□睡。”


    小家夥哭到打嗝,奶聲奶氣的說著現在就要爸爸。


    賀青池又不可能當場變出一個溫樹臣,隻好先去找手帕,給他臉蛋擦幹淨,又耐心地問:“這麽晚你爸爸也睡下了,明天再談這事好嗎?”


    明明之前還跟她有說有笑的,也沒有露出半點會半夜哭鬧的現象,現在突然來這一招,讓賀青池險些招架不住。


    小家夥吸了吸鼻涕,委屈巴巴的說:“以前都是爸爸陪我睡睡……”


    “你不要騙我,都是你爸爸陪?”賀青池沒忘記沈複帶他去參加婚禮那晚,要不是出現她和曲筆芯去偷小孩,溫樹臣也不會下飛機就趕過來。


    說明了這孩子,是願意跟沈複住在酒店的。


    小家夥被問愣了兩秒,然後跟她說:“小爸爸也會陪我睡覺覺。”


    這個小爸爸,便是沈複了。


    賀青池輕聲又問:“除了他們倆帶你長大,還有別人嗎?”


    小家夥也不回答,小身體裹在被子裏,就露出哭紅的臉蛋兒,念著不停:“我要爸爸……”


    賀青池是真哄不了他,在床沿站了半宿,折回去拿手機遞給孩子:“你跟爸爸視頻,好不好?”


    哭了這麽久,眼淚都掉了不少了。


    小家夥似乎也知道賀青池沒辦法當場變出一個爸爸來,懂得見好就收,點了點腦袋。


    賀青池把手機給他後,便先離開了室內。


    她隻是安靜地站在門外,聽見裏麵傳來孩子奶聲奶氣的喊著爸爸的聲音,不一會兒說著悄悄話,聽得很模糊不清。


    她沒再走進去,而是慢慢地滑落坐下。


    一襲睡衣裙露著細胳膊,碰到門板上微微的發涼,這也讓賀青池清醒一二,看著漆黑夜色裏被昏黃燈光照映的牆壁,經過數年風吹雨打也難掩斑駁痕跡了。


    她數著牆壁上的花藤葉子,半天室內都沒有再傳來哭聲。


    賀青池這個點毫無睡意,腦海亂亂的不知想什麽。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她眼睫輕眨,看見小家夥光著腳丫子踩著地板,一手還拿著手機,出現在了近在咫尺的這扇門後。


    “小池妹妹,我不哭了……”


    他已經把眼淚擦幹淨,帶著哭腔的童音也恢複了正常。


    這想必是被溫樹臣給哄好的緣故,賀青池內心也頓時放鬆下,看了眼他的手機。


    小家夥很主動的遞過來,好在屏幕上的視頻已經掛斷。


    賀青池這時起身,關掉了照明院子的燈光。


    四周瞬間也陷入了黑暗中,而她,彎腰把孩子重新抱回了床上。


    經過這一夜的折騰,第二天母子二人都醒晚了。


    上午都快過去,等外婆打開房間的門,端著盤子裏烤好的紅薯走進來時,在那張古典雕花的床上,一大一小睡得很熟,棉絨被子都快垂到床腳下了,賀青池的臉貼著枕頭睡,而小家夥的腦袋枕在了她的肚子上。


    這一幕看得外婆直搖頭,走過去先把賀青池輕輕喚醒,又提醒她已經幾點了。


    賀青池茫然地看了會人,等朦朧的意識清醒後,才覺得肚子壓著什麽柔軟的東西。


    她看到是小家夥的腦袋,心情逐漸有所上升。


    外婆又去打開房間的窗戶,給她燒了開水:“去洗洗。”


    賀青池動作很輕的下床,先抱著衣服去隔壁洗漱,她依舊是旗袍加身,將烏黑的秀發挽起,纖細的手腕在陽光下更加雪白了,氣質是極為令人驚豔,看得也跟著醒來的小家夥目瞪口呆。


    小小年紀也有了審美觀的,跟旁邊給他穿衣服的太婆婆說:“我媽媽好好看。”


    老人家被小孩的童言無忌逗笑,又聽見他煞有其事的問:“我是媽媽生的,以後也會這樣好看嗎?”


    這句話被賀青池聽到,臉上展現出了笑容。


    這世間最好的讚美,大概是抵不過自己親生兒子口中說出來的。


    小家夥看見賀青池笑了,又撲到她的懷裏,嘴巴甜甜誇了好多讚美的話,全然沒了昨晚哭鼻子要爸爸的那股討嫌的勁兒了。


    一上午,賀青池都是在孩子的讚美與告白中度過的,到了下午時分,她在室內縫製著旗袍,身姿優雅坐在椅子上,用針線刺著繡,而一旁,小家夥手心捧著自己的臉蛋,趴在貴妃榻上,專心致誌地看著她。


    偶爾視線投過來,就會聽見他奶聲奶氣的說:“小池妹妹我好喜歡你哦。”


    賀青池自然不會問喜歡爸爸多一點還是媽媽多一點這種話,隻要孩子不會對她這個親生母親有所埋怨,已經很知足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溫樹臣的電話便如約而至。


    說來小家夥也不會跟她搶手機,聽到爸爸的電話,就邁著小短腿跑到院子裏找太婆婆了,就留著賀青池獨自待在室內。


    她坐在梳妝台前,接聽時,能從幹淨的玻璃鏡裏清晰看到自己的表情。


    溫樹臣那邊有點雜音,隱約聽見有人用德語在對話,應該是在什麽場合下談生意,在九點的時候就準時跟她打電話,還和當年的時間是一樣的。


    賀青池出聲的次數不多,會跟他說話,都是說孩子今天吃了多少東西之類。


    溫樹臣這時候就會變得異常沉默,盼著她能多說一個字。


    “你有在聽?”賀青池匯報完孩子的事後,她就沒有話跟這個男人說了,見電話裏長時間沉默,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問。


    溫樹臣低低的應了一聲,語調輕緩悅耳:“我昨晚已經和兒子說好了……他到晚上不會哭鬧。”


    這種事還能協商的了?


    賀青池要不是太過喜愛這個孩子,都要忍不住質疑小家夥是不是演的。


    溫樹臣頓了幾秒又問:“過些天,我能來烏山鎮一趟嗎?”


    許是怕賀青池有所抗拒自己的接近,未了,又解釋道:“我送點生活用品給孩子,最近溫氏有些事脫不開身,以前都是送到沈複那裏……我來了不進門。”


    賀青池之前聽孩子叫沈複小爸爸,現在又聽見溫樹臣這樣說。當年的懷疑也等到了證實,唇瓣幾度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他現在的局勢怎麽樣了。


    有些事問了,就再也沒辦法假裝什麽都不在乎。


    溫樹臣見她不說話,他這邊也跟著安靜下來。


    電話裏,隻聽見彼此低低淺淺的呼吸聲。


    賀青池低垂眼睫掩飾住了自己一片思緒,掛電話前,還是給了他答複:“孩子需要什麽,你發短信給我。”


    言外之意是拒絕了溫樹臣的請求,沒有回旋的餘地。


    電話被掛斷,此刻溫樹臣西裝筆挺的站在宴會的一處安靜陽台上,身後守著四個黑衣保鏢,也成功阻礙住了旁人上前攀談,以打擾到他和賀青池每天唯一一次能隔著電話接觸到的機會。


    他將手機收回褲袋,問了保鏢要一支煙。


    當年溫樹臣就沒有煙癮,這幾年更是直接戒掉的,隻是拿著煙卷用指腹反複的碾著,似乎是能解壓一樣,空氣中散著極淡絲絲的香煙氣味。


    這時沈複端著一杯香檳,同樣是高端西服加身走過來,一年多前開始他已經肆無忌憚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跟溫樹臣接觸,也不怕旁人說他兩麵派,周旋在溫氏的兄弟之間。


    “聽說你把小詞送到了賀家?”


    他口中的聽說,說明這個消息整個溫氏私底下都傳遍了。


    溫樹臣不緊不慢地將煙卷扔在垃圾桶,手指修長幹淨,用白色手帕擦拭幹淨,掀起眼皮看著他,語調很平靜的通知道:“我準備給曲筆芯相親,你要看看人選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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