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時間。曲筆芯身子歪在真皮沙發上閉著眼睛, 裙擺內的膝蓋蜷著, 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也沒等到年輕秘書口中的老板, 客廳好一會兒都沒有半點聲響, 連門都被關上了。


    直到樓上,走下一道身高腿長的身影, 被壁燈淡淡照映著, 沿著樓梯走到了女人麵前。


    曲筆芯腦袋枕在手扶上,留過肩膀的秀發披散下襯得臉蛋的五官很小巧精致,又立體,很難挑出瑕疵來,不是一眼驚豔, 而是越來越耐看的類型。


    許久沒見她這副鄰家女孩打扮, 在在燈光下看起來格外的柔軟溫暖,男人隨便就坐在地毯上, 靜靜的凝視了幾分鍾,修長手指端起了一旁的茶杯。


    青瓷的茶杯沿還印著一抹淡淡紅印, 他指腹漫不經心的摩擦著,杯底的茶葉間,還有被碾碎的白色藥渣, 一晃就完全泡散開了。


    他麵無表情地將這半杯茶,都倒入了鬆厚昂貴的地毯裏。


    掛在牆壁上的時鍾在走,窗外不知何時已經天黑,隻是被窗簾隻擋住看不見, 曲筆芯也終於緩緩的轉醒過來,睜開眼時,似乎有點懵,怎麽就睡去了。


    她坐起身,正疑惑的看著安靜又燈光明亮的四周,突然聞見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曲筆芯心裏越發覺得奇怪,被吸引著,走到了廚房的方向,隔著一段時間裏,似乎看見有個背影很熟悉的男人在烹煮著晚餐,居家的淺米色上衣和長褲,襯得周身氣質很讓人感到舒服。


    不過當看清他那張臉後,曲筆芯瞬間想收回前一秒的感覺。


    “沈複?”


    她脫口而出叫出男人的名字後,氣氛仿佛被什麽凝固了。


    有那麽一刹間。曲筆芯懷疑自己是睡糊塗,這座老洋房裏的主人怎麽可能是沈複?緊接著,她立刻反應過來是被曲彥鳴這個殺千刀的賣妹求榮了。


    意識到這點,曲筆芯板著臉就要往大門方向走。


    沈複不緊不慢地將燒好的菜端上桌,似乎也不攔。


    曲筆芯走到老洋房的門口,卻發現打不開,像是被反鎖,需要鑰匙。


    她手指觸碰著冰冷的溫度,慢慢的,捏緊了起來。


    沈複這時眼風淡淡一掃,落在她低垂的腦袋上:“過來吃飯。”


    她深度睡眠了那麽久,也該餓了。


    曲筆芯是性子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倔強,而是很會看人眼色行事,說直白點就是能屈能伸,不會為了賭一時之氣,把自己折騰掉隻剩下半口氣。


    所以沈複篤定了她會過來吃飯,早已經端坐在餐桌前等候。


    曲筆芯在門口站了不到一分鍾時間,冷漠著小臉走回來。


    刺啦的一聲,她拉開椅子,動靜鬧的很大。


    似乎是被惹怒了,惡狠狠的看著沈複說:“你和曲彥鳴都是天生一對的賤人。”


    她以前在沈複麵前從不說髒話,連笑都是嬌滴滴的,帶著女孩般的甜美。


    現在罵起沈複來,就跟家常便飯般簡單。


    沈複親手給她盛了碗雞湯,語氣低淡:“我要是你,在男人的地盤上就會乖乖閉嘴。”


    曲筆芯從他字語行間聽出了威脅,而她也眼中餘怒未消,想將這碗雞湯潑他臉上。


    在沒動手之前,沈複先一步察覺出她的意圖,端陶瓷碗的手一頓,又將雞湯收了回去:“等涼了再喝。”


    曲筆芯見他反應這麽速度,冷笑道:“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還跟我玩這套?”


    沈複早已經看到那些短信,神情不變道:“肖岑不是真心愛你,他是為了你的錢。”


    曲筆芯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微微笑著盯著有臉說出這種話的男人:“你有什麽好看不上肖岑的,他是為了你錢,你以前就不是了?”


    沈複並沒有看不上肖岑,隻是看不順眼罷了。


    在曲筆芯眼裏,本質上沒什麽區別。


    她用筷子挑挑揀揀著沈複煮的晚餐,一邊慢悠悠地故意拿話膈應他。


    “肖岑比你好一萬倍,至少他有職業操守,收了錢就能哄我開心。”


    沈複有自動屏蔽這段話的功能,將她嫌棄般挑出的蘿卜片夾走,開口道:“今天的魚很新鮮。”


    曲筆芯跟他說肖岑的事,而他不接話,反而說晚餐的這幾道菜。


    魚是很新鮮,隻是她沒有挑魚刺的習慣。


    沈複與她同居生活了幾年,早熟知她在生活上的那點嬌氣,將魚刺挑完,才放在小盤子裏,修長的手指抵著,緩慢推過去。


    食物要到嘴邊,曲筆芯才會賞臉動筷。


    她低著頭繼續吃飯,口中的魚肉嚼不出味道來。


    許是看見沈複挑魚刺的畫麵,讓喉嚨有了幾分酸澀。


    和他離婚後,曲筆芯沒人挑魚刺了,就很少碰魚肉,旁人又不知她有這麽嬌氣的習慣,都以為她是不喜歡吃魚肉,所以哪怕是在曲家,保姆隻會少做這道菜。


    沈複對她了如指掌,連親手做的這桌晚餐也很符合她胃口。


    曲筆芯吃了七分飽,才放下筷子,微微揚起精致的下巴:“你這樣大費周章,不會就為了伺候我吃一頓飯?”


    沈複也跟著放下筷子,他吃的比曲筆芯還少,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胃口欠佳。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後,才開口道:“我受傷了。”


    曲筆芯反應慢了兩秒:“又不是我找人打你的。”


    她得知肖岑暗示沈複的所作所為後,也隻是怒發了幾十條短信,沒真動手。


    這樣一看,沈複臉色似乎是有點蒼白,薄唇顏色也偏淡。


    他又喝了口茶,撩起衣服下擺給她看腹部包紮起的醫用繃帶,還隱隱透露著紅色血跡,看的曲筆芯眼睛微縮,娃娃音卡頓,透露出了一絲緊張:“你是不是憑著這張臉去勾引已婚少婦,被對方老公捅刀子了?”


    沈複眸色微沉,定定看著她不說話。


    曲筆芯故作輕鬆一笑;“私仇還是被人報複,都不關我事吧?”


    “你哥哥收了我好處,將你借我幾日。”沈複語氣不輕不重地提醒她現在局勢,他最近要待在郊外這棟老洋房裏養傷,而曲筆芯,扮演的角色變成了他的消遣物。


    他說的理直氣壯,差點讓曲筆芯沒跳起來打人:“曲彥鳴怎麽不叫自己老婆來陪你?”


    她的事什麽時候輪到曲彥鳴這個殺千刀的賤人做主了。


    沈複靠在椅背上,坐姿透著幾分慵懶:“你最好別氣我,盼著我傷快點痊愈,你或許能早點離開這裏。”


    曲筆芯才懶得搭理他的鬼話,站起身就朝外走。


    老洋房的門已經被鎖死,用高跟鞋踹幾腳都紋絲不動,她又走到窗戶前,結果一拉開窗簾,發現上麵都被釘死了木板,隻留幾條縫隙透光,難怪要用厚厚的窗簾遮擋起來。


    看到這一幕,曲筆芯的太陽穴都有點疼。


    沈複還坐在原地,低低靜靜看著她在鬧騰,眸色幽深到透著難以揣測的情緒。


    曲筆芯轉過身,男人就已經掩飾了起來,又恢複以往的淡漠之色。


    而她管不了這麽多,氣呼呼的走回去:“你把自己和我鎖在這棟老洋房做什麽,心理變態嗎!”


    沈複又開始自動屏蔽她,指了指一桌子剩下的殘羹剩飯:“你洗碗。”


    曲筆芯瞪圓了雙眼,隻聽他很有道理的說:“以後我做飯你洗碗,很公平。”


    去他媽的公平!


    她重新回到客廳,似乎是要找手機。


    結果發現早已自動關機,電量也不知什麽時候被用沒了。


    這下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沈複很善良的提醒她;“你不把碗筷洗幹淨,下頓沒有人做飯給你吃。”


    “……”


    曲筆芯站著客廳沙發前,手指還握著手機,小臉冷漠的看著上樓去的男人。


    他也不擔心她會遁地消失,十分的討人嫌。


    客廳的燈光依舊明晃晃的,照得眼睛疼。


    曲筆芯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於折回了餐廳,過了一會兒,桌上的殘羹剩飯,包括碗筷都被她丟進了垃圾桶裏。


    樓上,主臥的門沒有關。


    沈複坐在床沿,一旁放著緊急醫用藥箱,他將白色繃帶換了新,家居服早就脫下,露出結實的胸膛和腹肌。


    曲筆芯蹙著眉走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幅美男圖。


    他將帶血的綁帶扔到垃圾桶,又用紙巾慢慢擦拭著修長手指。


    氣氛靜了好一會都沒人說話,直到曲筆芯開口問:“誰傷了你?”


    她這次語氣認真,聽上去沒有摻雜著什麽情緒。


    沈複將紙巾整齊疊好,也一並扔進垃圾桶,語氣極淡:“溫越的人。”


    “他不是已經被溫樹臣趕下台了?”曲筆芯微微意外。


    沈複薄唇微勾,不經常笑的男人,一旦展顏便是異常的好看,讓她失了回神:“溫越被趕下台,其中有我功勞,你說他會不會輕易放過我?”


    曲筆芯心想,那他應該把溫越抓來關在老洋房裏才是,抓她幹嘛。


    沈複像是看出她內心的吐槽,好看的手掌拍了拍旁邊的床:“今晚你陪我睡——”


    “憑什麽?!”


    曲筆芯下意識往後退,高跟鞋差點兒就扭傷腳腕,扶著門,看他帶著防備的眼神。


    他現在也勉強算個殘疾人了,小心她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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