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麵?”


    “準確的說是見一個人。”蘇子默的語氣,罕見地有點吞吐。


    “誰?你吞吞吐吐的,難不成是長公主。”


    蘇子默:“不錯。”


    “不見。”


    “一粒大還丹。”


    “你上次還說一粒都沒有了,你騙我?”


    “兩粒,實在不行,我另外找人假扮。”


    “算了,我去。你先給我大還丹。”


    蘇子默很是幹脆取出兩粒大還丹,這次沈墨跟上次一樣直接吞進肚子裏,他不由歎口氣,效果弱了許多。


    煉化完畢,沈墨問:“長公主為什麽要見蘇子清?”


    對他來說,先要到大還丹是首要的,實在事情棘手,還可以再賴賬嘛,吃進肚子的東西還能吐出來?


    頂多幫蘇子默對付曹天罡的時候,他價碼給低一點。


    “因為蘇子清的母親和長公主很要好,找到長公主頭上,非要確定子清是否還活著。”蘇子默接著補充了一句,“她也找過我,我說我不知道。”


    “看來你現在有求於長公主,所以沒法拒絕。隻是他母親怎麽會懷疑蘇子清是否還活著?”


    蘇子默:“我嬸嬸說知子莫若母,她知曉蘇子清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在龍虎山殺死崆峒派的傳人趙無極,所以她懷疑蘇子清早已遇害,因此求到長公主頭上。長公主知道後,就讓我一定把蘇子清帶去見她。當然,隻要她確定你是蘇子清即可,不必見我我嬸嬸。”


    沈墨:“所以其實是長公主想見‘蘇子清’,她是不是猜到了什麽?”


    蘇子默:“我不知道,但你最好跟我去一趟。”


    沈墨:“走吧。”


    …


    …


    神都的南湖是晉陽長公主府邸的內湖,風景極好。


    沈墨控製臉部肌肉和身體骨骼,變幻成蘇子清的容貌打扮和身材,和蘇子默來到南湖,長公主打算在湖心亭見他,如此四周一覽無餘,不怕有人隱藏偷聽,甚至連水底都有鎮魔衛排查過。


    當然,有沈墨和蘇子默並世兩大高手在此,除非閻羅殿主那等人物紆尊降貴來偷聽,否則旁人是瞞不過去的。


    湖心亭傳出琴聲。


    琴聲很熟悉,是沈無心彈奏的。


    琴聲伴有歌聲,歌詞很熟悉,那是沈墨曾經在神都抄詩裝逼用過的一首詞——《武陵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琴聲配合上沈無心天籟般的歌聲,可謂雙絕。


    湖心亭,兩個女人。


    沈無心如空穀幽蘭,清傲孤高;長公主燦若玫瑰,明**人。而且從外表來看,長公主還頗有少女感,看起來比沈無心還年輕一點。


    可是……可是沈墨清楚,她已經老女人了。


    沈無心是大姑娘,長公主是老女人!


    輕舟靠近湖心亭,蘇子默和沈墨到了亭子間。


    “拜見殿下。”


    沈墨看在兩粒大還丹的份上,老實見禮。他展示出極高的職業素養。


    邪君一拜,價值兩粒大還丹。


    這筆賬要算清楚,以後誰要是受他一拜,那就是欠了兩粒大還丹。到時候做個賬本,等他勢力足夠大的時候,拿給黑狐王,讓它去收賬。


    長公主眉眼帶笑問他:“吃過午飯沒?”


    也不等他回答,招呼手,有精妙的機關傀儡出來,擺好一個白瓷碗,那是一碗青翠透亮的蓴菜羹。


    “吃吧。”


    沈墨默默的吃完。


    長公主托著腮,看他吃完。


    “好了,你走吧。”


    “好。”


    沈無心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蘇子默和沈墨告退。


    蘇子清出現在長公主府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在神都引起一陣波瀾。


    …


    …


    琴音小築,沈無心彈奏起那一首《笑傲江湖》,沈墨很喜歡她彈奏這一曲。


    沈無心彈琴時的純粹就和沈墨對長生的純粹是一樣的。


    這首《笑傲江湖》自沈無心學會以來,隻彈給沈墨聽過。非知音不奏也,誰都不能勉強,包括皇帝。


    當然,皇帝從來不勉強她做任何事,甚至沒有碰過她。有時候她覺得皇帝看她的目光,居然有一分說不清的慈愛。


    說起來,她和長公主如此情投意合,也有心理上的天然親近之感。難道她和皇室有緣?


    而且皇帝每次來,都是一身道服。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這是皇帝最喜歡念誦的詩詞。


    也是沈墨以前對她念過的。


    有時候,她恍然覺得皇帝和沈墨竟有些神似。


    一首《笑傲江湖》終於彈奏完畢,夜色正朦朧。


    沈墨終於出現。


    可能他已經來了許久,隻是不想打擾沈無心彈琴。一首曲子,既然有始那就得有終。


    如同一個故事,既然開了頭,那總該有個結尾。


    沈墨不喜歡太監。


    “你來了,吃晚飯了嗎?”沈無心隨便找個話題。


    沈墨:“吃了午飯。”


    沈無心笑著說:“我猜是蓴菜羹。”


    沈墨不置可否:“你認出我,還是早知道是我?”


    “咱們是知音,雖然長公主沒說,可我就是知道是你。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沈無心耍了小小的心機,長公主是一早就知道,可沈無心是無論如何都知道是沈墨。


    她和沈墨是知音,可長公主和沈墨什麽都不是!


    其實中午沈墨走後,長公主有些惆悵,沈無心陪了她很久,還逗她開心。


    可是,見了沈墨,她心裏滿是長公主的不好。


    一個老女人而已!


    “除了內廠鎮魔司以外,皇室還有一股暗中的勢力。外界稱他們為大內密探,而他們世世代代皆為大內密探,又自稱保龍一族。這股勢力,是否也聽命於長公主?”


    “不錯。”


    “看來大內密探的實力很強,難怪蘇子默都要敬長公主幾分,甚至還有求於她。所以長公主到底什麽態度?”


    “其實她的態度取決於陛下。近來陛下越來越不喜歡見人,宮外隻有長公主能時常見到他。而且現在陛下都不早朝了,君臣隔閡日深。”


    沈墨略作沉吟:“你上一次見天子是什麽時候?”


    “一個月前。”


    “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和往常一樣。”


    “好吧,怎麽聲聞金剛還沒有來?”


    沈無心:“我跟他們說了差不多這個時間你會到,不知他們為何還沒來。”


    沈無心恨不得他們不來,如此就可以多和沈墨單獨相處。


    沈墨麵色如常,又和沈無心閑聊,問她“無不知”的事。


    “你說他啊,他就是一個喜歡聽我彈琴的人,還送了我一個風鈴,你瞧這風鈴搖不響的,可是一旦響起,就說明他來了。你放心,我隻是當他是個普通朋友。隻是他身份確實很神秘,許多人想找他,都隻能通過我。如果我彈琴時,風鈴響起,就證明他來了,那麽別人就能找到他。所以我也不能保證,他到底來不來。”


    沈無心取出一個紫色的鈴鐺。


    “話說這鈴鐺的聲音是什麽樣子的?”


    沈無心露出一抹異樣的神色:“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鈴鐺聲像潮水聲。可惜隻有他來了,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我都不好模擬給你聽,因為太豪氣了。你知道的,我到底是個十八歲的嬌弱少女。”


    “你都快三十了。”


    沈無心:“??”


    她忽然有些累了,不愛了。明明先去還說隻記得她是十八歲的。


    更可怕的是,沈墨這樣說,難道是她沒有利用價值了嗎?好可怕!


    外麵傳出故作豪邁的聲音:


    “無心姑娘,你在我心裏,永遠是十八歲。”


    那是聲聞金剛。


    一眾人隨之出現。


    八大金剛來其二,另一名是長生金剛。


    他臉含笑容,十分和氣。


    其實外麵的人都叫他笑麵虎。


    可是麵對比他強的人,長生金剛可以要多謙卑就有多謙卑。


    聲聞金剛本來也是心機不凡的,可惜他舔沈無心舔習慣了,在外麵剛好聽到沈無心和沈墨談論年紀的對話。其實是沈墨知曉他們來了,才撤銷隔音結界,不讓他們走近時,覺察到隔音結界的玄妙。


    沈墨說沈無心年紀大,聲聞金剛很不開心,心裏還有一分嫉妒。


    當然,內廠的人本就蠻橫慣了。


    他們來得晚,一來是要見邪君,不得不帶上充足的人手,二來也想給邪君一個冷落,讓他明白,不是誰都怕你邪君。


    這是因為沈墨一來神都,就殺了拜火教主和霜月武藏,壞了內廠的大事。


    內廠若是忍氣吞聲,那就不是內廠!


    這是麵子問題。


    沈無心隻當沒聽見,還怪聲聞金剛多事,要麽早來,要麽不來,早不早晚不晚的,打攪她和沈墨單獨相處。


    她還打算等下次陛下見她,找個機會給聲聞金剛上一點眼藥。


    這個人像蒼蠅一樣,煩死了!


    可憐聲聞金剛竟不知自己已經犯了大錯。


    眾人出現在琴音小築。


    內廠的人終於見到邪君沈墨,隻覺得也沒有傳聞得那樣可怕,看著挺和氣的。


    長生金剛先是一禮:“見過邪君。”


    聲聞金剛見沈墨和沈無心挨得那麽近,心中很酸,“邪君,咱們督公想見你,所以咱們今天先請你吃頓酒,說說後麵見督公的事。”


    沈墨:“內廠八大金剛請我吃酒,那是給我麵子。”


    聲聞金剛不禁一喜,看來邪君再如何名頭大,到底還是畏懼督公和內廠的名頭。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長生金剛卻心裏一緊,不自覺遠離聲聞金剛一點。


    他總覺得,今晚天氣不好,可能要打雷呢!


    現在剛剛入冬,冬雷震震,可不是好兆頭,而聲聞金剛很像要被雷劈的樣子。何況八大金剛是高危職業,說換就換了!


    聲聞金剛想要回一句:“看來邪君也是識時務者。”


    還沒開口,話就被噎了回去。


    沈墨繼續說道:“而我能來,是給足你們麵子。”


    言語之輕蔑,溢於言表。


    內廠囂張跋扈,何曾見過這等人。


    聲聞金剛勃然大怒:“邪君,你什麽意思,莫非你以為上了神榜,就可以在神都為所欲為?我家督公,即使龍虎山張之淼見了,也得客客氣氣。”


    長生金剛暗自歎口氣,聲聞金剛咋就成怒火金剛了呢。


    其實聲聞金剛也不知為何,一下子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如果他冷靜下來,肯定能覺察到自己剛才居然有些不由自主,可如今怒火熾烈,卻是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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