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尊者這一步上前,反倒是讓穆師瑤心裏有點小小糾結。


    她既意外鳩摩尊者的鬥宿請神之法,一個佛門高僧,眨眼間成了道門護法神一類的存在,事實擺在眼前,確然有些難以消化。


    另外,她身負秘法,要走是閻羅殿主留不下的。


    她本來已經打算開溜,結果鳩摩尊者一步邁出,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師瑤隻好趁著鳩摩尊者以道門鬥戰請神法再次挑戰閻羅殿主的時候,趕緊恢複傷勢,待會見機行事。


    反正能力範圍內,待會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實在不行再開溜,做到問心無愧即可。


    她其實覺得有生必有死,對於生死並不縈懷。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是孤獨而絕望地走上必死之路,隻是作為人,不能逃避恩怨是非,有恩不償,有怨不報,非是她的性格。


    穆師瑤心裏拋開糾結,專心療傷,待會才有餘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在如此險境,泰然處之,當著閻羅殿主的麵療傷,這份氣量,讓閻羅殿主心中殺機更甚。


    鳩摩尊者敢於再次挑戰他,勇則勇矣,還不放在閻羅殿主眼中。


    不過始終要除去鳩摩尊者這個障礙,才好再對穆師瑤痛下殺手,屆時穆師瑤應該又有一些還手之力,到時候殺她,算是他有一分憐才之心,沒讓穆師瑤死得窩囊。


    閻羅殿主決心先收拾眼前鳩摩羅什,無須任何言語,他決心一下時,經年累月的苦修讓他直接抵達寂然不動的心境,眼中再無其餘人,隻有鳩摩尊者一個敵人。


    旁邊趙普法的天龍禪音、曹天罡的邪天罡氣暴動,本來隱然有穿透他法相領域的趨勢,此刻也被完全阻擋在外。


    一股強大的氣流產生,好似要掀翻腳下大地似的,鳩摩尊者對此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成敗得失,生死榮辱,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身上同樣生出強悍的神力,一個如有實質的鬥字,蘊藏著天地間的玄理,如太極八卦一般旋轉,擋住來自閻羅殿主的強大氣流。


    閻羅殿主漠然無情地點出一指,這次再沒有人妨礙他全力出手,驚天動地的一道閻羅指,毫無花假地點殺向鳩摩尊者。


    這一指落在鳩摩尊者眼中無比緩慢,可是瞬息間卻充滿他的視線,讓他生出天上地下,無所遁逃的感覺。


    事實上,他也無路可去。


    他沒有做出任何思考,本能般推出身前的“鬥”字,聚集鬥宿星力的真法文字,終於和閻羅殿主絕情的一指交擊。


    兩道絕強的法意隨之碰撞,產生出大道玄音一般,詮釋出天地間的某種高深法理,在五髒觀內悠悠地回蕩。


    胖道人聽得如癡如醉。


    忽然,大道玄音消失,轉而化為一聲沉鬱至極的悶雷,在胖道人腦海裏炸開,他腦子一片空白。


    而警惕的殺生道果,早已捂住耳朵,凶萌的臉蛋,掛著一絲恐懼,“人類”竟能如此可怕。


    它本以為人類都是它的食物,這份認知來自它的本能。


    可事實和本能的認知完全相反,它對世界的認知出現了偏差。在它心裏,“人”儼然成了一種極為可怕危險的存在。


    可是它的坐騎為什麽如此孱弱呢?


    小小年紀的殺生道果,暫時無法理解。


    可能它的坐騎也還沒有足夠的成長吧?


    畢竟他還沒成長為類似那個曾到五髒觀的老爺爺的樣子。


    殺生道果很有些惆悵,本以為它出世之後,會一路無敵,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沒想到吃掉婺女和胖道人的三個同伴,便是它的巔峰!


    這就很奇怪,它明明還很幼小,可因為吃了婺女等四人,又有些來自成熟人類的智慧和見識。


    它目前的狀態,就像是有些成熟的小大人,事實上仍是一個幼兒。


    …


    …


    鬥字終歸沒有在驚天動地的閻羅指上支撐太久,畢竟閻羅殿主這次算是一般意義上的全力出手,將閻羅指的威力發揮到一個巔峰。


    蘊藏神光的鬥字寸寸斷碎,鳩摩尊者如遭雷擊,但仍能往後倒退三步,足印周圍全是深刻的裂紋,麵色灰白慘淡。


    閻羅殿主自是一眼看出鳩摩尊者在他絕世一擊之下,五髒已碎,必須馬上運功療傷。


    “你也算是當世一個高手了,隻可惜遇見的是我。”


    閻羅殿主揮了揮衣袖,生出強大的氣流,要絞碎鳩摩尊者。


    這時一聲劍吟,一道似來自天地之外的寒芒破開閻羅殿主揮出的氣流,往閻羅殿主衝去。


    劍芒直指閻羅殿主的眉心。


    正是穆師瑤關鍵時刻,刺出一劍。


    她這一劍大有玄妙。因為閻羅殿主施展出閻羅指之後,又揮出強大的氣流,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刻,且體內氣機並非圓融無礙,加上剛才還被穆師瑤小小地傷到,自然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破綻。


    這一劍的玄機,足以驚退鬼神。


    閻羅殿主到底了得,在穆師瑤天外一刺的劍芒下,猶自鎮定。他輕巧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劍光絕盛的鋒芒。


    哪知劍芒劃出蘊藏天地玄理的軌跡,劍勢每前進一分,勢頭就強盛一分,力量雄奇。


    閻羅殿主越往後退,劍勢便越發博大,不可抵禦。


    閻羅殿主退了一步就知其中奧妙,沒有繼續後退,反而立定腳步,沉如山嶽,雙指身處夾向迫來的長劍。


    刹那間,有雷火迸發。


    來自長劍的殺意,深深刺入閻羅殿主的身體,更引起他肩頭傷口的疼痛。


    閻羅殿主到底有傲視當世的修為境界,夾住長劍,抵禦住來自長劍的劍氣和殺意。


    瞬息間他全身泛紅,隨又轉白,白又轉紅,呼吸間就交替多次,情狀詭異。


    隨即一股無比可怕的反擊之力生出,穆師瑤隻覺得排山倒海的絕世大力撞擊回身,連人帶劍向後直退十數步,直到靠在大殿的梁柱上,方才止住後退之勢。


    隻是大殿不免震顫一聲,她噴出一口鮮血出來,隱約可見內髒碎片,玉容慘淡至極。


    而閻羅殿主身上的詭異形象消失,恢複正常,負手而立,靜如山嶽。


    “上次江城一戰,我麵對沈墨那小子,都舍不得耗損精血,用出閻羅舍身法。今日,你逼本座使出它來,足以自傲。”


    其實那日打算施展閻羅舍身法的關頭,恰好鐵肩神尼出現,使他知道用了也徒勞無功,更不想和鐵肩神尼陷入死鬥,於是選擇退去。


    可他更想不到,沈墨的進步速度會快到遠遠出乎他意料之外,早知還不如當日咬緊牙關,跟那瘋老太婆死鬥,隻消能避免和對方同歸於盡即可。


    隻是這到底要犯生命危險,閻羅殿主和鐵肩神尼有殺徒之仇,且是對方最心愛的弟子,傾盡心血,所以時光倒轉,他也未必真能下定決心。


    畢竟鐵肩神尼這瘋老太婆絕對有可能真得要和他同歸於盡。


    其實閻羅殿主多年以來一直在等鐵肩神尼坐化,但修成枯禪神功的老太婆,明明看著沒幾口氣了,偏偏一年又一年地繼續活下去。閻羅殿主不得不佩服枯禪神功的續命之能,他甚至懷疑鐵肩神尼有可能比他還後死去。


    以他如此心境,每每想起枯禪神功,都覺得這玩意格外惡心,居然讓老年人有了和年輕人拚比誰先壽終正寢的底氣。


    而且老太婆一向龜縮水月庵,非是他這種絕世強者,實在沒法將對方逼到情願破功,玉石俱焚的程度。


    以老賊尼年輕時剛烈,妖魔邪道滅之絕之的性情,這些年如此隱忍,一旦爆發,會是何等可怕,饒是閻羅殿主稍稍深想,都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因此他總是難以下定決心,去解決鐵肩神尼這個真正的心腹大患。


    沒想到,卻因此縱容出沈墨這頭幼虎來。


    真是一念之仁,方有後麵步步之錯。他心裏陡然生出一絲對親生女兒的殺機來。


    原本他已經絕情到可以放下親生女兒的地步,可是到底放不下。


    殺山中賊容易,殺心中賊難。


    穆師瑤算是女兒的情敵,就在殺女兒之前,先幫她殺一個情敵吧。閻羅殿主殺機熾烈地看著穆師瑤。


    穆師瑤暗自一歎,她沒想到使出那樣一劍之後,閻羅殿主依舊能接下,並以秘法反擊,導致她真正遭受短時間難以壓製的重傷。


    使得她暫時無法催動逃生秘法。


    她失策了。


    穆師瑤唯有接受命運無情殘酷的一麵,且沒有任何怨言。


    無論如何,她都做出了問心無愧的選擇。


    即使如此,閉目待死,也不是她的風格。接受命運無情殘酷的一麵,不意味著徹底放棄,而是沒有懊悔和抱怨,勇敢麵對。


    “閻羅舍身法?聽起來像是脫胎於出家人修持的舍身大法,可是殿主氣量不行,這等損傷部分精血的大法,何以稱得上舍身二字。小女子不才,願意向殿主展示一下真正的舍身大法。”


    但見得穆師瑤渾身真炁如氤氳翻滾出體外,氣血若大海沸騰,不仁劍握在手裏,居然縈繞出鬼哭神嚎的異象。


    此刻,穆師瑤周身竟營造出獨屬於自身的力場,將閻羅殿主製造的力場排斥在外。


    她在燃燒殘存不多的生命!


    “請殿主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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