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黑發的林英聲音飄蕩於廣闊的石室中,身後是包裹沈墨的血繭。


    她一人堵住甬道,好似化身天塹,讓閻羅殿主生出不得寸進的感覺。他注目紅衣黑發的林英,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股陰冷怪異的氣息,沒有貿然動手。


    閻羅殿主看得出,沈墨正在煉化血繭,現在對沈墨動手其實並不是最佳時機,而是要等到沈墨全身心投入其中,神氣和血繭完全結合後,再出手,屆時沈墨的煉化大計就真正到了緊要關頭,不可能收手,導致前功盡棄。如此才能有真正的可趁之機。


    沈墨自然知曉這一點,可他見林英出麵攔阻,居然真敢毫無顧忌地全身心煉化血繭,這份氣量,讓閻羅殿主都不由動容,心中殺機越發熾烈。


    越是如此,他麵上越是不顯,反而冷靜地觀察眼前的紅衣女子。


    “姑娘非是常人,又被他稱呼祖師婆婆,難道是嶗山林祖師當麵?”閻羅殿主打聽到現在嶗山掌教姓雲,可沈墨既然叫她祖師婆婆,那麽隻有一個人符合。


    “沒想到後世還有知我者,我知道你是冥祖的傳人,要收拾老太婆,你還不夠資格,起碼得冥祖來。”


    冥祖自然是幽冥祖師。


    顯然化身紅衣厲鬼的林英和冥祖有過交集。


    不是在生前,而是在死後!


    閻羅殿主身上卷出強烈的罡風,化為狂飆衝擊紅衣林英,可是她立於風中,衣袂沉靜,完全不受影響,好似根本不是處身在現實中。


    閻羅殿主麵對化身天塹,且不可捉摸的紅衣厲鬼,心中依舊摸不清虛實,他一邊觀察沈墨的狀態,一邊道:“前輩在後世,也有隻言片語流傳,而且關於你的描述,當以驚才絕豔來形容。嶗山道法神通,因你光大,你是承前啟後的關鍵人物,自你之後,嶗山曆代掌教唯有長青子還算個人才。可是前輩而今化身厲鬼,又能有多少斤兩?”


    他如今很清楚,這不是真實的過去。


    而是一千五百年後的“過去”。


    本質上不涉及真正的時空逆轉。


    紅衣林英不鹹不淡地回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閻羅殿主眼神流出凍絕一切的冷漠,“那就得罪了。”


    若是以往,遇見這等化身厲鬼,仍舊保存一定清醒的前輩高人,他一定會選擇與其坐而論道,因為這種過去和後世的交集,必定產生火花,絕對有難得的修行經驗誕生。


    可現在不行,兩者必有一戰。


    閻羅殿主很清楚,厲鬼的清醒隻會是暫時的,隨時都可能徹底失控。


    他要在對方失控前,暫時將對方封印或者困住,否則等對方徹底失控,爆發出的力量,再難以估計,很可能跟他玉石俱焚。


    不要跟真正的厲鬼談理智,真正的厲鬼沒有理智!


    現在紅衣林英其實隻能算厲鬼形態,尚未完全成為厲鬼。


    她身上還有活人氣息。


    這是一種活死人狀態。


    一旦活人氣息徹底消亡,就是對方徹底化身厲鬼之時。


    這也顯示出對方的驚才絕豔,意識藏於幻境,於一千五百年後的“過去”複蘇。


    沈墨體內嶗山上景法的氣息,其實正是喚醒紅衣林英的關鍵。


    他們的相遇並非偶然。


    每一個天人都可謂得道,走出自己的道路,或是埋藏希望的火種,或是留下一些想要完成的遺願,等到特定時間點複生完成,然後消亡或者失控……


    林英亦有自己的打算。


    不過她現在要先給眼中的後輩沈墨護法。


    “希望他最終能與我們一起戰鬥。”紅衣林英心想。


    她很清楚,死亡並非終結,而是一場新的起點,且前麵的路艱難又絕望,有一些人已經選擇放棄、沉淪,可仍有一些她這樣的人物,選擇繼續戰鬥。


    但不是什麽人都有和她們並肩戰鬥的資格。


    每一個新人的加入,對她們而言,都是巨大的鼓舞。


    人間、魔界,不過是一個試煉場而已。


    閻羅殿主身上的狂飆化為寒流凍結一切,肅殺之氣,遍布甬道和石室中。


    “晚輩鍾閻,請林前輩賜教。”


    話音一落,閻羅殿主一步上前。


    排山倒海的真炁爆發出來。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此刻。如同穆師瑤當日向閻羅殿主挑戰一般。


    隻是閻羅殿主充滿自信,絕不相信如今的紅衣林英,真能擊敗他。


    “後輩,借你柴刀一用,可否?”紅衣林英的反應超過閻羅殿主想象。她怎麽能向後輩借神兵?


    不講武德!


    可是沈墨沒有任何遲疑,柴刀應聲飛出,落在紅衣林英手上。


    她輕輕撫摸柴刀。


    當啷!


    一聲刀鳴發出,猶如久別的重逢。好似她和柴刀曾有過一段相遇,又或者某一代柴刀主人和她曾是親密道侶?


    不得而知。


    刀光一閃。


    並不同於沈墨出刀的青紅電芒、璀璨刀氣,柴刀自紅衣林英手中使出,更不是阿鼻道三刀,沒有使人置身刀山之感。


    刀光湮滅了一切光明,黑暗的天幕垂落,一切事物都進入黑暗中。


    黏稠無比的黑暗,堪比武湟的巨潮陰影,淹沒向閻羅殿主。


    閻羅殿主對柴刀有諸多防備,可是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刀是“黑暗降臨”。


    “我也去過萬劫穀,悟出刀法。”


    “這一刀名為——‘黑暗潮汐’。”


    紅衣林英的聲音在黏稠的黑暗中響起。


    巫道人什麽都看不見,可是內心生出不可抑止的驚懼,如同回到小時候,亂入了穀中禁地,無助彷徨。


    他旁觀尚且如此,何況親自領略黑暗潮汐的閻羅殿主。


    黑暗中,一道鋒銳至極的氣機斬破閻羅殿主身前狂湧的寒流,凍結一切的陰煞罡氣並不能阻止鋒銳氣機,裂帛般的淒厲聲音發出。


    閻羅殿主甚至生出一種自身元靈都要被切割分裂的錯覺。


    他沒有貿然使出閻魔法相,反而不住後退。


    黑暗潮汐洶湧而至,似潮水般要吞沒甬道諸人。


    同時,四道強弱不一的氣機出現,抵禦黑暗的降臨。


    黑暗被捅破,光明再度顯現。


    終於憑借曹天罡、閻羅殿主以及兩位煉神的力量,暫時抵住了黑暗潮汐的侵襲。


    這一刀也足以證明紅衣林英能真正發揮出柴刀的威能。


    甚至沈墨使出阿鼻道三刀的效果,都有所不如。


    紅衣林英揮出一刀之後,身上的紅色愈發濃鬱,好似隨時要滴出鮮紅的血液出來,空氣裏飄蕩起血液的異香味。


    沈墨尚未完全沉浸入血繭,能辨別出來,這是死人香的味道。


    祖師婆婆身上也有死人香?


    不過對方既然去過萬劫穀,有死人香不足為奇。


    倒是對應上了。


    沈墨憑借對柴刀的感應,默默記住黑暗潮汐的刀法。此時不學,更待何時!


    紅衣林英眼眸的血色同樣無比濃鬱,像是有火焰燃燒。


    她的氣機再次提升。


    “煉神之後,方可稱為神通者。神通乃是闡釋天地法理的產物,唯有神氣合一,才能發揮出神通的真正威能。可是僅僅做到這一步,根本沒機會將神通化為道果。因為這些神通不是你們自己創出的。神通和道果隻有一個層次的差距,可其中的意義有天地之別。”紅衣林英淡淡說道。


    “今天,就讓你們瞧瞧,如何自創神通。”


    “我即是神。”


    紅衣林英的聲音回蕩在甬道中,有種難以言喻的霸道。


    她此刻不再是厲鬼,而是鬼神。


    有神明的霸道,厲鬼的恐怖。


    柴刀與她生出難以言喻的聯係,好似化為神明手中的權杖。柴刀輕輕一揮。


    這一刀叫做“一氣化北溟”。


    道經中“北溟”即北海,以曠遠非世人所見之地,以喻玄冥大道。北溟有鯤,以喻大道體中養成大聖之胚胎,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非北海之廣不能養成也。


    這一刀“一氣化北溟”全無女子柔弱之氣,顯現出北溟的廣大遼闊,一刀化作潮水,流淌的卻是玄明大道。


    而柴刀的凶厲之氣,在這一刀下盡數內斂,好似北溟深廣,恐怖暗藏。


    閻羅殿主等人不得不全力出手應敵,抵禦這近乎大道顯化的“一氣化北溟”。


    四人聯手與刀光潮水交擊。


    生出恐怖的漣漪,甬道居然硬生生拓展開,和石室連成一片,好似圓形的石室橫向凸起一大片。


    曹天罡感受到筋骨皮膜的劇烈摩擦,以他邪天罡氣的可怕,居然不能完全消解恐怖漣漪,身上出現一道道細密的口子,好在沒有和柴刀有實質性接觸。


    至於閻羅殿主,衣衫襤褸,極為狼狽。


    另外兩個煉神級數存在,更是癱軟倒地,他們是被動應敵,根本沒有溜走的機會。


    因為他們身後,有個不必林英遜色的恐怖氣息堵住他們的退路。


    閻羅殿主和曹天罡同時感應到身後的氣息,回頭一望,竟是張弘景,此刻對方渾身漆黑,皮膚上有神秘惡紋,額頭顯現出一個逆反的“梵”字,好似化身另一個恐怖的厲鬼,而非道門高人。


    兩人竟有些進退不能。


    “張弘景”雙手抓住兩名癱軟倒地的煉神存在的頭頂,兩人頓時精氣神飛快流逝,注入“張弘景”體內。


    隨後兩具幹屍出現。


    張弘景臉上的逆反“梵”字有了飽滿的血色。


    紅衣林英依舊化身天塹,並手持柴刀,守護在包裹沈墨的血繭之前,她渾身好似有血色火焰在燃燒。


    她的時間不多了。


    而紅衣林英無暇顧及這一點,神情冷厲地看向“張弘景”,


    “魔佛!”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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