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道人確然沒死,他借助巫族的秘法才得以在猩紅河水保命。


    此刻沈墨已經閉上血眼,暗河中血色褪去。


    巫道人飄浮著來到岸邊。


    使用那種秘法之後,他的肉身好似再沒有任何重量,確切的說,他正以類似魂靈的方式存在。


    “拜見前輩。”巫道人苦笑一聲。


    他隻是想跟著沈墨進來尋找機緣,沒想到卻把自己的血肉之軀搭進去。他還算幸運,三十六道賊,如今隻剩下他。


    此刻,連林英都消逝了。


    沈墨:“我姓沈,單名一個墨字,其實我不是什麽閻羅老祖。”


    巫道人點頭,他其實已經猜到。


    “不知沈前輩來自何處?”


    沈墨:“天外。”


    巫道人眼睛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心中有欣喜,因為沈前輩能回答他,說明他安全了。


    “我和巫族有些緣法,才留下你的性命。所以你也不用害怕。”


    巫道人恍然大悟,“不知天外是怎樣的世界?”


    “和這裏並無不同。”


    巫道人有些失望,他以為天外,會是傳說中的天界,“沈前輩在天外有什麽名號嗎?我想用更尊敬的稱呼。”


    沈墨微微一笑,“你覺得什麽名號適合我?”


    巫道人絞盡腦汁,“神君如何?天君怎麽樣?”


    沈墨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淡淡一笑,“咱們先出去。”


    背後的魔佛之墓忽然間消失了,連同外界的葬天大墓也消失,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沈墨和巫道人出現在南天門外。


    此刻南天門依舊在,卻給人一種不可靠近的森然肅殺感。


    盤坐在牌匾上的道影低頭看了沈墨一眼。


    兩人對視。


    仿佛古今相望。


    沈墨緩緩收回目光。


    他的心中有一座墓,墓中有墓。


    葬天大墓和魔佛之墓,存於沈墨的道心天地中。


    空間顫動,南天門外同樣不可久待。沈墨帶著巫道人出去,出現在太和山沉底的遺址中,這裏已經變成大湖。


    滄海桑田不過如此。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


    沈墨比進入南天門之前,多了幾分仙家的飄渺出塵。


    這是金丹大道的功勞。


    金丹大道是一條真正的成仙之路。


    從前他在神都被稱為謫仙之才,此刻他自稱謫仙,好似也沒什麽不對。過去這樣的稱讚是誇耀,現今名副其實。


    力斬兩大絕頂高手,更讓沈墨身上那種無敵氣質融合於仙家的飄渺中,變得高不可攀。


    沈墨一指湖心,於是有水柱衝天而起。


    沈墨舉手抬足間來到水柱上,盤坐其中。


    這是大智經的玄妙。


    但不完全是。


    沈墨以道家心法將自己所得的大智經補足,為之有了新的命名——《禦盡萬法根源智經》。


    以往的大智經有點像西方傳說中的魔法師修煉的冥想術。


    現在經由沈墨整合,有了道門心法的氣質,乃是一門神妙的修性法門。


    性命雙修之道是為丹道。


    “此後,巫道友可為此湖水神。”


    沈墨仿佛言出法隨一般,將巫道人任命為這處大湖的水神。


    反正他已經不再是血肉之軀,若能煉化水脈,成為水神,實是天大的福緣。


    而能敕封水神的沈墨,又是什麽?


    傳說中人皇天帝才能敕封神靈。


    沈墨要做人皇,亦或者天帝?


    巫道人難以理解沈墨的層次,但當沈墨的法意落在他身上時,他與大湖有了深刻的聯係,並深深地打上沈墨的烙印。


    世人能得妖魔鬼神之力,便能超越凡俗。


    而此刻沈墨居然要創造出一個神明出來,簡直教人難以想象。


    這是一個隻能仰望不能觸及的境界。


    沈墨有這麽厲害嗎?


    若說有那也是,若說沒有,那也對。


    其實在於武湟和太和道人。


    武湟才是真正的萬水之王,而此處大湖是太和山的遺址。


    沈墨利用來自武湟和太和的道意,才做到了敕封水神的事。但是這是嚐試性的一步,有助於沈墨了解探索鬼神的奧秘。


    巫道人恰好又是靈體,正好能成為沈墨需要的工具人。


    這也是一種機緣。


    沈墨開始講述《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心法,並夾雜別的修行玄妙。


    他是在講述自己過往修行的那些神通絕學的玄妙,並以丹道的方式講述出來。


    講到竅穴,他說到了修煉肉身,而如何修煉肉身,卻又扯到了天上星辰。因為人體竅穴對應諸天星辰。


    其中他著重講述了玄武七宿。


    於是玄武七宿橫跨天際,能與日月爭輝。


    這是天人交感。


    天人交感正是天人合一的一個小小應用。


    沈墨又說起了嶗山的巨靈玄功,以天上星力洗伐自身,才是巨靈玄功的正確入門方式。


    他聲音不疾不徐,娓娓而述說。


    一開始隻有巫道人這個新任水神在聽講,但漸漸大湖周圍的生靈聚集過來,它們聽不懂沈墨的話,可是能感受其中的道。


    這其實最接近沈墨言語中的真意。


    “不立文字,以心印心”從來都是傳道的上乘法門。


    逐漸有周圍的農戶來聽講。


    其中有些人家曾經去過太和山紫霄宮,偶爾聽聞宮中道長講道,曾有爺爺輩的人,僥幸聽過太和道人講道。


    所以他們其中有些根底的人,不免得了一些沈墨講道的高妙之處。


    至於那些生靈,有些開啟靈慧,因其不懂人類文字,得了沈墨講道中精純之處。


    還有一些修煉者過來,因為見識廣博,得以觸類旁通,總之收獲不淺。


    他們一個個用心聽講。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沈墨盤坐在水柱上,神通自顯,又有天上玄武七宿護法,教人不敢靠近,生怕唐突仙人。


    隻是太和山遺址有仙人講道的事情便越傳越遠。


    沈墨也不管,繼續傳道。


    他正是在嚐試太和道人所言的道傳寰宇。


    沈墨想知道這對他有什麽幫助。


    實踐出真知。


    沈墨從來是一個行動派。


    趁著剛剛修成金丹大道,許多修行難題豁然而解,他傳道的過程中,同時也是溫習加固。


    一舉兩得。


    …


    …


    趙普法和穆師瑤等人還在五髒觀。


    穆師瑤最先發現五髒觀的異常。


    “道觀在動!”


    他們走出道觀,發現了奇妙的一幕,在荒野上,一座古老破舊的道觀正朝著太和山方向進行緩慢的蠕動。


    回到道觀,趙普法問殺生道果。


    “道觀要去見老爺。”


    這是殺生道果給出的答案。


    會行走的道觀,簡直教人匪夷所思。


    而殺生道果給出的答案,更讓人哭笑不得。


    道觀居然是要去見沈墨。


    它是狗嗎?


    但五髒觀可不管穆師瑤等人的想法,堅定緩慢地向著黑山方向蠕動。


    穆師瑤隻好繼續養傷,趙普法提高警惕。


    畢竟一座會行走的道觀,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不知道會招惹什麽麻煩?


    可一路上風平浪靜。


    因為寰宇之中,如今最為令人矚目的事便是沈墨傳道之事。


    太和遺址仙人出,道傳寰宇!


    這是一樁大機緣。


    但凡有點能力的人都跑去聽道,去晚了萬一沒位置了怎麽辦?其實他們也不想想,現在去無論如何都晚了。


    可是人有從眾心理,大家越是稀罕的事物,不管對自己有沒有用,或者去沒去晚,肯定是不甘人後的。


    來到太和山遺址的人越來越多,沈墨依舊不疾不徐地講道。


    本來說了許多天,他也該詞窮了。


    事實恰恰相反。


    他講道的內容變得越來越多。


    因為講完了一個修行疑難之後,又會有新的疑難出現。


    正所謂道無止盡!


    所知越多,所不知便越多。


    沈墨隱隱然有些明白道傳寰宇的另一個含義。


    傳道者如薪火不絕,會不停前進,永無止歇。


    五髒觀終於來到了大湖。


    靠近大湖後,五髒觀以極快的速度,飛到天空中,出現在九天之上。


    沈墨進入五髒觀,聲音從雲端傳下。


    “一日後,吾將在五髒觀中講述長生大道,有緣者可來五髒觀中聽之。”


    沈墨出現在道觀大殿的神龕上,大殿無神像隻有牌位。沈墨盤坐在牌位之間。


    牌位上文字的含義,他現在清楚了。


    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沈墨處於天地之間,正好是人。


    於是天地人三才齊備。


    “沈墨,你這是要學道祖傳道?”穆師瑤眼中閃爍著好奇。


    沈墨微笑:“不錯,你們跟著一起聽吧。”


    “收束脩嗎?”趙普法表示有心理陰影。


    沈墨摸了摸下巴,“要說收束脩嘛?那確實要收。要說這想法是什麽時候有的,那也是剛剛有的。多謝趙兄提醒。”


    趙普法:”……“


    穆師瑤不由莞爾,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叫法不輕傳。”


    沈墨還以微笑,“知我者師瑤也。”


    穆師瑤打趣:“可惜我很窮,身無長物,欠了伱這麽多,隻能給你當長工還債。”


    沈墨打量她一番,點點頭,“確實身無長物。”


    穆師瑤初始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想到了什麽,俏臉一紅,心想:“果是沒有叫錯的外號,你現在看著這麽法相莊嚴,談笑間仍有幾分邪氣。”


    趙普法取出一個破盆放在道觀外。


    道觀漂浮於白雲之上,仙氣渺然。而觀門口放著一個破盆,若要入門,須得交些人事進來。


    至於破盆,正是趙普法繳納的束脩了!


    他知趣地看守在門外,若有人能到此,他這看門的門子,豈能沒有半分好處?


    可憐他一代教主,老讓沈墨借著助他修道的名義敲竹杠。這叫因道返窮,無奈下,隻好幹點兼職來彌補損失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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