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當年在趙無極的大天羅手之下,生機滅絕。好在有千年寒冰棺,使他保留一絲複活的希望。


    這是煉神最難的關卡。


    不是每個人都能順順利利破而後立,死而後生。


    沉墨厘定修行九境,其中通幽境界,便是針對死而後生的修繕。


    通幽境,乃是提前修煉元靈,將靈魂和真炁結合,生出一點“靈炁”。隻要保住這一點靈炁,那麽“破而後立,死而後生”的成功率就會大增。


    驚蟄當然沒有靈炁。


    沉墨掌中生出絳宮雷,刺激他死寂的神魂,煥發出一點生機,又以水髒雷穩固他的魂魄,不至於在絳宮雷的刺激下,魂飛魄散。


    這是十分精細的活。


    沉墨完成這一步之後,體內真炁好似水銀一般流出,彷佛活物一樣,侵染到驚蟄的身上。


    水銀般的真炁慢慢覆蓋驚蟄身體的全部。


    在沉墨真炁的包裹刺激下,驚蟄全身髒腑、筋骨乃至於更加細微的血肉組織,都起了反應。


    驚蟄渾身好似燒紅的烙鐵,散發出驚人的熱量。


    “還陽!”


    用民間傳說的說法,這就是還陽。


    但沉墨很清楚,這種複活僅限於對煉炁頂峰的人物使用,恰好他們處在煉神的門檻前,本身處於一種“活死人”的狀態。


    若是驚蟄再次死去,沉墨就沒法將他複活了。


    或者說是煉神的道悟保護了他。


    同理,圓意也是一樣。


    可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定會在修行界引起軒然大波。因為煉神最難的一關就是死而後生。


    如果有沉墨相助,那麽這道難關的風險就大為降低。


    沉墨在替驚蟄還陽之後,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沉重。


    “天道枷鎖?”


    他很快就明白了這種沉重的由來。看來就算是這種意義的複活,也為天道所不容。


    他拔出天罪劍,斬天拔劍術使出,斬破身上的沉重。


    沉重感消失,可是沉墨心中依舊有一種束縛感,久久不散。看來這種複活,不能輕易施展。


    沉墨並不奇怪,若是能毫無顧忌地施展“還陽”之術,且沒有任何代價,那麽太和道人、魔佛等人早就製造出許許多多的煉神高手了。


    好在,他也隻打算複活驚蟄和圓意。


    驚蟄以後就留在五髒觀,跟殺生道童一起,要不各自取個道號,一個叫清風,一個叫明月好了。


    沉墨心裏泛起惡趣味,同時收回真炁、閉上血眼,等待驚蟄醒來。


    驚蟄醒了過來,但見得眼前幽幽暗暗,周圍的環境有種莫名的邪異和恐怖,同時還有難以言喻的道氣,似邪非邪,似正非正。


    他是在哪裏?


    忽然,他眼神聚焦,看到一個身著漆黑道服,胸口繡有太極圖桉的道人,容貌甚是熟悉,可是氣息深遠、玄秘。


    記憶湧上心頭。


    “公子?”


    “我這是在哪裏?”


    沉墨微笑:“這裏是陰曹地府。”


    驚蟄難以置信,“公子,你也死了?”


    沉墨:”……“


    他揮了揮衣袖,澹澹開口:“不是,是你死了。我已修成天仙道果,以法眼遍查六道輪回,找到了你。你跟我回陽間去吧。”


    但見得一個圖卷出現,有旋渦黑洞,登時把驚蟄吸了進去。


    裏麵天地果然不同,大日橫空,陽氣十足,一掃之前的幽暗。沉墨是把驚蟄關進乾坤圖了。


    “這裏是我以天仙道果開辟的洞天,和人間十分相似。你先在裏麵修行,穩固境界。時間一到,可來見我。”宏大的道音出現在驚蟄耳中。


    他看了看眼前的天地,一些山水很是熟悉,還有有血有肉的人,隻是人物風貌,儼然是一千多年前。


    驚蟄不由半信半疑,花了幾日時光,才知道這裏是一千多年前,由五髒觀觀主傳道,定下修行九境。


    他自然打聽出來,那觀主便是沉墨。


    而且這處天地十分狹小,還不如大夏遼闊,平靜安寧中透著詭異。


    “難不成公子當真證得天仙道果,開辟了這方洞天?”驚蟄有種洞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的錯覺。


    一時間如夢似幻。


    他有點分不清真實虛假,隻好先找個地方修行,穩固如今的境界,等待沉墨的召喚。


    其實武湟從乾坤圖裏曾破碎虛空,沉墨煉化乾坤圖之後,也留下暗門。若能修成金丹或者有堪比法相的境界,就有資格參悟這片天地的奧秘,如果能找到那個暗門,就能破碎虛空出來。


    如此,可稱之為飛升。


    飛升出來的地方,自然是真實界。


    不過武湟出來時乾坤圖尚且無主,現今沉墨已經煉化乾坤圖,即使裏麵的生靈破碎虛空,來到真實界,也注定和沉墨有大因果,難以擺脫牽扯。


    …


    …


    乾坤圖懸掛在大殿的神龕上,與天地兩塊靈位並列。


    如果仔細看乾坤圖,還能觀察到裏麵的世界。沉墨想起西遊記後傳故事裏,五莊觀還有一塊名為天地鑒的寶物。


    如今乾坤圖倒是取代了那塊天地鑒,處處都是模彷啊。


    難不成他真得取個道號叫鎮元子不成?


    算了,還不如叫“太平道人”,有他在,天下必然太平嘛!


    沉墨思量間,忽然收到來自鳩摩尊者的求救聲。


    這是主仆之間的心靈訊息。


    “有妖魔攻打江城?”


    沉墨知曉,此前也有妖魔攻打江城,不過有巫族幫忙以及武湟暗中出手,倒是護住了江城。


    但武湟沒有明麵上站台,所以江城一直被視為人族十城中最弱小的勢力。


    “一個蛇魔,一個熊妖,都是千年修行的大妖,手下還有妖奴、魔兵上萬,江城抵擋不住了。”


    沉墨從鳩摩尊者的心靈傳訊中,得到事情的大概內容。


    “看來這兩個妖魔孤陋寡聞,居然不知道我便是江城名義的城主。”沉墨當然不清楚,妖魔之間,信息根本沒有人族那麽暢通,各自為戰。七大妖聖之間,都免不了摩擦,還有妖聖和四海龍魔搶地盤呢。


    否則妖魔要是團結的話,早沒人族的事了。


    其實這跟妖魔鬼神受汙穢、邪魔、凶厲等氣息汙染,擅長於戰鬥,不擅長於權謀鬥爭,讓他們參悟大道,那更是不可能。


    一切行動,多是本能。


    說白了,就是不會動腦子。


    其實人族入了魔道、邪道,一旦把持不住,照樣會瘋狂失控。


    沉無心還在給大殿做裝飾,見沉墨要走,問:“你要出門?”


    沉墨:“我幫我煮一壺茶,我去去就回。”


    “行。”


    沉墨身子衝天而起,化為流光,眨眼間消失在天際。


    …


    …


    江城之外,有巨大的江潮湧起,朵朵浪花簇擁著數之不盡的怪物,多是江河湖海中受了妖魔之氣化生的妖物、魔物,原來那蛇魔乃是水蛇。傳聞太和道人曾斬龜蛇二妖,其中的蛇妖就是蛇魔的近親。


    蛇魔統領了附近千裏的水族,想著攻破江城,有享用不盡的人族血肉。人乃萬物之靈,尤其是修煉者的血肉,乃是妖魔眼中的極致美味,能從中獲得不少元氣。


    說不定它就能由此產生蛻變,向龍族進化。


    成不了龍,也能化蛟,高蛇一等嘛!


    蛇魔身邊還有個恐怖的高大身影,正是附近的大妖熊山君,聽說曾被水月觀音鎮壓在南海,受過佛法熏陶,身上還有絲絲神聖氣息,胸前掛著一串巨大的念珠,每一個念珠都是骷髏頭模樣,原來乃是得道高僧的頭顱煉製而成,散發出澹澹的金光,真可謂集恐怖殘忍和神聖慈悲於一身。


    熊山君道行比蛇魔還高,神通廣大。


    鳩摩尊者一出手就化生黑狐王的法相,也隻跟他鬥了上百招,便即敗退。


    城中有厲害的巫族異術封禁,還有陣法,可在眾多妖物、魔物的衝擊下,也搖搖欲墜。


    熊山君很是享受江城人族在這種絕望情境下的惶恐。


    用它的說法,這種情緒醞釀越久,吃起來就越是美味。


    蛇魔深以為然。


    這時候,一個妖異男子走到附近,大叫道:“大王,不好了。這江城大有來頭,咱們最好不要繼續攻打了。”


    蛇魔皺眉,“慌慌張張幹什麽,這江城有什麽來頭?莫非是那武湟,我知道它,乃是魔界大聖,也是咱們妖族的人,它若是出現,咱們退兵便是。”


    妖異男子:“不是,不是。這江城的城主姓沉,名墨。乃是天殺星一樣的人物,惹不得,惹不得。人族有個七武神榜,他排行第二呢。據說得了魔佛傳承,如今又是什麽五髒觀觀主,在西漠凶名赫赫,有人叫他黑白雙煞,也人稱他為‘天殺道人’,總之惹不起。”


    熊山君:“什麽天殺道人,那七武神榜不過是人族給自己臉上貼金。連天人都沒有,有什麽好怕的。”


    它大大咧咧開口,卻揮起巨掌,一隻妖魔大手憑空出現,衝向江城。他口中說不怕,心裏還是有些忌憚,決定速戰速決。


    那妖魔大手撞擊城牆,立時打碎了禁製,城牆更是坍塌了一段。


    江城中眾人立時彌漫出一股極為絕望的氣息。


    石三此刻也瑟瑟發抖,對著柳晚晴道:“柳姑娘,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們跑路吧,這些年咱們也有不少積蓄,除開給大東家那一份外,咱們各分一半,我往西荒投奔大東家去,你可去神都找你家老爺子,總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能撐到現在才說分家的事,已經是用盡了平生的膽氣。


    柳晚晴倒是極有膽色,“別怕,沉墨他肯定會來的。”


    她經營江城數年,哪裏舍得這片基業。而且她深信沉墨會出現,不用問為什麽,就是女人的直覺。


    而且江城被妖魔攻破,那麽其餘地方的妖魔,對人族剩餘的城池肯定更加覬覦,其他九城往後麵臨的壓力隻會越來越大。


    柳晚晴心知,今天就算城破,也不能讓對麵輕易占據江城,否則人族隻會愈發勢弱。


    柳晚晴帶領人手衝殺到前線,與進入城頭的妖物、魔物廝殺。


    喊殺聲衝天!


    石三無可奈何,隻好跟著一起戰鬥。


    隻見得妖氣、魔氣彌漫江城,彷佛陷入了最深最沉的黑暗中。突然間,一聲悶響,好似諸天雷鳴齊齊而至,震得一個個妖物、魔物陷入昏迷當中。


    恐怖至極的氣息隨著雷鳴出現,深沉的魔潮巨影席卷了江城內外,蛇魔看向半空中一個身著漆黑道服、繡著太極圖桉的道人,發出本能地顫栗,顫顫巍巍道:


    “天殺道人?”


    那道人無言,袍袖一揮,江潮中數之不盡的魔物、妖物均自被一股可怕的吸力卷起,往他袖口裏鑽去。


    袖裏乾坤伏萬妖!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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