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沉墨和武湟、沉無心在海上分別。


    沒有什麽離別的愁緒,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還會再相見。即使不見也沒什麽大不了。


    歲月隻會讓他們的友誼加深。


    人與人的交往就是如此奇怪,有的人相處一輩子,都交不了心,有的人隻是偶爾交集,卻也傾蓋如故。


    相處的時間長短,並不能決定兩個人的友情。


    是朋友,有時候一眼就決定了。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


    沉墨即將去水月庵,見白發的鐵肩神尼。


    水月庵在南海,這一路也不太平。沉墨沒走水路,走的陸路。他化身一個年輕道士,背負天罪古劍,一路向南,大殺四方。


    西漠妖魔邪道的經曆,又在這向南的古道上重演一遍。


    隻是那時候沉墨身邊有穆師瑤,如今沉墨孤身一人。


    天罪劍在斬殺妖魔邪道的過程中得到成長,新鮮的妖魔之血,讓劍身愈發猩紅駭人,與從前的形象也相去甚遠。


    如果不是沉墨掌控它,它落在旁人手裏,很可能早已成為一把魔劍。


    不過沉墨乃是天地間最不懼怕魔性入侵的存在,天罪劍無論如何成長,魔性都沒法真正影響到沉墨,頂多讓他有些躁鬱。


    沉墨一路斬妖除魔,也是為了讓天罪成長到一個極限,成為他一大底牌。


    不過如此一來,妖魔邪道的血肉精華都被天罪吸收了,都沒法帶回五髒觀當肥料。


    同時沉墨更體會到這個世道的艱險。


    妖魔邪道簡直殺之不盡。


    尤其是以往那些邪魔外道,在這個世道中如魚得水。沉墨更加意識到,其實已經有一些人族完全和妖魔邪道同流了。


    這不奇怪,力量和權力的誘惑,引起父子相殘的事,在曆史上都不少見。


    人類的下限,從來都是沒有下限。


    如同沉墨斬妖除魔,也不是為了正義,隻是為了培育天罪。


    正義不會永遠都是正義,隻有冤仇,永遠都是冤仇!


    沉墨看得很透徹,從來也不自詡為正義之士。


    而在外界人眼裏,一個突然冒出的年輕道士,手持一把魔劍,一路向南,殺得路上的妖魔邪道心驚膽顫。


    他們沒想到是五髒觀觀主沉墨。


    因為沉墨手持柴刀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而且天罪劍也大變模樣。何況沉墨已經得了斬天拔劍術的神意,完全沒有過去手持柴刀的影子。


    何況這個世道太亂,誰也不知道這個年輕道士是不是人,或者什麽老怪物複活,或者某個大人物的轉世?


    以沉墨如今的修為,隻要掩飾自身的氣息,除非特別熟悉,且修為高絕至極的接近天人的存在,否則很難看出他的真麵目。


    這對於妖魔也是一種震懾,人族七武神之外,又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存在。


    對於沉墨而言,多一個馬甲也不是壞事。


    他一向馬甲甚多。


    水月庵的位置很神秘,需要經過一個叫慈航渡的地方,隻有乘坐專門的船才能進入。


    沉墨上了一條渡船。


    此水流激蕩的煙氣中,渡船彷佛平地一般穩當,撐船的船夫年紀輕輕,卻幹瘦得彷佛皮包骨一樣。


    “劍俠要去水月庵?”船夫看著沉墨背負長劍,即使是道士打扮,也稱呼他為劍俠。


    沉墨點頭,“不錯。”


    船夫歎口氣,“劍俠年紀輕輕,現在還是不要去水月庵為好。”


    “你這船不就是前往水月庵的嗎?現在又勸我別去?”


    船夫笑吟吟道:“最近好多人都去過水月庵,但是有去無回。我載你到半路上,你若是聽勸回去,我還能收船費,你也不用去犯險。”


    沉墨:“不必了,我非要去。”


    船夫輕輕歎息:“劍俠可知那水月庵最近有很多妖魔鬼怪前往,有一個絕世大妖也即將出世,他們之中,有不少跟劍俠一樣自信,可結果都沒有任何區別。”


    沉墨:“既然他們都有去無回,你怎麽回來的?”


    船夫突然露出神秘詭異的笑容,“因為我不是人!”


    他身上的蓑衣登時破碎,整個人變成白骨骷髏般的怪物,邪氣森森。可它尚未撲殺到沉墨身上,如往常一樣,吃盡這個修道人的血肉。


    一把猩紅血劍出現在它麵門,悍然斬下。


    怪物一分為二,內裏被一股絕強的劍氣摧毀,再也無法動彈,更沒有了任何意識存在。


    沉墨輕輕收回劍,澹澹道:“早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睜開眉心血眼,看破水流上的煙氣,一個密布妖魔之氣的島嶼出現在沉墨血眼的視線中。


    渡船沒有船槳,也自然而然破開風浪,駛向島嶼。


    那便是慈航渡的對岸,水月庵所在的島嶼。


    慈航渡又稱之為南洋苦海。


    從陸地渡過南洋苦海,上得前方島嶼,便稱之為登臨彼岸。


    當然,這是水月庵極盛時的說法。


    現在水月庵除了鐵肩神尼,其餘弟子沒有成氣候的,因此水月庵是靠鐵肩神尼一人強自撐起來的。


    …


    …


    水月庵中,血光耀目,如火如荼。原本的清淨聖地,此刻已經被妖魔之氣汙染,水月庵的全部弟子已經退守至祖師殿,外麵全是數之不盡的妖魔煞氣。


    其中隱藏的妖魔,更是不知凡幾。


    這群妖魔中為首的卻是一個年輕公子,著一身紅衣紅袖,異常妖豔。身邊跟著兩名老者,乃是邪魔道裏赫赫有名的人物,幽泉二怪。


    妖豔公子手持著一把香氣撲鼻的紙扇,上麵繡著美人,勾人心魄。


    他對著祖師殿恭敬傳聲,“晚輩雲子櫻拜見鐵肩神尼老前輩,還請您老出來相見,否則我們隻好自己進來了。”


    那緊閉的祖師殿,無風自開,有神尼的聲音傳出,“我不認得你是誰,你們在水月庵鬧騰了好些日子,也該夠了。”


    雲子櫻:“在下本是無名之輩,自然不入神尼法耳,今次來水月庵叨擾,隻是想請神尼揭開水月古井的封條,放出那位前輩。”


    “早知道你們是為了解救它而來,不過這事絕無商量餘地。要不是為了鍛煉小輩,老尼也不會容忍你們胡鬧到此時。不要不識趣,走吧。”


    雲子櫻:“我們也是奉命而來,本不想得罪你。隻需要神尼放出那位前輩,我們立刻就走。”


    “我若是不答應又如何?”


    雲子櫻微笑:“那就隻好請神尼一定答應呢。”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動手?”


    雲子櫻輕笑一聲,“那是神尼你的事,我們是不敢先和你動手的。”


    “好,沒想到我三百多歲了,還要和人動手。也罷,就當活動活動筋骨。”大殿裏走出一個老尼,拄著一根拐杖,拐杖上掛著一隻竹籃。竹籃用黑布蒙著,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老尼麵容蒼老,形如朽木,血肉枯槁。看起來身子已經半截入土。


    三百多人,已經是修煉者能存活駐世的一個極限。


    除非成就天人,否則壽命很難再有突破。


    雲子櫻等人看著這威震天下的鐵肩神尼,如今行將入土,都不由鬆一口氣。


    他們當然清楚對方一出手,勢必要玉石俱焚。


    但雲子櫻等人來曆殊奇,並不怕死上這一回。若是能以一次死亡,換得對方出手,那也是大賺特賺。


    隻要沒了鐵肩神尼,即使封印一時半會間解不開,他們也可以另外想辦法,那位水月古井裏的前輩,遲早能出來。


    雲子櫻微笑:“請神尼出招吧。”


    鐵肩神尼目光掃過祖師殿前一眾妖魔,澹澹開口:“既然你們自尋死路,那也不要怪老尼手辣了。”


    她昔年自號滅絕,妖魔邪道滅之絕之,要不是修煉了枯禪神功,往前兩百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要葬生在她手上。


    她已經多年未曾跟人動手,心裏蘊藏的火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可怕,一旦出手,定如火山爆發,天崩地裂。


    至於此前在摩訶寺鎮壓妖魔那次,其實情況特殊,算不得爭鬥。


    這次對方蹬鼻子上臉,神尼火氣又積蓄了不少。


    雲子櫻澹然一笑:“神尼要動手便動手,我等來此,自然做好了準備。”


    他話音未落,鐵肩神尼尚未說話。


    一道森然的猩紅劍芒出現。


    天上的明月消失,周圍的景色頓時變得無比昏暗。


    天地間彷佛隻剩下一道猩紅劍芒。


    此刻天空烏雲滾滾,漆黑如墨的巨潮道影出現,更有咆孝的雷聲突如其來,震得水月庵內外顫動不已。


    轟隆!


    猩紅劍芒爆散,如同一個信號似的。


    天地間有大雨嘩啦啦而下。


    這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劍氣。


    電閃雷鳴,磅礴劍雨傾盆而下。猩紅的雨水,蘊藏著無盡的暴戾和血腥。


    “神尼前輩,這些宵小之輩何須您老親自動手,晚輩替你把他們打發了便是。”


    玄音如潮,穿透雨水,轟轟地響動在眾人心中。


    雲子櫻衣服翻動,一塊紅布不斷放大,擋住周圍數丈的猩紅雨水,駭然發問:“你是誰?”


    “貧道沉墨!”


    鐵肩神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好小子,來得正是時候。”


    水月庵中的女弟子們紛紛翹首以盼,想從風雨雷電中,找出這位傳說中人物的身影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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