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光線很昏暗,估計快要燃盡了。


    一個少年還在燈下苦讀。


    他莫約十四五歲,一身粗布衣服,上麵有好些個補丁。


    直到已經快看不清字了,他才抬起了頭,張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他合上了書本,書本的封麵顯露出來,上麵寫著——《識字歌》。


    他站了起來,走過去推開了窗戶。雖然他動作很輕,但破舊的窗戶還是發出了嘎吱聲,在寂靜的夜裏特別明顯。


    窗口正對東方。天空已經微微有些泛白。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然後他寬衣解帶,睡在了一張很窄的木床上。


    這個少年,名叫阿福。準確的說,他現在不再是阿福,而是董小平。


    董小平,本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中國的普通青年。他從一個二流大學畢業,找了份特效工程師的工作。可還沒幹到一年,一次醉酒後就發現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剛剛猝死的阿福身上,還融合了他的記憶。


    阿福的記憶不長,很簡單,或許不幸,或許幸福。


    他是一個下人。


    他是災荒年間流民留下的孤兒,被一個秦姓富貴人家收留養大。下人的生活肯定談不上多麽美好,但因為他是被主人家從小養大,知根知底,所以秦家還算比較看重他。


    秦家是方圓幾百裏的名望之家,家有良田三千畝,秦老爺更是致仕太宰。


    但眼看秦老爺年事已高,秦家這般家業,現在卻麵臨著後繼無人的窘境。不是秦老爺沒有公子,怎麽說呢,算是有半個公子。


    為什麽說半個?因為此人沒人說得準,她/他究竟是男是女。


    她/他名叫秦楚玉。


    她/他剛出生時,家裏人一看是個帶把的,都稀罕得不得了。秦老爺不是沒有其它兒女,隻是全是姑娘,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有個男孩兒。所以全家人都稀罕他不得了,什麽好的都緊著他。


    但是,稍微長大點後,家裏人卻發現了一個怪事。那就是她/他的性格很奇怪,她/他不像男孩一般調皮搗蛋,而是像女孩一樣非常端莊秀氣。


    後來隨著她/他一天天長大,不僅性格奇怪,她/他的聲音、長相、身材也越來越女性化,連胸部都開始發育起來。除了有小弟弟以外,外觀上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女孩,而且還特別的美的女孩。


    秦楚玉美是美的不得了,但家裏人們卻著急了,她/他明明生來是個男孩兒,為什麽長大後卻變成了女孩模樣?這天下間陰是陰陽是陽,男是男女是女,那她/他這樣那不就是不男不女嗎?若是傳到外麵去,大家還不得說秦家出了個妖人,如何能繼承秦家家業?


    於是,他們勒令秦楚玉必須作男孩子打扮,學男孩子說話,不得觸碰任何女孩子喜歡的東西事物。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斷的尋找各種偏方補藥讓她/他吃,這種不行又換那種,幾乎秦楚玉每天都在服藥。


    可惜,沒什麽效果,她/他反而越長越水靈,性格也是越來越溫柔可人。


    秦家人都快絕望了,直到三年前,一位高人路過秦家,偶見秦楚玉,便對秦家人說,這孩子有仙緣,還給了他一塊玉做的令牌,讓他三年後到宛國清波湖拜入仙門,還說她/他這種病叫男生女相,世間無藥可解,但說不定仙家能有辦法。


    一家人看到了希望,這才消停。


    不過這三年時間裏,秦楚玉始終被禁足在家裏,以免外麵傳出不好的風言風語。等到三年時間一過,秦家就安排她/他秘密啟程,前往宛國清波湖。


    他們所在的國家是陳國,到宛國有好幾千裏。秦楚玉從小在深宅大院長大,對外麵不了解,所以千裏迢迢,不是她/他一個人能去的,需要安排一個懂事的家仆隨行。


    但隨行的家仆又必須忠誠可靠,此行路途遙遠,盤纏必然需要帶得很多,難免引人貪念。秦家猶豫許久,最後決定讓阿福做秦楚玉的隨行仆人。


    剛啟程不久,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阿福突發癲癇猝死,正好和魂穿而來的董小平完成融合。從此阿福就成了董小平,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剛穿越來的時候,董小平十分的不習慣,什麽語言文字、地理常識、風俗文化、錢幣物價等等,都和前世不一樣。好在融合了阿福的記憶,不然他估計他連生活一個月都很困難。


    至於身份穿幫,倒不存在問題。秦家家大業大,下人都有上百,秦楚玉之前對阿福並不是很熟悉,所以那夜之後阿福成了董小平,她/他也沒有察覺。


    唯一的麻煩就是阿福不識字。他隻是一個幹苦力的下人,沒有上過學識過字,所以董小平不得不自己來學。識字很重要,因為他知道不管怎麽樣,字都不識是沒前途的。給你一本秘籍你都看不懂,豈不是很尷尬?


    這裏的文字是類似漢字的象形文字,其實和前世繁體字有五六分相似,所以學起來並不是很難,而且有蒙學大師把常用的文字編成了一首歌謠《識字歌》,類似前世的三字經。


    幸虧是這樣,他自學起來才很方便。隻要會了這首歌,就可以對照著認字,否則就得去蒙學學堂。不說需要趕路,就說要自己和幾歲的孩童一起上課,豈不是很沒麵子。


    睡在床上的董小平忍不住吐槽:“我也是醉了,這裏的文字為什麽不能是簡體字,哪怕是繁體字也好啊?真沒想到穿越前加班到十點,穿越後卻還得加班到第二天早上!而且我的修仙大業,居然還是從一個凡人仆人開始,關鍵還不識字,穿越者中起點最低的就是我了吧!”


    從秦楚玉的經曆可以看出,這個世界是應該是有仙人的,或者說修真者。在仙俠世界唯一的出路就是修仙,要修仙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那清波湖的仙門。


    修仙必須有機緣,可機緣哪裏來?隻有到了仙門,才有機會找到機緣,否則難道要找個山崖跳下去,測驗一下自己是不是主角?


    剛穿越時,從阿福的記憶裏知道了一個仆人每天要做的工作,他第一反應是,這麽累鬼才當你這個仆人。但仔細考慮了之後,最終還是選擇留下。有三個原因,一是沒錢,二是沒路引和通關文書,三是沒拜仙令。


    第一個問題要說其實可以解決,走到哪個荒山野嶺,把秦楚玉偷襲殺死,搶走盤纏。


    但第二、第三個問題,就不能這樣暴力解決了。路引和通關文書的所屬人是秦楚玉,相當於前世的身份證和護照,當然不能搶一個就能用。拜仙令上麵雖然沒寫名字,但是整個秦家都知道,它隻屬於秦楚玉一個人的,具體綁定方法也許是什麽仙家手段。


    還有一個原因,雖然這是仙俠世界,但如非必要他不想殺人。


    所以目前看來,必須先幹好仆人這份很有前途的事業,跟著秦楚玉去清波湖修仙。


    於是他每天便適應起仆人的工作,背行李、洗衣服、照顧牲口、趕車、野外燒飯、搭帳篷等等等等。沒辦法,嬌生慣養的秦楚玉基本上一樣都不會,時常想幫忙都幫不上。還好董小平融合了阿福的記憶,否則兩個人隻能大眼瞪小眼。


    不過有一點值得慶幸,因為秦楚玉性格溫柔,從不苛責下人,所以主仆兩人相處得還不錯。


    兩人到現在已經走了兩個多月,到了大昌國境內。大昌國是陳國的鄰國,國土麵積要大上許多。一路看過來,人民還算安寧,治安良好,也許在位的是位聖明國君。


    不過,就算是太平年月,這路也不好走。


    這世界沒有鐵路,沒有公路,幾千裏的路很多都要靠人走,最多有時候能用的到牛車驢車。


    而且不僅僅是路途遙遠的問題,盜匪、野獸、天災、疾病、騙子、黑店、小偷……哪樣都是問題,若是遇上戰亂、瘟疫,主仆兩人多半得把命丟路上。


    所以他完全不敢小心大意,隻有成功和秦楚玉一起到達仙門,才是完成了修仙大業的第一步。


    董小平眼睛一閉一睜,就又起床了,奇怪的閉眼之前還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睜眼之後他卻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董小平暗自慶幸:“雖然仙路艱險,好在我還有這個特殊能力!”


    也許是穿越造成的時空扭曲,也許是靈魂融合造成的精神異變,究竟是什麽原因不得而知,真正的答案也許永遠都找不到,總之,他獲得了一個很特殊的能力——時間控製。


    時間控製,並不是說能讓時間倒退,因為它永遠向前走,絕不會倒退,但時間的流逝快慢卻是可以變化的。


    這個能力,就是能控製整個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能把時間變慢,也能把時間變快,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和快鏡頭。


    看起來,這是一個偽命題:既然所有事物的時間同時變化,那不就等於都沒變化,畢竟時間是相對的。你變我變大家變,不都是沒變嗎?


    但有一樣東西,不屬於這個世界。


    就是董小平!


    也就是說,全世界隻有他,才不會受到時間快慢變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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