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好繩子的長度,把多出來的繩子在自己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這才小心翼翼地順著崖邊出溜了下去。


    要說我也是命苦,沒有人拽繩子把我慢慢放下去,我就這麽直接做著自由落體運動。看著腳下越來越近的站屍深潭,心咚咚咚越跳越急,然後繩子忽地一緊,把我拽住了。


    我這時才驚出一身冷汗,這下也真是大意了,要是一個不下心,繩子直接被我墜斷,這麽一來,我不就死得幹幹脆脆了?


    馬呈呈站在洞門,伸手示意我看向她。


    見過我望過去,她扔出一小捆繩子來。


    我沒接住。


    馬呈呈拉回繩子,又再次扔過來。


    好在這次我回了神,拉住了。


    馬呈呈拽著繩子把我拉向岸邊,黑黝黝的岩麵顯得有些潮濕。


    當雙腳落到地麵上,我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真是險象環生啊。


    岩洞處的平台並沒有從整個崖麵上凸出來,要不是馬呈呈剛才掉下來的時候發現了這裏,我們可能隻會活活困死在那個熒光回廊裏。


    這處平台往裏走上數米,就是一個大約兩米高的石質門洞,洞門上雕龍繪鳳,門楣上刻著三個板板頁頁的隸書——乾坤洞。


    這乾坤洞要說雕工應該還是很精細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雕塑上都蒙著一層細細的蠟,這層油膩膩的薄蠟正在慢慢變白,相信要不了多久,這洞門上的字和雕塑,估計也就全部都會被白色蠟質所覆蓋,不再被看見。


    我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夾雜著香氣的臭。


    和人蠟機關牆的味道一樣。


    我用衣領捂住了鼻子。


    一股刺鼻的酸臭直直紮進我的鼻子裏來,鬧得我連打好幾個噴嚏。這幾個噴嚏一出來,我才想起這不是我的衣服,是那個男人的。在嫌棄之餘,我也後悔自己當時沒把他多踹幾腳。


    馬呈呈站在崖邊用軍刀把我帶回來的繩子盡可能多的割掉,然後稍作整理就塞到了自己的兜裏。


    她站在崖邊看向底下的湖,又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其實這裏距離湖麵已經相當近了,不到兩米就是水。


    我有些不情願,不太想過去。


    但馬呈呈一直不依不饒地招著手,我沒辦法,也隻能磨蹭著挪了過去。


    說真心話,我確實不想再看潭下那一片一望無際的站屍。


    在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我帶的這個黑水晶眼鏡了。雖然說戴上它我們在黑漆漆的環境裏也可以看清東西,但是透過這玩意看到的……和在光線底下看到的不一樣啊!


    透過黑水晶看到的東西會失去本來的顏色,整個物體會顯出淡淡的綠色,也就是說,這一潭站屍在我看來,也就是淡綠色的人,而且這綠色的人還直勾勾地仰頭看著我,腳不點地地在水裏蕩阿蕩……


    尤其一雙眼睛發綠光,看起來就跟饑渴了百八十年的餓死鬼一樣……


    真的很滲人啊……


    想到這裏,我摸了摸兜裏馬呈呈的手機,早在掉進熒光回廊的時候,它就從我的手中下崗,此時此刻,看來又是它重出江湖的時候了。我有些感慨地掏出手機,然後發現……


    屏裂了。


    時間刷刷倒回到不久之前。


    在過年前幾天的時候,馬呈呈說她不想要過年的新衣服,然後用自己放寒假以來,打了快小半個月的工才攢下的錢去買了個一千左右的手機,當時她喜滋滋的,整個人拿著手機開心得不得了,寶貝得和什麽似的。


    然後這手機現在正躺在我的手上。


    它的屏裂了。


    我咽了口口水。


    馬呈呈見我慢吞吞地走到岸邊,下意識地回頭看我,嘴裏嘟囔著讓我快點。


    我嚇了一跳,生怕她看到這個碎得和菊花似的手機屏,連忙打開了手電筒。


    馬呈呈一聲驚呼,伸手就想奪過手機,我本來就心虛,看她手來,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拿著手機的手,然後——


    手機瞬間淩空,直接亮著光朝潭底掉了下去。


    咕咚。


    這個悲催的手機。


    就這麽掉進潭裏了。


    手機在水中下沉還沒到半米,忽閃著就滅了,然後——


    水麵冒出了一個泡。


    隨著這個泡的破裂,空氣中的香味陡濃。


    一具站屍突然亮了起來。


    就好像有人憑空往它嘴裏塞了一個燈泡,整個站屍體內爆出了藍到發白的冷光。光在站屍的七竅處格外地亮,它的皮膚也顯出一種被撐開的白……


    冷光越來越亮。


    就好像一滴冷水炸進熱油鍋裏。


    水麵接二連三地繼續爆出一個又一個的泡。


    以那具站屍為中心,整個潭底屍群以星火燎原之勢忽地爆亮開來!


    接二連三,連綿不絕。


    看著火速亮起的各色站屍,我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了一首悅耳的老歌: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空氣中香味越來越膩。


    馬呈呈見勢不妙,立馬拉著我轉身往乾坤洞跑去。


    我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闖了大禍,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跟著馬呈呈一路噠噠噠跨上台階,連個聲也不敢吱。


    就這樣悶頭前進了不知多久,麵前出現了一堵牆。


    這牆並不是一個嚴絲合縫的死胡同,而是牆麵兩邊微微和洞壁錯開,但卻沒有縫隙。就像酒店旋轉門。隻不過這是一個單麵活板。


    洞壁突然微顫。


    這股顫抖從底下傳來。


    我心道不好,看來這站屍龍潭絕對出了什麽問題……而且這問題……十有八九和我脫不了關係……


    我心底一涼,看向馬呈呈的眼神也有些淒苦。


    馬呈呈哪裏顧得上我這淒風悲雨的小眼神,她一推牆體,立馬又顫抖著聲音朝我喊,“你快點幫忙!”


    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我本來就心裏怯怯的,總覺得把她手機弄掉了有些不好意思,聽她這麽一開口,連忙就給她搭手。


    咯吱吱。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整個牆壁以中線為軸,緩慢地整個轉開。


    馬呈呈拽著我鑽了進去,顧不得到處看就立馬開始著手關上這個活板牆。


    牆體很厚,也非常重,我撐著牆麵,隻感覺這裏的石壁十分幹爽,和之前台階處的潮濕黏膩完全不同。


    牆麵吱吱摩擦著地麵,緩慢地開始合攏,馬呈呈齜牙咧嘴叫出了聲,“你快點把門推上我就不和你計較手機的事!”


    我虎軀一震。


    當下埋頭出力,雙臂肌肉暴起。咬著牙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死懟眼前這個死重的死門。


    牆體旋轉的頻率明顯增快。


    我的力道不減反增。


    成了!


    隨著一聲悶響。


    整個牆麵已經嚴絲合縫同洞中石壁扣合在了一起。


    我轉身癱靠著石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真累啊……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個石桌,石桌不算大,但上麵卻有一個茶壺兩個茶杯。


    我吃了一驚。


    石桌後方有一個石床,床上四角掛著紗帳,層層疊疊,而帳中影影綽綽似乎坐著一個人。


    我再吃一驚。


    空氣中隻有一股淡淡的灰塵味,不算濃。


    這個地方不算大,是一個四十平方左右的石室,除了石桌石床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就連窗子都沒有,但在我們右手邊的牆上,卻有一個蜿蜒向裏的台階通道,通道漸高,不知道通向哪裏。


    身後石壁外傳來微微震感,馬呈呈順著牆麵癱坐到地上,嘴裏念叨著萬幸萬幸。


    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馬呈呈,示意她看向那個石床。


    石床背後人影恍惚。


    馬呈呈推了推她鼻上的黑水晶眼睛,撐著牆起身,她直接走了過去。


    我跟在她背後,亦步亦趨地伸直了脖子想去看看那床帳之後究竟是什麽。


    這床帳說來也巧,剛才我以為是距離問題外加角度問題,所以看不清楚帳中場景,走近一看才發現之所以影影綽綽,完全是因為帳子本身的材質。這樣的帳篷,你除非掀開,要不然始終霧裏看花越看越模糊。


    馬呈呈站到了床邊,她抱拳說了聲冒犯,然後就這麽直接掀開了床帳。


    我嚇了一大跳,心說她這舉動也太唐突了,然後……


    帳中沒有人。


    原來那黑影隻是床帳上的花紋。


    我鬆了一口氣,扭頭再看,這地方估計這也就是個住人的地方,石床上已經沒有被子了,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還是爛沒了,這麽一想,我情不自禁就有點膈應,萬一其實這裏以前是有人的呢,然後爛沒了……


    馬呈呈拽了拽床帳,似乎是在掂量這個床帳質量如何,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突然就站上石床開始拆帳篷,我連忙拉她,“你這樣不太好吧……”


    馬呈呈手下動作不停,“這個床帳質量很好,一會肯定有大用處,你快來搭把手。”


    我正準備拒絕。


    馬呈呈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的手機……”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拆!”


    我幹笑著站上石床,不情不願地做了她的幫凶。


    這床帳雖然薄,但是很結實,角落拴成的死結我解了半天也沒個頭緒,被消磨了耐心,當下直接就抽出了軍刀。


    刀鋒平走,我對著死結一頓死切。


    死結沒開。


    我不死心,又割了半天。


    死結依舊紋絲不動。


    我愣住了,真沒想到這料子薄是薄,但是居然連軍刀都割不開它。


    我有些吃驚,心裏也覺得這確實是個寶貝,於是便又拿出了十二分耐心開始細心地解繩結。


    石室的厚牆翻板又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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