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崇遂一路前行。


    崇遂此時應該也已經知道求生無望,已經死心了,他也沒有再掙紮。不過即便有石娘子帶路,這條在森林之中的路,還是很難走的。


    到了最後,我頂著石娘子那幾乎可以冒出怒火的眼神,對崇遂說道:“我幫你把腳上的繩子解開,跟我一起走。”


    崇遂看著我沒有說話,隨即就閉上眼睛。看樣子,他也不打算再配合我,想來也是,任誰在知道自己是去奔赴刑場的情況下,恐怕都不會主動配合著往刑場走。想到這裏,我頓時氣得不行,語氣也變得惡略了起來,對他說道:“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話!我現在就讓你知道一下究竟為什麽花兒開得這麽紅!”


    說完,我就揮舞著楊家戟,想用楊家戟來嚇他,誰知崇遂閉著眼睛,佯裝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看樣子他還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讓我辛苦一下。我無可奈何地放下楊家戟,說真的,用楊家戟去對付他,我也下不了那個手。我不是什麽善良的人,畢竟從最開始到現在我也傷害了很多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但我對他們動手,都會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傷害到了我。


    崇遂雖說看起來賊眉鼠眼,但起碼對我而言,他還沒有那麽壞,畢竟他沒有對我做過任何壞事,想到這件事,我就沒有辦法對他下狠手,看來威脅他讓他十分配合地前行隻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石娘子站在那裏,似乎是明白我獨自一人帶著崇遂前行確實有些困難,於是便對崇遂說道:“你以為這樣拖著就可以逃過嗎,我告訴你,之所以要把你帶到那大興安嶺的邊緣去,其實是對你最後的恩惠,如果你不去那裏的話,等待你的將比雷劫更加恐怖,我想……你不會想去嚐試的,畢竟我們這些人,憋了很多年,早就想好好發泄發泄。”


    聽著她說話,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而且配合上石娘子那麵無表情的樣子,再一回想起她那麵紗之下麵目全非的臉,我頓時打了個寒顫,饒是這副畫麵根本就不是對我而說的,我都這樣膽戰心驚,更別說這番對話的主人公崇遂了。崇遂睜開了眼睛,臉變得慘白無比,他麵如死灰,看著石娘子,眼神中慢慢流露出來一股恐懼。


    石娘子看著他,然後微微扭頭對我說,“去,把他眼睛給我挖了,我看他看著我,覺得不舒服。”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淡,就好像在跟旁邊的人說這杯茶很好喝,今天天氣很好一樣。似乎……隨隨便便就去挖掉一個人的眼睛,對她而言就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我畢竟是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在我們這裏,雖說有有錢人和窮人的區別,但總的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法律的約束之下,我們生活在一個相對而言還是非常和平的年代,所以像這種動不動就說挖人眼睛之類的事情,在我的感官裏還是很難接受的。


    眼見我沒有行動的意思,石娘子也不再催促我動手,她輕飄飄地又從自己的袖筒中甩出了那一方紅紗。這紅紗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形狀卻變得有些詭異,原本那紅紗就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造型飄逸,但現如今著紅紗從石娘子的袖筒中出來的時候,卻給人一種它仿佛在被焚燒一般的感覺。伴隨著那紅紗不斷地靠近崇遂,紅紗整個燃燒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即便不靠近,單看著那婚紗上冒出來的白色火光,我也能夠感覺到那溫度究竟有多高,崇遂一頭冷汗。就在這時,那紅紗已經緩緩地浮動在他眼睛附近,緊接著,就如同綻放了一朵小型的煙花一般,那紅紗頓實在他的眼前炸開了!


    等這紅紗炸開的時候,石娘子冷哼一聲,崇遂頓時整個身軀繃直了,就如同被摔在了案板上的魚一般,他身體繃直,又蜷縮起來,又再次繃直。他的雙眼血肉模糊,從喉嚨裏死命地發出嗚咽,因為嘴巴被堵住,聲音變得十分嘶啞難聽。兩道鮮血順著他的眼睛流了下來,我看著他那被炸得焦黑一片的雙眼,有些心驚膽戰。抬頭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石娘子,心中暗道果然在舊社會的時候,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就是真正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殺了人傷害了別人,自己卻沒有一點悔過的意思。本來在古代社會就是這麽個樣子,權勢滔天的人這都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旦簽了那種賣身契的話,奴隸就會生是奴隸主的人,死是奴隸主的鬼。也就是說,其實,並不是說石娘子她本人有多麽邪惡,而是在那種時代背景之下,對她而言,這就是倫理綱常。


    在那個時代殺一個人簡直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這些人都是她買下來,對她而言就如同一件貨物一樣,為什麽自己買的茶杯摔碎了就可以,自己買的人殺了就不行?都是貨物,有什麽差別?這兩件事情有什麽區別嗎?在她們這種有錢人的想法裏就是這樣的,我看著麵目全非的崇遂,有些不忍直視。


    石娘子看著崇遂,她的聲音再次輕飄飄了落了過來,“告訴我,你可以走嗎?”


    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崇遂含混著嗚嗚了兩聲,似乎是努力想爬起來,我有些不忍,走過去幫他解開了腳腕上綁緊的繩子,然後把他攙扶起來。崇遂整個人頓時攤在我的身上,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我覺得有些不適,但我還是沒有推開他,畢竟他剛剛才受了這麽重的傷,整個人肯定是十分難受的,我扶著他就這麽往前走去,心底有些內疚,要是我不主動吵著要他自己走,是不是也不會出這種事了?


    石娘子的紅裙在夜色中顯得很冷清,我扶著崇遂,心底的內疚逐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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