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草原之上。


    那道由蒼古妖王開辟而出的時空縫隙,隨著沒有力量支撐之後,開始漸漸縮小起來,直至消失無蹤。


    而這,都要歸功於那半空中的青袍身影。


    一道神鏡之光,將一尊天象大能徹底打殺,隨後又叫那跨域而來的蒼古妖王無功而返,甚至神魂受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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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一波三折下來,可謂是大大的出乎了洛離的預料。


    當那背對自身的青袍男子,雲淡風輕的解決了一切事端,靜靜的轉過身子之後。


    洛離,才算是終於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墨色長發隨風清揚,嵌玉紫金冠,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再加上那麵神鏡與一身紋龍青色帝袍,真真是當世風采無雙!


    “就是你,將本帝喚醒了過來?”


    清冷的聲音,沒了之前的敵意,但那股審視的意味,卻更勝往昔。


    “後輩洛離,見過前輩,謝過前輩搭救之恩。”


    “這次能將前輩複蘇,著實出乎了洛離意料,不知前輩的名諱是...?”


    洛離拱了拱手,言語中有些拘謹。


    這麽多年來,洛離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這副麵貌。


    不過此次,確實是應該的。


    因為他所麵對的這人,不僅幫了他一次大忙,同時其身份,很有可能還是人族久遠歲月前的大能!


    不然他言語之間的語氣,不會如此之大。


    妖皇鬼帝、域外神魔...


    洛離不是什麽都不懂,對於這些個異族,他還是很清楚的。


    須知道,哪怕是最弱的神魔,都得是天象起步,那是遠遠超越人族至強的存在,每一尊現世都有可能引發巨大的震動,甚至是生靈塗炭!


    還有那些冠以皇者大帝之名的存在...


    洛離自忖,連妖王都這般強大,想必這些個家夥,起碼也得強大個數倍不止吧!


    “本帝曾號昆吾,至於名姓,你現在就算是曉得也是無益。”


    “能追溯痕跡觸動本帝留於此界的道韻,倒也算是與吾有緣。”


    聽完洛離的話語,這青袍男子眉眼低垂,隨後從容的道出了自己的名諱。


    “此界天地靈氣複蘇,世界壁壘已經脆弱至極,如剛剛那小妖一般的存在,應該都已將目光覬覦在了此界。”


    “雖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罷了,但本帝粗略一瞥之下,此界怕是也沒了當年的輝煌。”


    “歲月如刀斬天驕,長生路上歎妖嬈,到頭來不過都是紅粉骷髏,一抔黃土罷了,竟連跳出了天地樊籠者都是寥寥,更別說是曆經五衰而不隕,封號稱皇之輩了。”


    “看來,此時距離本帝證道的年月,真的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啊...”


    一聲似自悠久歲月之前的歎息,從這自稱昆吾的帝者口中長歎而出,令人悵然。


    那股勘破歲月,看透世事的神態,若是不經曆世間沉浮,是絕然無法悟出的。


    一時間,洛離不禁肅然起敬。


    他雖不曉得此人身份與事跡,但光憑借著這看透歲月的感悟,就不是他眼下能夠做得到的。


    看著眼前恭恭敬敬的洛離,昆吾帝感慨過後,目光短暫的停留在了一側的瀾滄君身上,隨後微微眯了眯眼,氣息有些危險起來:


    “你的神魂不屬於此界,眼下宿體夙願已成,為何還不歸去?”


    “莫不是也和之前那小妖一樣,對此界有所留戀不成?!”


    昆吾帝從未說過自己是此界中人。


    但他話語中對於北玄域,對於整個元天界以及整個人族的關切,洛離還是感受的清楚的。


    他肯定與這片土地有著聯係。


    雖然洛離不清楚,但能以追本溯源之法追溯到他的痕跡,光憑這一點來判斷,便已是夠了。


    而此時,附身在延憐秋身軀之上的瀾滄君,麵色也不似之前那般,仿若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


    她那張精致的臉龐上麵,浮現出了幾分無奈,“雖不知前輩是哪尊人道絕巔的無敵至尊,但還請前輩明鑒,晚輩是真對此界並無留戀之情。”


    “之所以聽憑夙願借體重生,也不過隻是想要多看一些諸界風貌,從而體悟自身之道而已。”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堪稱是誠懇至極。


    與此同時,瀾滄君的秋水眸子,還落在了洛離的身上。


    感受到目光傳來,洛離很清楚她的意思。


    從認識瀾滄君到現在,說實話,她確實沒有做過什麽危害到大夏利益的事情,相反還有很多地方,都幫到了洛離。


    就比如昆吾帝。


    若是沒有她的追本溯源之法,恐怕現在洛離早就帶著三豐劍倉皇逃命去了,又哪裏會在這裏繼續僵持。


    但...


    俗話說得好,人有千麵,表裏不一。


    無論瀾滄君做得有多好,可對她該有的提防之心,也一樣都不能少。


    這並不能說洛離恩將仇報,是個小人,恰恰相反,正因洛離心有顧忌,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所以他才不敢去賭,也不會去無條件信任一個並不那麽熟悉的人。


    畢竟洛離對於瀾滄君的底蘊,可是一概不知,而她卻對洛離自身的身份地位,摸得可算是清清楚楚。


    萬一她對大夏不利,那才是悔之晚矣!


    但這些都是假設,洛離也不會去做過河拆橋之事,所以他自然也有自己權衡利弊的法子。


    看到那昆吾神鏡光輝大盛,貌似下一刻就要照射而出時,洛離思慮完畢,當即便不卑不亢的抱拳道:


    “晚輩有一問,還請前輩解惑。”


    “不知這位異域之人借體重生,能發揮出她本身多少神威?”


    說罷,青年沒有正麵回應瀾滄君的眸光,隻是對著昆吾帝躬身一禮。


    “嗯...她的本體,是一種極其稀有的種族,名為魘。”


    “這種族群大都獨居,寄於虛空之中,天生就有聯係到諸界生靈夢境的能力,甚至可以趁虛而入借體重生,將生靈的神魂吞噬,成自身之道果。”


    “她本身的實力遠在界外諸域,本帝並不清楚,但以吾對此族的了解來看,它們並不能在降臨之時,將本體的能力也一並帶過來。”


    “這也是天地對於它們自身的限製,不然若是沒有此限製,恐怕此族的成長上限,當是不可限量。”


    本來想要如抹殺螞蟻般,隨手將瀾滄君此身抹去的昆吾帝,一聽到洛離所言,挑了挑眉後,也並未拒絕,隻是淡淡的開口。


    對於昆吾帝而言,其實他的所作所為,都是隨心而已。


    殺與不殺,隻看其對於人族的威脅到底大不大。


    如果瀾滄君真的和那蒼古妖王一樣,對於人族有著巨大威脅,那恐怕早就在神鏡之光輝下,湮滅成為灰燼了,而不是安安穩穩的存活到現在。


    但即使如此,聽著昆吾帝的語氣,也能看出他對於這族群,並無多少好感。


    畢竟說到底,這些家夥和域外天魔也沒什麽區別。


    不是人族,再加上千變萬化、戴上了不知道多少層麵具,也難免會使人心生抵觸,並不討喜。


    聽完昆吾帝的解釋,洛離心中了然,也算是有了底。


    他有著自己的判斷。


    因此,待到昆吾帝話語落下,洛離當即正色起來,便繼續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前輩高抬貴手,暫且先放過她吧。”


    “此次能循著歲月痕跡,將前輩的神念喚醒,晚輩全靠她所傳的追本溯源秘法,因此也算是援助之恩。”


    “此前不知底蘊,心中沒底,因為背負太多晚輩不能去賭,但既然曉得了一些東西,洛離還是願意去報此恩情。”


    將自己與瀾滄君的關係娓娓道來,洛離眸子清澈,雖有尊敬,但神情舉止卻是從容不迫。


    昆吾神鏡輝光閃爍,那踩踏在天穹的身影風姿絕世,眸中詫異一閃而逝去,隨即便明了了前因後果。


    作為沉沉浮浮度過了悠久歲月的強大存在,昆吾帝君的經驗,可是比洛離要高深許多。


    因此他與瀾滄君之間的幹係,隻是一眼,他便可以盡知。


    “此子不錯。”


    “無傲氣卻有傲骨,明己道曉輕重,權衡利弊又有著自身之操守。”


    “再加上這一身底蘊,他日未必沒有與吾輩比肩之姿。”


    昆吾平靜的眸子中深邃如淵,叫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罷了,左右不是什麽大事。”


    “你既開口,那便聽你的便是,反正本帝也不會在此世存在多久。”


    青色衣袍漸漸變得虛幻。


    這證明,洛離以追本溯源之法追溯來的痕跡,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


    畢竟隻是一縷神念罷了,終歸還是有著自身的極限。


    能滅殺嘯月王延木真,將比肩二品的蒼古妖王化身徹底湮滅,作為一道悠久歲月之前遺留下來的神念痕跡來講,說出去已經算是驚世憾俗,不能強求過多。


    在最後的關頭,昆吾抬起頭來,對著洛離輕輕點了一指。


    “希望今後,還能有相見之日。”


    “武道一途,入門難,成道難,登天難,之後更難!”


    “通篇看下來,一難字貫徹始終,壓得是多少天驕豪傑喘不開氣來。”


    “大浪淘沙,能留在最後的,都是曆經千辛萬苦,底下堆積了不知多少枯骨。”


    “本帝觀你有不俗之姿,也算是少見的英才之輩了。”


    “願汝今後可以勘破枷鎖,跳脫天地樊籠!”


    “相逢便是有緣,送汝一場造化。”


    這指印伴隨著那昆吾神境的一抹輝光,‘嗖’的一下便照在了洛離的身軀之上。


    同一時刻,他的泥丸宮中除卻仙王異象,以及成道之後的金龍異象外,又有了一股神秘至極的力量,從中浮現出來。


    一時間,這開辟出來的神念之處,各種輝光互相映襯,簡直是叫寒舍蓬蓽生輝。


    “一抹昆吾鏡的痕跡留存,可保你靈台清明,不被邪魔侵蝕,平素裏細細感悟,對你眼下的境界也有不少好處。”


    “另外,如是遇到不可敵之強敵,催動寄存於你泥丸宮中的昆吾鏡神光,凡俗一品上下,當伏誅之!”


    “此法一用之後,痕跡便將徹底化為烏有,因此,還請慎用之。”


    “切記,切記...”


    這青袍男子的身影越來越虛幻,同時發出的聲音也越發縹緲起來。


    最後,他的身軀更是化為了光雨,痕跡消失無蹤,遍布在了天地之間。


    昆吾走了。


    他在走前的最後之時,似乎...還與這北玄域的天地,產生了一絲共鳴。


    那道被瀾滄君所說的大陣,確實存在,也確實接近消磨殆盡了。


    雖說洛離不曉得那到底是什麽玩意,但有人知道,也知道如何主導。


    作為布置這不知名陣法的人之一,昆吾在消逝之時,將這接近溢散的陣法底蘊,盡數都分潤在了這落寞許久的北玄域天地之上。


    一時間,久旱逢甘露。


    所有缺失,都好像在一瞬之間,盡皆都被彌補掉了。


    天地之間,名山大川好似靈氣複蘇,一瞬間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補全了一樣。


    那是屬於曾經遺留在這片天地之中的道韻,是往昔歲月裏,隕落的天象自身的痕跡顯化!


    此前八百年此域有缺,就好似是被從整個元天界裏剝離了一塊一樣,任是再怎麽風華絕代,幾百年之中誕生的天象大宗師,也是寥寥無幾。


    但現在不一樣了。


    當天地複蘇,昆吾隨手點睛之筆,北玄域與中土東海等人道盛世之地,將再無區別!


    或許百年之後,這裏也將有無數人道聖地冉冉升起,甚至就連那古史之中記載的武道天人,都未必不能誕生!


    大夏長白山巔,四季皆是寒冷。


    一麵容蒼老,行將就木的老者,眼眸渾濁不堪。


    可當此之時,他那坐在山崖邊上,佝僂的身軀,卻突然動了一下。


    “這是...”


    雲宏渾濁的眸中,露出了一抹茫然。


    同時一生所學,以及此生算過的最後一卦在腦海如走馬燈般,浮現出來。


    再加上這長白山上,不經意間突然浮現的道韻,以及那曾經祖師秘寶,掌教的貼身信物顯露的玄奧氣息...


    老者枯瘦的手掌,突然沒來由的顫抖了起來。


    隨後,他慌忙的掏出了一道卦盤,號稱著此生不願再算卦的他,顫顫巍巍的為自己卜起了最後一卦。


    都說算卦不能算自己,醫者尚不能自醫。


    但這次,卻沒來由得便成了。


    看著本該是十死無生壽命無多的卦象,突然變得天機錯亂,算不清楚,這老掌教一時間喜極而泣,禁不住老淚縱橫。


    與此同時,他那滿頭蒼白的發絲,在天地靈氣的複蘇下,竟如天人化生般逆轉,化為了青絲!


    本來行將就木的身軀,漸漸重新恢複了活力,同時那不停溢散,難以維持的武道真氣,在那長白山無窮無盡的道韻和靈氣的滋補下,竄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高!


    甚至到了最後,隱隱間連天象大道,都是撥雲見日,近乎近在眼前!


    撲通!


    從老者麵貌重新化為青年之貌,雲宏看著顯露神跡的長白山,他的心都是顫的。


    北玄域,活了!


    他能感受到,這座曾經作為卦道大宗師玄燁子留下的傳承之地,很多地方都變得不一樣了。


    就連他,都承到了祖師遺留的饋贈,再加上自身之積累,有了問鼎一生以來都夢寐以求的境界之機!


    “祖師保佑,天地變革之際已至...”


    “我長白山一脈,傳承到底還是不該絕啊!”


    說罷,這恢複麵貌的青年雙眸含淚,仰天大笑不止,之前的頹廢,就好似一掃而空一樣。


    而數遍整個北玄域七國,像是長白山這一幕,時而都有發生,隻是大部分沒有這般誇張。


    但有一點可以預見。


    那就是屬於宗師無敵的時代,怕是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化為過去式了。


    天地初開,大世來臨,天驕必定如井噴,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


    可以說,洛離以一己之力,為這整片天地提前迎來了大世,使得蹉跎困境不知多少年的老一輩強者,看到了希望!


    但同時,他也將不可預料的變革,也一並迎接了過來...


    就比如本來無法跨越界域壁壘,踏入北玄域的天象大能,以及一些異域異族,甚至是那不可預測的化外神魔...都不例外!


    大幕拉開,紛爭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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