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離與路舟隻是一個照麵,就都清楚了彼此的想法。


    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不談此地,隨著洛離率領大軍東進楚國,關於這一係列發生的消息,也如同是山呼海嘯般向著周遭瘋狂吞沒而去。


    一個月後。


    當大夏的兵馬,將整個蘭陵郡城和下屬範圍都鞏固過後,雖然未曾繼續擴展疆土,但關於此地的情報,已是傳到了楚國的都城——郢都。


    此時,這座曾經七國之中數一數二的雄都,已是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現任楚王,年過五旬,武道造詣普普通通,但往日裏對於帝王權謀之術,也算是研究了個通透。


    如果說沒有天變這一係列的變動,他現在估計仍舊還可以權衡各方勢力,穩穩的坐在這個至高位置之上。


    但現實往往都是充滿著打擊的。


    楚國郢都,楚王宮殿。


    穿過了九百九十九道晶瑩如玉的整潔階梯,佇立於整座後殿中最為顯眼的華麗殿堂。


    這就是以往楚王縱情享樂的地方,無數鶯鶯燕燕環肥燕瘦,供其挑選。


    說起來即使歲數不小,但這楚王也是個會享受的。


    光論後宮後妃,妃嬪人數都有著數百之眾,生下來的子嗣也有著好幾十個。再加上侍妾宮女之流,好不熱鬧。


    與大夏那冷清模樣,儼然形成了反比。


    想來,生在這種局麵中,項長歌這個楚國太子,幼年的生活怕也是不太好過。


    如果不是他的天賦太過驚世,又兼有皇室宗族看重,這太子之位,想必也難以落在他的頭上。


    畢竟單論出身來講,這位太子的生母當年也不過就是個侍妾身份,如不是母憑子貴,今日估摸也難以坐穩這後宮之主。


    因此憑以上來看,項長歌之所以會養成日後這番性子,與年少之時的隱忍屈辱生活,想必多半也沾著點幹係。


    今日,楚王殿內。


    往日裏的奢靡場景,此時候竟是一片冷清,實在令人罕見。


    而楚國的皇帝,項雄,則是端坐於那燙金座椅上麵,麵上漆黑一片,盯著眼前的情報,沉默不語。


    那是兩則情報。


    其中第一條,事關楚州前線,是有關於對華陽州妖族動兵的戰報。


    雙方戰鬥進展到白熱化,妖族大軍源源不斷,又兼有妖王助戰,即使中土洗劍池大能親至,再加上離火刀宗的天象,也難以取得有效戰果。


    楚國傾國之力的五十萬大軍,在這種高端戰力可以主宰一切的局麵下,顯得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在北玄域偏安一隅安穩做了近三十年主宰一切的皇帝,楚雄卻忽然生出了一股荒謬之感。


    他覺得,以往的生活就好像是特意粉飾的假象一般,在災難與打擊接連接踵而至之際,他往日裏引以為傲的臣民們,竟然就好像紙糊的一樣,一碰就碎。


    仿若幻夢。


    “江湖宗派,世家大族?”


    “該死,都該死!”


    “還有那些化外妖族,西邊狼子野心的夏人,還有那個乳臭未幹的夏皇小兒,若知有今日,朕昔年之前必親自披掛上陣,平了你這大夏,絕了你這統一天下的妄想!”


    “滅了北境草原尚滿不足你這貪欲,修整片刻又將目光盯上了我楚國?”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心中生出煩悶之感,楚雄撫摸著案桌上的楚國玉璽,語氣間帶著怒火,同時又有些頹廢。


    他那帶著眷戀的目光,此時還停留在這往日裏象征著無上權利的印璽之上,有些難以割舍。


    但即使楚雄的權衡之術再強,心機再深,他現在也想不明白該如何是好了。


    項雄的目光盯著另一道情報。


    那是有關於大夏皇帝洛離的。


    【西境有妖族大軍出沒,被大夏皇帝洛離領兵大破之。】


    【此後,蘭陵郡被夏皇大軍占據。】


    【大夏皇帝洛離,於征伐草原之時,與草原嘯月王一戰破境天象,之後縱橫捭闔,北滅王庭,震懾西燕南齊不敢逾矩,實力強盛,戰功赫赫!】


    【眼下大夏兵馬東進,不可不防,請陛下早做決斷,不然恐大楚數百年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更何況蘭陵郡都已落入大夏手中一月有餘。


    有關於大夏東進的信息,被大楚西境州郡的高官們,頻頻告知於大楚的帝王。


    可那又有什麽用處。


    楚雄麵上一片灰白。


    他眼下所剩之物,除卻這枚象征著所謂皇權的玉璽外,便再無他無了。


    掌兵之權,在太子和諸貴族之將手中,江湖高手,也不再維持表麵權利,對他言聽計從。


    政令不出郢都,除去這座深宮之外,他這尊貴至極的楚王,已經沒有了昔日裏生殺予奪的權力。


    近半生來的尊貴,都在短短半年的動亂中消失一空。


    於楚王而言,無論是世家宗派,亦或者妖族禍患,還是眼下跨過邊境的大夏,其實都沒有什麽差別。


    無外乎,不過是一群覬覦他江山的亂臣賊子罷了!


    “嗬...”


    “許豐,上來!”


    體態較之以往清瘦了不少的楚王項雄,指骨間攥的泛白。


    默了良久,他終於笑了一聲。


    “陛下,臣在。”


    一低眉順眼的宦官臣子上前來,俯身於地麵,恭恭敬敬。


    對於現在的楚王來講,他所能夠命令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而伴隨了他近三十載的掌印大太監,無疑是其中一個。


    “你去,去將大夏入楚關的情報,給朕告知太子和那些世家宗派。”


    “左右這天下都不再是朕能執掌的了,這些狼子野心之輩,哪個不對此虎視眈眈?”


    “事到如今,朕也不指望什麽了,朕就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是怎樣狗咬狗的,最後又是誰能從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後的贏家!”


    “這張皇位和楚國,朕握了近三十年早就膩歪了,他們若是想要,就盡管拿去便是,反正是朕不要的東西。”


    “不過朕就想要看看,他們為了成為這最後的贏家,到底會變成個什麽模樣!”


    項雄麵上冷笑。


    而那太監聽完後,當時就冷汗淋漓,口中稱惶恐:


    “陛下,您是這大楚的王,可切莫如此自哀啊!”


    “些許亂臣賊子,又怎能撼動天顏!”


    誠惶誠恐的話語,將項雄陰霾的心思微微拉了幾分回來。


    但即使如此,他對於自己的處境,也是清楚非常。


    項雄曉得,眼前隨侍自己的太監,不過隻是因為隻有依附自己,才能獲得權利,才表現出這副麵容罷了。


    要說許豐對自己有多忠心...


    嗬!


    使喚了二十多年的奴才,任打任罵,除卻恐懼外,可能有一分忠誠?


    項雄對此嗤之以鼻。


    揮了揮手,自覺天下風雨事都已與他無關的項雄,冷笑著叫許豐下去,隻管將消息送往以離火刀宗和太子那裏。


    他倒要看看,這大楚未來的風浪,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半晌後,待到許豐離開,大殿回複冷清。


    一時間興趣索然的項雄,正準備喚來兩個姬妾侍寢,好好調情一番。


    畢竟以他現在的狀況,除去打罵打罵奴才外,也隻能以此撫慰心靈了。


    但就在他想要出門呼喚時。


    卻突然發現,四周已是寂靜一片。


    驚覺有些不對勁的項雄,呼喊半天沒人應答。


    麵色驟變的他離開座椅,皺起眉頭走出了大殿。


    心中逐漸陰沉的他,鼻尖敏銳的覺察出了幾分血腥之氣。


    那是...


    人血才能發出的刺鼻味道!


    踏出殿門外,隻見天穹之上陰雲密布。


    而外界九百九十九道階梯...


    侍衛與侍女屍體橫七豎八,上百具盡皆氣息已絕!


    不僅如此,從他們的死狀來看,都是在一瞬之間突發暴斃的。


    雖說自己武道修行一般,但能為一國之君者,到底也有個六品先天的境界。


    能在自己毫無覺察之時,做成這般手筆之人...


    一時間,項雄身軀有些顫抖。


    “誰?!”


    “到底是誰,竟敢在禦前如此放肆,命都不想要了不成?!”


    一撩龍袍,將鞘中長劍唰的抽出,項雄凶狠的掃視四周,好像這般就能給他增添不少安全感一樣。


    “楚皇早已窮途末路,難不成自己心裏還不清楚麽?”


    這時候,有道聲音如同是從項雄心底深處升起一樣,傳響在了他的耳畔。


    隨著項雄麵色越發慘白,這聲音緊隨其後,“我啊...當然是來殺你的人。”


    “連這都想不明白,這前半生的皇位,您老是怎麽坐穩的呢?”


    “真是蠢啊...”


    話語落下,似有些輕笑。


    隨後,一道黑影驟然從項雄背後浮現,森然黑氣彌漫!


    下一刻,這身影手臂探出。


    噗嗤!


    血液噴灑。


    “呃...”


    項雄麵色瞪大,胸部露出了一道大窟窿,身軀不住的緩緩倒地。


    這一道手臂快若閃電,以他六品境的修為連察覺都做不到,更別說是抵擋了。


    眼底露出了幾分不甘,項雄有些沒反應過來,瞳孔深處隱隱間還夾雜著些許的眷戀。


    當了半輩子的皇帝,掌了近三十年的皇權,又怎麽可能嘴上說著放棄,便真就釋然了呢。


    隻可惜,今天就算他再不想釋然,他也必須要放下了。


    因為,人死如燈滅,與塵世再無瓜葛。


    一死,萬事皆消。


    在他背後的身影,隨著項雄的隕落,慢慢顯出身形。


    這是一個瞳框深陷,麵色有些蒼白的俊美男子,隱隱間有著幾分病態的妖冶,消瘦的身影看上去一拳就能砸倒,弱不禁風。


    滴答,滴答...


    當然,如果不把他手掌間還握著的那枚鮮紅色的,正在跳動滴血的心髒算上去的話,那麽大概是這樣的。


    “殿主,事情都處理好了。”


    黑色的烏鴉從遠處慢慢打著翅膀飛來。


    待到落在這滿是血汙的大殿門檻外後,化為了兩道黑衣身影。


    他們看著眼前的男子,麵上帶著恭敬。


    “那就好。”


    “妖域、楚國、大夏、還有中土的那些人,嗬,這麽多的勢力介入,又怎能沒有我神魔宮橫插一腳呢?”


    這男子看著手中的心髒,不屑的笑了一聲,隨手便將其丟在了地麵,任由這心髒咕嚕咕嚕的從那階梯之上不停墜落。


    “把這楚皇宰了,再在這郢都之中傳播些風言風語,本殿主倒要看看,這本就混淆的局麵,到底會進展到什麽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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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處道場,當年在其中搏殺的雙方,可都是人族和神魔的頂尖強者,眼下這北玄域天地複蘇,想必也快要開啟了罷。”


    “這次水夠渾,咱們隻需要在暗中盯著就行,不必暴露太多行蹤。”


    “畢竟動的多了,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的。”


    男子不在意的抹了抹手中鮮血,隨後低頭看著滿地屍體,眯起了眼。


    ...


    又是一月過。


    如果說前一月,大夏在蘭陵郡站穩了腳跟,那麽這一個月,這個國度發生的種種事跡,可謂是風起雲湧。


    楚國稱帝近三十載的楚皇項雄,崩了。


    這則消息傳出,對於整個大楚來言,所造成的反應無異於是天崩地裂。


    雖說自從天變之後,世家宗派勾結,各方擁兵自重,逐漸蠶食皇權,已不太把楚皇放在眼中。


    但再怎麽說,這位都是眼下大楚明麵上正統的皇帝。


    一國之主無端而死,總得有個解釋。


    關於這點,無論是對於前線的太子而言,還是對全天下之人來講,都是這樣的。


    其中更關鍵的,還是東進楚國的大夏。


    這一波,直接就把入關而來的洛離,給硬生生的推上了風口浪尖。


    貿然舉大軍東出國境,入了楚國疆土,本來就是挑釁和入侵的風向,即使洛離打著人類的大旗,以剿妖為名義,也不例外。


    更何況隨著楚皇項雄死後,楚國都城郢都之中,已有不少風言風語隨之而起。


    這些傳言雖然捕風捉影,但架不住眾口鑠金。


    楚皇項雄離奇死亡,大殿門檻外上百侍衛無一存活。


    這種事件發生之後,受益最大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哪些人。


    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楚國的那些宗派和士族,但這些人得楚國民心,眼下又都在前線抗擊妖域,天下人懷疑的首要對象,肯定也不會是他們。


    除卻這些人外,首當其衝的...


    便是大夏和洛離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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