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道場,鎖妖塔內。


    洛離沿著鎖妖塔的旋轉階梯,一路往上。


    這足有十三層高的鎖妖塔,麵積無比浩大,光是最底層的麵積,就足有數百丈長寬不止。


    洛離一路向著更高樓層進發,這各個樓層的麵積也在逐步縮小,但同樣的,那些囚籠裏囚禁著的妖魔屍骸,生前的實力也是變得越來越強。


    第一層是最底層,其中關押著的,不過隻是普通的先天境妖將,尋常宗師將領就可斬殺,沒什麽威懾力可言。


    但當洛離再往上邁出幾層後,他放眼望去所見的每具屍骸,卻都已經開始有著四品之境的實力,餘威不散,使人生畏。


    當他邁上第八層時,這種感覺尤為強烈,他甚至還在這層二十來座囚籠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接近消散的道韻。


    那是達到了媲美天象境界的異族,才會擁有的事物。


    也就是說,這層有著妖王和神魔的屍骸存在!


    要知道,這才不過隻是第八層!


    提著青燈的洛離,麵色凝重,手心微微生汗。


    雖說自己眼下手握兩道底牌,自保應當無虞,但麵對這種場麵,也沒來由的感受到了些許寒意。


    畢竟再過不久,自己就要麵臨一尊超越了塵世的古魔。


    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畢竟這位鎖妖塔的首座都親口說了,這古魔依舊未曾被這鎖妖塔徹底鎮殺消磨。


    連光陰都抹不去的存在,說實話,洛離現在除卻有些忐忑外,還藏匿著些許淡淡的興奮和瘋狂。


    強者想要邁向更強,無非便是要見證遠超於他的存在,並且在某些方麵勝過他。


    連境界超越自己之輩,自己都能想法子勝過,那麽未來廣闊,自己又怎麽可能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打破枷鎖,敲碎樊籠,蘊養一顆無敵心,橫推當世一切敵!


    這才是一尊攀登於武道之路上的求道者,應該具備的心性。


    感受著洛離的情緒變化,修遠藏匿在靈台古燈中的殘魂,微微有些詫異。


    “此子心性之堅韌,實乃是當世罕見,就算是我靈台宗鼎盛之時,怕也隻有佛主才能與之相提並論了吧...”


    “而且他的身上,有皇朝氣運濃鬱至極,或許他自己看不出來,但日後若不隕落,人道薪火,當有他一杯羹矣!”


    “或許那柄古劍...”


    修遠暗自沉思著。


    在一路攀登鎖妖塔時,二人一直搭著話,關於如何離去的方法,修遠也已經告知了洛離。


    靈台道場是一處獨立的秘境空間,雖存於北玄域,但又隔離在普通視界之外,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這道場一直沒有出現於外界的緣故。


    想要離開此地,隻有一種方法,就是通過靈台主峰開辟通道,這才能從內向外,脫離出去。


    洛離和路舟他們,機緣巧合下進了這處通道,但所謂進來容易出去難,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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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前輩,你說千年前帶著無數強大神魔,浩浩蕩蕩打上靈台道場的那佛敵,到底有沒有在靈台主峰被靈台佛主成功送入寂滅?”


    走在階梯上,洛離也沒有提速,繼續與修遠聊著。


    在之前的路程中,關於千年前靈台宗發生的事跡,修遠都已經大致告訴他了。


    千年前,有神魔一脈的大能撕開空間,降臨於元天界。


    而那時候的北玄域和人道,可比今日中土還要強盛許多,就連天人都不是虛妄,北境和中土都各有天人傳承。


    類比這靈台宗,便是其中之一。


    傳說中記載的,千年前北玄域有天人與神魔交戰,最終將整個北玄域打崩,形容的根本就不準確。


    真正的原因,應該是天地位格的損傷,才最終導致這片天地無法支撐天人的存在,這才使得這個境界,漸漸成為傳說。


    成就天人的武道家越來越少,而成為之後,迫於天地太小,隻能無奈飛升,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而這個苗頭,其實自千年前,就已經在各個武道聖地中成為共識了,隻不過那最後的一場大劫,加劇了這個過程而已。


    “我靈台宗在那一日,三百五十八位錄上真名的僧人,都盡數在這靈台寶山上以生命為代價,再以佛主為執陣者,啟動了往生寂滅大陣,那來犯孽障縱使再強,難不成還能強過真皇?”


    “須知道,這可是我靈台宗的道場,如此代價,此獠定然是十死無生,連帶著他那麾下,估摸著也早已灰飛煙滅。”


    “若是沒死,這千年以來,為何老衲從未感受過那些妖孽的氣息?”


    “所以小友勿要憂慮,今日以法身鎮殺了這古魔,我宗門道場之機緣,可都盡數贈與你了。”


    “而且還有那柄元天至尊遺留於佛主身畔的古劍,那可是以我界冠名的人皇佩劍,雖不是曾經伴隨那位冕下征戰一生的帝劍,但到底也攜帶著幾分帝威,你要是能得此機緣,那就是大道有望!”


    元天至尊。


    提到這個名諱,不僅是修遠麵露敬畏,連帶著洛離都麵色肅然起來。


    那可是此界最後的一尊人皇,曾經在一千多載之前,被人道疆域共尊,名錄薪火,承載人道氣運。


    洛離此前不曉得其到底有多強,以為不過也就隻是天人而已。


    但當他遇到自號為帝的昆吾,疑似界外的瀾滄君,以及這靈台宗的修遠老和尚後,他才明白人皇和至尊,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一尊三劫盡過的無上至尊,是與昆吾齊名的偉大人物。


    這等強者,說是一念山海動蕩,怕是都絲毫不為過也!


    要是能得到他佩劍的傳承,那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大機緣。


    洛離撫摸著三豐劍的劍身,心中暗自思量。


    自從洛離明了自己的道路,決心走上這聚山河氣運的上古人皇道後,他與太乙道的宗門主旨,就已是背道而馳了。


    即使背負著張太乙的傳承,這柄太乙鎮宗之劍繼續留在他這,到底也不合適。


    想起那抹清水出芙蓉,白衣如寒雪的抱劍倩影後,洛離眸中柔意一閃而逝。


    “若是此行真有機遇,三豐劍便在下次相逢之際,重新交予她手吧。”


    “就算得不到那柄傳聞中一劍斬妖王的古劍,我成就天象之後,轉修人皇鎮世功,這三豐劍也已經不適合我了,相較於李青衣而言,她更需要這柄劍。”


    “說到底,劍道於我而言,也不過隻是禦敵的手段之一,就算不修劍道,我還有拳道掌法,以及山河鼎的神通,但李青衣卻不一樣,她此生隻修一劍,若是能盡得太乙祖師真傳,以她的天賦,天人當攔不住她。”


    “也不知,她現在究竟如何。”


    想起眼下大夏,洛離腦海中回想著那一日雪下的誓言。


    待我道行萬裏,帶你去看一看這萬裏山河。


    “此日,快了。”


    捏了捏拳頭,洛離提著手中古燈,暫且壓下心中的悸動。


    下一刻,一步邁出。


    洛離已經來到了這鎖妖塔第十三層的門檻之前。


    站在通往最後一層的旋轉階梯之前,洛離瞥了眼不過四座囚籠,心中沉重無比。


    這四具屍骸,肉身不腐,從外表上看分別不出誰是神魔,誰是妖族。


    但他們卻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


    生前統統都是一品之境的封號妖王,和頂尖神魔!


    哪怕是死了近千年,這股餘威仍然是壓的洛離近乎喘不過氣來。


    他有理由相信,眼下要是他們還活著,或許真的僅僅隻需要一個眼神,自己就得當場隕落。


    恐怖如斯!


    “到了...”


    “小友打起精神,莫要被這些已隕的妖孽震懾住!”


    “老衲能感覺到,縱使過了千年,那魔頭的氣息,依舊沒有徹底消失,祂還活著!”


    修遠殘魂此時,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是凝重與緊張的混雜情緒。


    “晚輩知道。”


    深吸一口氣,洛離平複了心情,隨後雙腿發力,緩緩的踏在了用漆黑石板鋪就而成的階梯之上。


    兩側氣氛冰冷,寂靜無聲。


    除卻那盤踞在塔頂和階梯各處的封印鎖鏈,沒有任何事物點綴,黑漆漆的,令人心生畏懼。


    “咚,咚,咚...”


    洛離的腳步聲,是這鎖妖塔內唯一的聲音來源。


    他一步一步的邁向前方,步履穩重不停。


    當他越過這數百層階梯後,終於踏上了鎖妖塔的頂層。


    鎖妖塔頂,區別於其他層內,倒是有著幾分光線透入,不再是那般陰森。


    但...


    洛離踏上這空曠曠的頂層,看向東南西北四個方麵,比他手臂都要粗大的鎖鏈蜿蜒曲折,一路蔓延到中間區域,正囚禁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影時,終於沉默了。


    “前輩,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古魔麽?”


    坦言來講,洛離曾無數次想象著這古魔的恐怖。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具身軀給他的壓力,卻遠遠沒有想象力的這麽強大,非要形容的話,甚至還不如前麵那層的一品妖魔之屍體。


    這顯然不符合道理,所以洛離也沒有顧忌,直接就對著寄存於古燈內的修遠詢問道。


    “這...”


    乍聽此問,修遠看著那半跪於地赤裸上身,與人形無異,四肢正被鎖鏈困住,不能動彈分毫的古魔,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確實是那魔頭,但為何此獠沒死,還會如此虛弱?”


    “鎖妖塔是我靈台宗關押邪魔外道的地方,曾經不乏有魔道大能,妖族妖王隕落於此,但按理來說,困鎖住古魔已是極限了,難不成是長年累月的時間流逝,叫此獠傷勢惡化,接近隕落了不成?”


    顯然,對此修遠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就在兩人都有些警惕的時候,那半跪在地麵上的古魔,卻突然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蒼白如雪,毫無血色的麵容,堪稱是刀劈斧鑿、俊美無雙。


    他看著遠處站立不動的一人一燈,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反而笑了。


    詭異的紅色瞳孔中,閃過幾分嘲弄,這古魔下一刻便開口,道“時隔悠久歲月,怎麽堂堂靈台淨土,還有個沒有剃度的人族入這鎖妖重地了?”


    “莫不成是許久之前的那一戰,滿門傾覆了不成?”


    說到這裏,這被困住的古魔,低低的笑了,笑罷看著洛離手中提著的古燈,似是能穿透外表,直視內中真實。


    “想來也是,如是靈台淨土還在,又何須一介宵小凡俗,和一個不過苟延殘喘隻剩殘魂的老禿驢,來麵見本尊?”


    即使身形虛弱,半跪於地,但這古魔的話語依舊睥睨狂傲,仿佛眼前沒有任何能夠威脅於他的存在一樣。


    話語道出,洛離的眉頭有些輕皺,顯然是對這古魔的話語不喜。


    而古燈之中寄存的老和尚,也好不到哪去。


    “魔頭猖狂,不過階下之囚,也敢叫囂!”


    “今日老衲和這位小友,就要送汝去往往生極樂,見我西天佛尊!”


    青燈震顫,藍色光華一閃一閃,顯然寄居其中的殘魂氣的不輕。


    靈台宗化為曆史的塵埃,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作為當年宗門的高層,在自家大敵麵前竟被這般羞辱,而且所言還沒有反駁的餘地,修遠心中自是有怒。


    “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靈台宗確實已不複存在,但作為被一個已逝宗門活生生鎮壓在這鎖妖塔中不得掙紮,甚至至今為止已過近千載的手下敗將而言,閣下又好到哪裏去?”


    洛離提著青燈,隨著那半跪於地的古魔言罷,輕輕昂頭,故意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目視前方,語氣帶著幾分嘲弄開口。


    “哈哈哈,小友說的不錯,說我靈台宗破落,你這魔頭又好到哪去?還不是照樣被鎮壓於此,不得解脫!”


    “小輩放肆!”


    言語一落,修遠殘魂與那半跪於地的古魔,神色俱都有了變化。


    前者即使沒了身形,但依舊可以感受到他的笑意;而後者雙臂一震,蒼白的麵色上有了明顯的怒氣。


    顯然,被洛離這種往日裏不過隻是螻蟻般的存在羞辱,對於這古魔來講,有些難以接受。


    但洛離又豈會在乎敵人的感受?


    他抬起腳步,往前走著。


    “前輩,你說靈台佛主的法身一掌,能將這魔頭直接誅殺了麽?”


    “放了祂近千年的壽元,也算是對得起祂了,今日當是其壽元終結之時,就算是那傳說中的天庭天帝親自臨世,也照樣如此!”


    青年提著盞古燈,神色漠然,仿佛麵前存在的不是昔日裏不可一世的大魔,而是一隻任人宰割的野雞罷了。


    這等風采,恍惚之間,修遠甚至感覺此子,有那昔日元天古劍之中,那尊偉岸身影的三分影子。


    雖是錯覺,但到底有了那麽幾分神似。


    “此子未來,不可限量啊!”


    修遠有些感慨。


    人道未來有此棟梁,族群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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