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的三鬥醋、做的孤孀婦。守寡豈是那麽好守的,更何況是望門寡,既沒和夫君在一起過過日子又無兒女傍身。黃二奶奶聽到黃娟的話也歎了聲:“五嬸守了這麽多年的寡兒子爭氣得了牌坊,出外誰不敬著誇著,隻怕……”


    後麵的話黃二奶奶沒說出去,黃娟往黃五嬸家門口看了眼,那兩扇門關的緊緊的,方才雖隻驚鴻一瞥,也能瞧出黃景容色憔悴一身素服,哪還是去年看到的那個溫和恬靜的女孩?黃娟的手緊握一下:“若以後有個什麽,我定不會讓靈兒年紀輕輕就守寡的。”


    黃二奶奶笑一笑,接著道:“小姑,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問你,你哥哥已經去世,我這個嫂嫂你是知道的,素來沒主見,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並不會攔你。”此時二人已進到家裏,丫鬟端上茶,黃娟隻接了茶在手不說話,白瓷杯裏的茶色如同嫩蔥一樣新綠可愛,聞起來也有一股淡淡清香。本地出好茶,這茶也是黃娟喝慣的,可是今日這杯茶卻怎麽也喝不下去。


    黃二奶奶見狀忙道:“小姑,我並沒有趕你走的意思,說起來你在家中,我心裏還安心一些,隻是你今年不過二十三歲,下半輩子還長。”黃娟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笑道:“再走一步又如何呢?嫂嫂,天下好男兒又在何方?”


    黃二奶奶伸手覆住小姑的手:“你是再嫁,可仔細挑清楚了。”這安慰的話讓黃娟勾唇一笑:“當日娘也說過,林家是門好親,男人有禮公婆都沒了一過門就當家作主,再說黃林兩族也是知根知底,可結果如何呢?總要和人相處久了才能曉得這人如何。”


    黃二奶奶歎了口氣就道:“你既如此想我也就不勸你了,你侄兒也是個乖的,等他成了親,有了孫子我就該含飴弄孫,到時還是像現在這樣一起說話。”黃娟也笑了。


    林家所居的村落和黃家所居的村落相隔不遠,林四嬸她們已經到了林家門口。靈兒被林四嬸抱下車,瞧著熟悉的大門,靈兒眼裏閃過一絲害怕,這絲害怕落在林五嫂眼裏,不由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也不知道那個黑心肝的是怎麽對待的,竟把這麽個孩子嚇成這樣。”


    林四嬸的唇抿緊,牽住靈兒的手也更緊一些,低頭對靈兒道:“別怕,有嬸婆呢,嬸婆會護著你。”靈兒乖巧地點頭,見靈兒這麽乖巧,林四嬸的心更軟了。


    不等上前敲門門就已經打開,趙氏扶著個丫鬟嬌嬌弱弱走出來,瞧見靈兒笑得如沐春風一般,身子擺的如風中楊柳:“靈兒,你回來了,這些日子我惦記著你,吃睡都不香。”林四嬸就像沒瞧見她一樣,牽著靈兒就走上台階,趙氏臉上的笑全凝在了臉上,忙又對林五嫂道:“還要多謝五嫂子替我去接靈兒,本該我親自去接的,隻是……”


    林五嫂身份擺在那裏,總算敷衍了一句:“不是聽說你有孕了,就別跑了。”趙氏臉上的笑容這才舒展開,那句應當的還在喉嚨裏沒說出來就見林五嫂徑自進了院子,竟沒有一個把自己放在眼裏,趙氏臉上閃過一絲怨毒,看著指揮著丫鬟們把車裏東西抬下來的張媽媽,好,讓你們先得意幾天,等進了這門,下人終究是下人,哪有不聽主人使喚的理?


    那絲怨毒被張媽媽看個正著,怕什麽,現在和原來並不一樣,不在趙氏手裏討針線,誰會害怕她?張媽媽和兩個丫鬟抱著扛著把東西送到靈兒屋裏時候,林四嬸早帶著靈兒在那四處瞧著,這屋裏的東西又被從趙氏房裏搬出來,林四嬸東摸摸西看看,瞧見張媽媽進來忙道:“你過來瞧瞧,這些東西可都是靈丫頭原先的?”


    張媽媽把手裏包袱放下才上前仔細看了會兒又摸了摸才垂手道:“小的瞧著倒和姑娘原來的東西一樣,件數瞧著也不少,隻是當日還有五十兩銀子和些首飾衣料沒看見。”趙氏在旁聽的要氣死,見林四嬸瞧向自己,忙假笑著道:“也是侄媳婦糊塗了,我懷著身子這事是讓別人做的,誰知他們把東西抬回來了,那些細軟……”


    林四嬸已經冷冷開口:“不管怎麽說這是你管教下人不利,不找你賠要找誰賠?”說著林四嬸問張媽媽:“那些首飾衣料大概值個多少銀子?”張媽媽是早曉得靈兒的首飾衣料是多少,但還是裝做仔細思索一下才開口道:“當日奶奶離開林家,留給姑娘四樣金首飾,每樣最少重一兩,這四樣加在一起就有十兩來重,除此還有幾樣銀首飾,雖輕加在一起也有七八兩重。衣料倒沒什麽稀奇,不就是兩匹京緞兩匹潞綢,買下來也就二十來兩。當日我們奶奶走的時候,就曾明說過,這是要留給姑娘當嫁妝的。”


    林四嬸不由吸了口冷氣,算下來,這些細軟加在一起也有一百五十兩銀子,還有那五十兩銀子,兩百來兩銀子的嫁妝足夠這樣人家把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更別提到時林世安一定會卻不過麵子再給添些嫁妝。


    生母和繼母,區別就是這麽大,林四嬸壓下心中的感歎才板著臉道:“這筆細軟足有兩百來兩,你們家的產業有多少我還是明白的,雖說拿出兩百兩銀子來並不難,但也沒有拿這兩百兩銀子扔到水裏不管不顧的事。這件事絕不能善罷甘休,當日是誰把這些東西送回來的,仔細問過,這樣背主偷盜的東西就該送進衙門裏,送他去挨上幾十大板再監上幾年才是正經。”


    那些細軟當然都是被趙氏私吞了,兩百兩不是一個小數,她怎舍得到手的銀子這樣送出來,聽到張媽媽一五一十數出林四嬸又要這樣發作,趙氏忙喊起屈來:“四嬸子您消消氣,這不過是侄媳婦我前些日子在床上養胎,才放縱了那些下人。這種事總是家醜不可外揚,到時由侄媳婦去把這些細軟追回來,再把人攆出去也就完了,哪能因了兩百兩銀子就害了人的終身?”


    林五嫂已經笑了:“真是慈悲寬厚的,下人們有了這樣主母隻怕就奔走相告了,既如此,就先拿出這兩百兩銀子賠了侄女,再慢慢地由你去追那些細軟。”沒想到這兩人竟軟硬不吃,趙氏的牙咬一下唇,麵色更加楚楚可憐:“好嫂嫂,兩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今年的租子還沒收上來,叫我拿什麽出來?”


    林四嬸給自己倒杯茶:“這倒奇了,家裏沒錢還任由下人們把主人的細軟盜走慢慢追究,遍這四周打聽打聽,我從沒見過哪家的主母是這樣做的。”趙氏麵上的委屈更重,林世安走進來正好瞧見趙氏這樣,忙對林四嬸道:“四嬸嬸,曉得您今日勞累了,還請先回家歇息,等過兩日我再讓侄媳婦帶著孫女過來道謝。”


    林四嬸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翻,手就拍著桌子開始罵起來:“好你個安哥兒,為了這麽個女人趕了媳婦不算還要折磨女兒也就罷了,我們現在把你女兒接回來,問起你女兒的東西缺了,說是下人偷的,我們要替你追,你到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你娘活著時候是怎麽教你的?”


    林四嬸這麽一變臉,林世安隻有求饒的份:“是,是,四嬸嬸您說的對,隻是她自從有了身子之後精神就短了,對下人們總是有些管不到的。”林四嬸冷笑:“管不到?那就該你這個做丈夫的管,現在你女兒的細軟不見了兩百來兩的東西,這還是當日黃家那位走的時候留給你女兒做嫁妝的,底單什麽都有,你現在敷衍過去了,等到你女兒出嫁時候,你拿什麽來做嫁妝,到時我們林家的臉往哪擱?”


    說到後麵林四嬸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這種嬌嬌弱弱隻會勾男人的狐狸精就該見一個打一個,哪還能任由她橫行。想到年輕時候的事,林四嬸恨不得給趙氏幾下,林世安沒了主意問趙氏道:“既這樣,先把這些銀子拿出來還給靈兒,再慢慢地尋,到時尋到了把東西追回來再把人趕出去就是。”


    趙氏聽到丈夫這樣說,心裏恨林四嬸入骨,但還是道:“相公,張家的說那些細軟足值兩百來兩,這麽大的一筆數目,誰舍得?”這話成功地讓林世安把矛頭指向張媽媽:“定是你說謊騙人。”


    張媽媽不慌不忙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這是當日奶奶走時,把東西留給姑娘時候小的特意列的一張單子,上麵除了小人的指印,還有後麵七奶奶的證明。怕的就是被人汙蔑。”說著張媽媽把單子交到林四嬸麵前,林四嬸不識字,拿著橫看豎看看不出來究竟就又遞到林五嫂手上:“你瞧瞧可是這樣?”


    林五嫂笑了:“四嬸臊我呢,我哪認得字,隻識得自己的名字。”真的有單子?林世安的臉紅一下就對趙氏道:“既有單子,就先拿兩百兩給靈兒,再慢慢追那些細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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