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在乾清宮,批複武弘義的奏疏。


    他從奏疏了解到,南洋地區的大概情況。


    南洋地區大規模戰事已經結束,正在通過移民建村的方式,緩慢蠶食南洋地區山林地帶。


    南洋地區平原地帶,已經全被南洋總督府控製,並恢複了農業生產。


    大量土著被南洋總督府征服,這些人為威而不懷德。


    他們已經習慣臣服於強者,隻要表現出強者的姿態,這些土著部落表現的很溫順。


    移民種植水稻,預計從明年開始,就能為大華內陸提供充足的糧食。


    很多商人在南洋購地,種植經濟作物。


    四種最大規模的經濟作物,就是香料、甘蔗、棕櫚樹和橡膠樹。


    特別是橡膠樹,國內工業方麵需求很大,現在已經能滿足基本需求。


    武弘義領導的南洋總督府,提供各種優惠政策,引導商人大量種植橡膠樹。


    南洋總督府通過售賣荷蘭人的資產,籌集足夠建設南洋的資金。


    朝廷不需要向南洋撥款,隻靠南洋總督府籌集的資金和稅款,就能維持那裏的發展。


    蘇河很滿意武弘義的表現,他直接在奏疏上鼓勵武弘義,讓他放開手腳發展南洋。


    “父皇,兒臣來看你了。”


    蘇河放下手中的鋼筆,順著聲音看去,蘇蜀站在乾清宮的門口。


    他沒有獲得蘇河的許可,安靜的站在乾清宮門口,沒有走進門。


    女兒蘇蓉直接邁步走進乾清宮,開心的說道:“父皇,女兒好想你。


    你好幾天都沒去看我們了。”


    蘇河衝著蘇蜀說道:“進來吧!別在門外站著,現在天氣很冷,別受到風寒。”


    他揉了揉蘇蓉的小腦袋,兩個小家夥已經七周歲,營養豐富長得很快。


    他們兩人超過七周歲,蘇河才完全放心。


    能活過七周歲,那就跨過鬼門關,有很大幾率長大成人。


    哪怕是現在有初級抗生素,對於很多疾病都束手無策,嬰幼兒死亡率極高。


    大人隻能鐵石心腸,很多人都是把沒有長大的孩子當做不存在。


    “父皇很忙,等這段時間忙完,就能抽出時間,陪你們玩一天。”


    蘇蓉聽到蘇河這個許諾,她很開心。


    蘇河能看出來,女兒蘇蓉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她隻是來乾清宮這裏看看自己。


    大兒子蘇蜀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孩子心裏有事,根本藏不住,卻強行裝出一副成熟的樣子,想要隱藏心中的事情。


    蘇河把桌子上的音樂盒,遞給蘇蓉。


    “蓉兒,這是科學院獻給父皇的小物件。”


    蘇河教會蘇蓉使用音樂盒。


    這是科學院機械所,為了鑽研時鍾小型化,研究出來的副產品之一。


    這個玩具,可以算是現在大華王朝,機械加工技術最頂尖的產品。


    蘇蓉打開音樂盒,裏麵有一個小銅人。


    她把小銅人立在音樂盒的銅盤上給音樂盒擰上彈黃。


    悠揚的音樂聲,就從音樂盒裏麵傳出來,小銅人在銅盤上翩翩起舞。


    蘇蓉開心的說道:“好,這個太好了,這個音樂很精彩,小銅人舞跳的也很好。”


    蘇河看著女兒蘇蓉玩的很開心,他看向大兒子蘇蜀問道:“蜀兒,你心中有什麽事,可以和父皇說一說。”


    蘇蜀很猶豫,臉色脹紅,他咬著牙關。


    “父皇,我說出來,你不要懲罰周老師。”


    蘇河笑著說道:“蜀兒,放心說吧!


    哪怕周老師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父皇也不以言論治罪。


    父皇一向廣開言路,從不以言論隨意懲罰一個人。”


    蘇河從不以言論治罪,官員和百姓說出一些過格的話,也不會以這個理由治罪。


    很多人隻是發發牢騷,他們根本沒有行動力。


    蘇河又不是異族統治,不需要通過血腥鎮壓的方式,維持皇帝的權威。


    田文恒這種治國政策,明顯與蘇河相衝突的人,他也不是以言論治罪,他都給田文恒一個機會。


    田文恒真有本事脫穎而出,蘇河也會用其才。


    蘇蜀聽到父皇的保證,他這才說出自己糾結的原因。


    “父皇,皇家小學的曆史老師周元讓,他給我們講述曆史課時,經常結合時政和曆史。


    他非常認同過秦論的一句話,後人哀之而不鑒之。


    周老師今天提到朝廷的新政策,說朝廷要恢複奴隸製。


    他認為這個政策,那是亡國之兆。


    戰國時期,法家變法就是讓奴隸製變成封建製。


    把國人和野人的奴隸製,轉變成耕戰體製,讓奴隸轉變為百姓,開荒了大量的良田。


    春秋時期數百個國家,最終隻剩下製度完成轉變的戰國七雄,封建製度最完善,變法最徹底的秦國統一天下。


    周老師說,朝廷現在這麽做,那完全是在開曆史的倒車。


    今日能把外邦的人變成奴隸,明日就能把本國的百姓變成奴隸。”


    蘇河看著一臉緊張的蘇蜀,他語氣柔和的詢問道:“周老師講的這些知識,你都明白他的意思嗎”


    蘇蜀小臉緊繃,說道:“父皇,兒臣似懂非懂,但兒臣覺得,不能把百姓當成奴隸。”


    蘇河聽到蘇蜀這句話,他開心的抱起蘇蜀,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蘇河看著他說道:“蜀兒,你能認清楚這一點,父皇很開心。”


    蘇河看著蘇蜀的表現,他兒子不需要是千古明君,隻要成為一個守成之主,不是昏君即可。


    隻要蘇蜀記得今天的這句話,他就很難成為一名昏君。


    “蜀兒,你這句話說的很好,百姓是大華王朝的基石,要把他們當成人,而不是奴隸。


    但你同時要記住,統治者可以有愛心,但不能有聖母心。


    對於本國的百姓,我們要盡力嗬護,保護他們的利益。


    外國人,不用把他們當人,隻需要把他們當做推動大華前進的燃料。


    我們隻能拯救自己的國民,外國人需要他們自己的君主拯救。


    你也要記住這些奴隸的下場,他們本身沒有錯,唯一的錯誤就是弱小。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至理名言。”


    蘇河想到前世,華夏百姓像豬崽兒一樣被販賣,米國的每一寸鐵軌,底下都有華工的血肉。


    大量的華工倒在鐵軌下,都沒有看到工程竣工。


    僅剩的華工,最後等來的不是工錢,而是米國資本家的子彈。


    蘇河發展大華王朝的國力,就是為了增強國力,能保護自己國家的百姓,防止他們再麵臨這個下場。


    蘇蜀緊繃著小臉,認真的點點頭道:“父皇,兒臣有些明白了,不能讓國內的百姓當奴隸。


    但某些地方又需要使用奴隸,隻能讓其他人變成奴隸。


    父皇,今天的事情,您不要怪罪周老師。”


    蘇河揉了揉蘇蜀的腦袋說道:“蜀兒放心,父皇不會這麽做。


    沒有一個學說是完全正確的學說。


    我們不能偏聽偏信,把一個學說奉為至理名言。


    要允許不同的聲音。”


    蘇蜀聽到蘇河這麽說,他表情才輕鬆下來。


    “父皇還要工作,你們去找母後。”


    蘇河看著旁邊,還有三十多本奏疏需要批複。


    這已經是經過通政司挑選的奏疏,大量的雜事,都安排到內閣。


    蘇蓉抱著音樂盒,帶著弟弟蘇蜀離開乾清宮。


    蘇河立刻叫來玄武衛指揮使蘇長勝,讓他去調查曆史老師周元讓。


    他可以允許曆史老師在教授課目時,發表他自己的意見。


    蘇河不允許有人通過蘇蜀幹擾朝政,或是想要提前押寶,扭轉皇子的思想。


    蘇長勝得到蘇河的命令,立刻去調取卷宗。


    玄武衛對於教授皇子的老師,都有詳細的記錄。


    蘇河繼續在乾清宮,批複大臣的奏疏。


    他批複完奏疏,正在喝茶考慮擴軍的事情。


    玄武衛指揮使蘇長勝走進乾清宮,他也帶來了周元讓的詳細資料。


    周元讓是盧淵的弟子,他們是較為開明的傳統儒家。


    大華王朝現在是百花齊放,一些不適合做官的腐儒,已經被蘇河踢出官場。


    儒家心學依然是官場的主流思想,但隨著諸之百家的發展,他也隻占據不到五成。


    但傳統儒家,蘇河也沒有趕盡殺絕。


    傳統儒家很多都是偽君子,但也有一些真君子。


    他們思想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人品卻非常好。


    哪怕是裝出來的人品,能幾十年如一日,蘇河也認為這種人就是真君子。


    周元讓在課堂上的表現,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基本沒有變化。


    他不是故意引導蘇蜀,蘇河也不會專門針對一個曆史老師。


    奴隸這個詞兒,確實觸動著很多人的神經。


    蘇河翻找出錢明義的奏疏,他大筆一揮,把奴隸二字改成勞工。


    在很多時候,粉飾美化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勞工這個詞,聽上去就比奴隸順耳一些。


    ………………………………


    周元讓走出紫禁城,他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前往老師盧淵家裏。


    每月學校放假,他都會去老師家裏交流學問。


    他看著很多女老師,騎著更為輕便的自行車。


    這是王氏車行生產的女士自行車,還專門配備了充氣輪胎。


    這種自行車非常省力,但價格更高,比正常的自行車貴了三十兩銀幣。


    其中充氣輪胎,就需要十兩銀幣,這實在是太貴了。


    周元讓看周邊還有很多老師,乘坐馬車或是自己騎馬。


    在京城中養馬,這是富裕家庭才能做到,周元讓很羨慕他們。


    他騎著車在大街上,看到很多行人靠腿走路。


    這些人看到騎自行車的自己,他們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他又很滿意自己的工作,至少不用步行。


    周元讓來到老師家的門口,他聽到院內有著爭吵聲。


    他心中湧現出不好的想法。


    老師在大朝會之中,直接質疑錢閣老的政策,會不會受到錢閣老的打擊報複。


    要不然老師脾氣那麽好,怎麽會突然與人爭吵起來。


    “逆子,你這個逆子,氣死老夫了。”


    周元讓推著車走進盧家,就看到盧淵在訓斥他的三兒子。


    盧明左邊的臉腫起來,有一個深深的巴掌印。


    他聽到盧淵的訓斥,立刻反駁道:“我沒做錯,隻是和朋友合開一家公司,父親怎麽就把我逐出家族。”


    盧淵大怒道:“滾,你給我滾出家裏。


    楊家那是幹什麽起家,他們就是販奴起家。


    這次楊家用倭國奴隸當工人,你竟然去參一股。


    其他人怎麽看我盧家,怎麽看我盧淵這個人。


    我盧家的子弟,竟然用奴隸。”


    盧明梗著脖子說道:“我們那是正經紡織廠,父親也太吹毛求疵了。


    難道開辦紡織廠,隻是招募了一些倭工,就與販奴扯上關係。”


    盧淵立刻拿出一份報紙,臉色脹紅的說道:“這是皇帝批複錢明義的奏疏。


    皇帝認為販奴有傷天和,改為引進勞工。


    這就是在掩耳盜鈴,現在誰不知道,勞工就等於奴隸。


    你們那紡織廠,裏麵就是一群奴隸。”


    盧淵說話的同時,又是一巴掌打在盧明的臉上。


    盧明連續被扇幾巴掌,立刻被激起了怒火。


    他憤怒的說道:“老頑固,你見過哪個紡織廠,給奴隸發工錢,還幫助她們解決終身大事。”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


    盧淵大怒,看到兒子竟然敢反駁自己,氣的就要找棍子打自己兒子。


    盧明憤怒的說道:“老頑固,你再敢動手打我,我就去報官。


    現在可不像前朝,父親打死兒子,丈夫打死妻子,那也要償命。”


    盧明說這話的同時,立刻向後退了幾步。


    “逆子,你這個逆子。”


    盧淵說著,就要衝過去打自己兒子。


    周元讓看到這種情況,他立刻上前攔住老師。


    他現在才知道,老師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是錢閣老打擊報複,這是老師家裏的內部矛盾。


    他早就聽說,老師家裏的三子,不願意讀詩書,而是喜歡做生意。


    他聯合一群狐朋狗友,出入華夏商會,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老師旗幟鮮明反對使用奴隸,自家兒子的工廠,卻大量使用奴工,這完全是給對手把柄。


    不怪老師竟然會這麽生氣,把自己親兒子逐出家族。


    “老師,別衝動。您真的動手,這給其他人口舌。


    一旦真的觸犯刑律,會被朝廷罷官。


    您罷官不要緊,您可是翰林院的頂梁柱。


    您被罷官,那些翰林會隨意修改史實,為了一個公正的明史,您也不能衝動。”


    周元讓這句話,直接讓盧淵停了下來。


    他衝著自己三子盧明大喊道:“滾,你給我滾,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周元讓對管家說道:“還不快帶三少爺離開家裏,你忍心看父子相殘嗎”


    管家這才反應過來,拉著盧明離開盧家。


    新朝新氣象,必然會帶來一些新思想,它會衝擊著之前的舊思想。


    周元讓卻沒想到,思想的衝突,竟然在老師家裏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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