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等待誇獎的楊立等來的卻是一番數落,剛剛雀躍的心情重又墜回穀底,不過他也沒有意外,因為從兩年前大爺爺讓他繼續習武那刻起,就從來沒有誇過他一句。


    “六年,我隻給你六年時間,你必須要到達淬體大成,不然以後就不要再習武了,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吧!”老者頭也不回的說完這番話,身形一動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剛才還緊閉的房門卻是已經大開,兩名丫環小聲交淡的剛好從門前經過,見房門是開著,連忙閉住嘴巴,低眉順眼的快步走了過去。


    “六年,可能麽……”楊立喃喃自語的從一個院走過另一個院,最後回到東院屬於他的房裏。


    這裏明顯與別處不同,既沒有滿院的花草,也沒有丫環和家丁忙碌的身影,孤寂好像一座墳墓。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裏多做停留,因為他們知道在這裏是沒有前途的,就是負責送東西的丫環或家丁,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楊立沒有在房裏呆太久,因為大爺爺給的期限太短,所以他要加緊練功。


    換上一套貼身練功的衣服,楊立來到房前的院中,站在一棵三丈高的大樹下,一棵樹,幾塊青石和青磚地是這個院落裏僅有的裝飾,從前這個院是給犯了過錯反省人住的地方,兩年前大爺爺讓楊立搬進這裏住。在旁人眼裏,這是家族對楊立的懲罰,也預示著五少爺從此將失勢,然而卻無人留意到,正因為這裏的偏僻,反而自成一片淨土。


    十歲,淬體期七層,這樣的修煉速度在楊家雖然不是始無前例,但在近百年內,絕對是楊家修煉第一人,這也是楊立在兄弟姐妹前,隱藏在心中的唯一驕傲,雖然他不敢炫耀出來,但心裏是美的!每當他聽到兄弟姐妹在那裏相互吹捧時,都會偷笑。


    一個天才的誕生,要有九成的天賦和一成努力,再有天賦的人如果不夠努力,一樣配不上天才兩個字。正因為楊立身邊少了那些奢華、安逸、舒適的幹擾,他每日裏除了修煉沒有其他樂趣,才成就出一個天才,當然,楊立的天賦也是不可磨滅的。


    日已西沉,楊府裏燈火初上,大大小小的燭光代替陽光照亮整片府院,唯獨東邊的某處院中,隻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就像夜空中,遠離群星的那顆孤星,雖不夠亮卻頑強的存在著,誰也不能抹殺它的存在。


    微弱光亮下,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騰挪閃跳,被火光拉長的黑影一會兒如下山的猛虎,一會兒又如出海的蛟龍,若細聽,似乎有陣陣龍吟虎嘯在隱約傳出。


    龍虎拳,是修煉淬體期最有效也最普通的拳法,並無什麽奇妙可言,在大街上,隻要你掏得出兩錢銀子,隨處可以買到!


    淬體,顧名思義淬煉體質,強身健體而已,處於淬體期的人根本稱不上武者,頂多是力氣比常人大些,骨頭比常人硬些。淬體期是不需要天賦的,任何人隻要肯下苦功都可以修煉,拳打千遍,奇異自現!


    看似簡單,然而就是這個拳打千遍,卻讓很多人止步在這裏,一天打一千遍龍虎拳,投入的不單單是時間,還有食物的補充、藥草的浸泡和毅力。窮文富武,若沒錢還是不要習武,因為到頭來隻會把自己的身體練垮。


    楊家的少爺小姐們自然不會把身體練垮,但他們沒有毅力。一千遍龍虎拳全部打完,至少需要三個時辰,而且是每一天,能堅持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夏天,躺在藤椅上,吃著冰鎮的楊梅,享受著身邊丫環扇出的徐徐涼風,小憩一會兒,那種滋味自然比出一身臭汗要舒服不知多少倍。冬天,坐在炭爐邊,吃著熱騰騰的涮肉,再抿上一口溫熱的黃酒,聽著說書先生講著那麽奇聞趣事,豈不比在冰天雪地裏挨吹受凍強。


    有毅力的沒有錢,有錢的沒有毅力,全都有的卻又沒有天賦,這就是為什麽這世上的絕世高手那麽少,為什麽高階武者可以擁有生殺予奪的超然權力。


    夜空中,月已東升,如被咬了一口的月餅高高掛在天上,用群星的微光來襯托自己的與眾不同和高貴。


    小院中,大樹下,那道瘦小的身影還在重複著那套動作,衣服已經濕透緊貼在身上,絲絲白氣伴隨著身影忽左忽右,卻也阻止不了它的嫋嫋升起。


    楊府中最高的屋頂上,兩道筆直的身影站在月光下,兩雙如電的目光落在小院中。


    其中一人很老,滿頭的銀發足以證明這一切,他正是小輩們嘴中的大爺爺楊天孤。然而另一人更老,因為大爺爺也要尊稱他一聲叔父,楊家的老祖宗楊德武。


    “嗯,不錯,是個好孩子,也不枉我一出關就來看他!”楊德武望著小院不住的點頭,如枯木的臉上滿是欣慰。


    “俊野生了個好兒子!”楊天孤雖然站在楊德武身邊,但卻是讓後半個身位。


    楊德武眼神一凝,沉吟了一下。“俊野苦,這孩子更苦,所以咱們絕不能虧待他,明著不能幫他,暗著就多補償他,回頭把庫房裏那些三十年的龍形草給他泡身用,這件事你親自去處理。”


    楊天孤如劍揚般的濃眉微微一挑,龍形草隻生長在蛇洞中,陰潮、溫度、毒淋缺一不可,尤其是毒淋,隻有劇毒的毒蛇才會每日在洞中噴出毒霧,從而滋養出龍形草,三十年的龍形草更是入品的草藥,雖然隻是一品,但在天元城也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


    “是!”沒有異議,楊天孤一樣喜愛楊立,就算叔父把再珍貴的東西賜給這個孩子,他也不會有異議。


    沉默了一會兒,楊天孤略有些猶豫的問道:“叔父,您還記得楊馨兒嗎?”


    “是瑩月的丫頭吧,怎麽了?”楊德武想也沒想。


    “瑩月當初和俊野兩家訂下一個娃娃親,所以馨兒也是楊立名義上未過門的媳婦。”楊天孤淡淡的解釋著。


    “莫非瑩月想要悔婚?”楊德武轉頭看了一眼楊天孤,一語戳中要點。


    楊天孤微微一笑。“確有此意,不過他們因為顧及麵子,到也一直沒敢提出來。”


    “算他們識相!”楊德武冷笑一聲,忽然想到什麽,追問了一句。“楊立對這個馨兒可還滿意?”


    楊天孤苦笑著搖搖頭。“問題就在這裏,楊立看樣子到是挺喜歡馨兒,可是馨兒卻看不上楊立,表麵上雖然對楊立好,但一直在排斥這門親事,我隻怕……”


    楊德武冷哼一聲打斷了楊天孤的話。“怕傷了楊立的心?一個真正的男人必須要過得了情關,若被兒女情長擊垮,那他永遠也長不大!這小子早晚要離開楊家,世上有那麽多攻於心計的女人,他要連這關也過不去,我看也不要出去了,免得咱們還要為他收屍!”


    說完這番話,楊德武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你派人多留心一下就行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幹涉,這對他來說也是一次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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