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未曾想到,此人竟如此大膽,不知自己是何人,便敢當麵說天下諸侯王的不是,令劉榮對此人有幾分另眼相看。


    劉榮道:“先生卻是有些才能,必定會有用武之地的,不如我給先生說一去處如何?”。


    主父偃本來心中有些緊張,聽劉榮此言當然是欣喜若狂,立刻起身躬身施禮,道:“如若得貴人相助,偃日後定厚報之”。


    之後,劉榮便命侍衛拿上一竹簡,手書之後,交於主父偃,劉榮問“你可知朝中太中大夫賈誼?我與他有一些私交,帶上這封信他定會用你”。


    說著便將竹簡交於主父偃手中,主父偃雙手顫巍巍的接過竹簡,小心藏於懷中,道:“賈誼大名,我怎會不知,賈大夫之名早以名滿天下,想不到貴人竟識得如此人物,貴人果真是”。


    接著劉榮與主父偃談論一些其他事後,便讓他入長安去尋賈誼。


    臨走之前,主父偃對劉榮行一大禮,問“貴人能否將名諱告知在下,在下若有出頭之日,必報今日之恩德”。


    劉榮原是要告知於他,但想到如此行事有些刻意為之,便對其說道,隻是見他有些才學,不忍他入仕無門………………


    主父偃聞此當然是感激涕零,對劉榮行一拜禮後,便轉身離去。


    劉榮本來也想直接把主父偃帶到霸陵去,但細想之後,便放棄了這個打算,自己前來為祖父守陵,無故將他人帶入霸陵,似乎有些不妥。


    因此,便讓他去尋賈誼,首先賈誼是自己的老師,當然是可以信任的人,看到信後定然後用他。其二,這個主父偃的主張《推恩策》,便是繼承了賈誼“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策略,劉榮也是想看看,這個賈誼的這個“繼承者”,與賈誼相遇,會產生什麽樣的效果。


    ……………………………………………………………………


    再說王申,在接了劉榮的命令後,便馬不停蹄奔往長安內史府,求見晁錯,將此地所發生之事盡皆告知晁錯,聞此,晁錯命王申暫且等候,他自己卻更換朝服,入宮求見天子。


    天子劉啟聞晁錯言明此事,甚是氣憤,劉啟登基以來,雖未像孝文皇帝一般那樣節儉,但日常所用器物,也盡皆是普通物件,毫無奢侈可言。


    若不如此,怎能接力孝文皇帝,得以文景兩朝與民休息,恢複國力,漢書食貨誌所載,至景帝晚年太倉粟以陳陳相因,致紅腐而不可食,政府之庫有餘財,京師有千萬之資,貫錢之繩皆朽矣,如此,才有資本,在劉彘繼位後,對匈奴連年大規模的用兵…………


    因此,天子劉啟最是憤恨貪汙之事,且這還是官商勾結,更加令人厭惡,對晁錯道:“晁卿,朕命你親自霸陵,處置此事”。


    “諾,臣現在便去”。


    於是,晁錯便與著兩名內史屬官,率領天子所派遣的兩百軍卒,由王申引路,前往霸陵。


    待王申領著晁錯到達此地,已是深夜,劉榮再此已經等的望眼欲穿,見終於有人來了,便立即起身走出查看。


    晁錯下馬,道 “臣下見過殿下,陛下特命臣下前來徹查此事”。


    “不想,父皇竟命晁大人親來,那些人還在酒舍之中羈押,不若……”。


    劉榮還未說完,晁錯便道:“殿下放心,陛下對此事甚為氣憤,臣下定會徹查清楚”。


    語落,便命手下屬官,帶領士卒將酒舍中一眾人等關押。


    隨後又道:“殿下,夜已深,今夜便在此酒舍中安寢,待到明日,便將此等罪犯押解至此地縣衙,再處置此事,可好?”。


    劉榮見晁錯如此,隻得應下,晁錯本對此等事毫無興趣,他整日忙著為天子規劃如何除這個諸侯,如何除那個諸侯。本打算上奏天子,之後派一屬官前來便可。但不想天子震怒,親命他來此,他又不得不來,麵對這個給他沒事兒找事兒的皇子,晁錯怎會有什麽好臉色。


    劉榮此刻是真的認識到了晁錯的為人,這個人自視甚高,一句話來形容——在座的各位,除了皇帝都是辣雞,老子除了皇帝,誰都不鳥……


    晁錯此等性格使得朝中眾臣盡皆不甚喜歡他,但是當今天子還是太子之時,先帝就已命晁錯為其師,教導太子以權術,朝臣雖不聽他的建言,但是天子願聽,而他晁錯卻也情願做一孤臣,這也是為何七國之亂,袁盎趁機除掉往日政敵晁錯之時,為何無一人為他求情的原因。


    翌日清晨,日始微明之時,劉榮便與晁錯率領一眾侍衛,押解著此縣尉一眾,趕往縣署。


    此地縣令並不知晁錯與劉榮到來,見到兩人到來,特別是晁錯,當即便有些慌神。


    京畿之地並無郡守,內史便是這些縣令的頂頭上司,且晁錯此人執法慎嚴,他一上任,整治的這些縣令個個都是提心吊膽,如今見到晁錯前來,怎會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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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令陶樾立即上前行禮道:“內史大人此來何事,怎未提前通知下官,也好讓小臣早做準備”。


    晁錯並未回縣令之問,而是看向劉榮說道:“陶縣令,還不快拜見劉榮殿下”。


    陶樾連忙行禮道: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臣從未見過殿下真容,望殿下勿怪”。


    “陶縣令不必如此,快快起身”。


    陶樾連忙領著眾人進入縣署正堂,待兩人坐定,陶樾立於一側道:“不知殿下與內史大人到此所為何事?小臣若有可為之事,定責無旁貸”。


    晁錯言道: “何事?你稍後便知”。


    說完晁錯便手下屬官將主犯縣尉與酒舍掌櫃,盡皆壓入堂上。


    陶樾見到劉榮與晁錯齊至,心中本就有些忐忑,當見到縣尉及酒舍掌櫃盡皆被押入堂中,陶樾嚇得腿都有些發軟…………


    待兩人一進入堂中,當即便被堂中的陣勢嚇的膽顫心驚,腿腳發軟當即便跪地不停叩頭。


    晁錯指著一人,厲聲問道:“你便是那酒舍掌櫃?”。


    “小人…小人便是酒舍掌櫃吳淞”。


    “小小一酒舍掌櫃粗鄙之人,竟敢當庭廣眾之下,強收黃金,你可知罪”。


    此人痛哭流涕,顫顫巍巍的說道: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大人饒命”。


    “饒命?你早以身犯死罪,怎饒你命,大漢律令,為商者不可穿絲製衣物,你竟敢公然違抗漢律,來人將其廷杖三十,稍後一同治罪”。


    漢承秦製,重農抑商,為商者與其家人子嗣,盡皆不可穿絲綢乘車馬攜帶刀劍,更不可為官……


    此人聞此言,還未受廷杖,便已暈了過去,堂下侍衛道:“大人,此人已昏厥,該放如何?”。


    晁錯麵不改色道:“將其拖下去!”。


    堂下跪地的縣尉此時已嚇得快要魂飛魄散,晁錯還未開口,此人便先叩頭,開口道:“小人便是此地縣尉張德 ,今冒犯殿下,求殿下恕罪,求大人饒命啊!”。


    劉榮並未開口,還是晁錯說道:“張德之罪難道隻有冒犯殿下,說!你是否收受此商家之賄賂”。


    張德聽此痛哭流涕 ,“小人當真沒有,絕無此事”。


    晁錯略有深意道: “哦?你身為縣尉,應知知法犯法,且隱瞞不報,一經查實,便要滅族!”。


    聽到此言,張德便更是緊張,“這…這……”。


    “張德,你也是身為人子,且有子嗣,若你不肯言明,到時你之父母與子嗣便要盡皆隨你削首示眾”。


    自古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晁錯此言當然是攻心之言。


    張德將自己如何受賄之經過,和盤托出。


    聞張德此言,晁錯一捋須下令道:“酒舍掌櫃與張德盡皆處斬,家產抄沒”。


    劉榮此時才知道,法家此時之領頭人物晁錯的‘風采’。


    此時,張德看了看一旁的縣令陶樾,心中一很,哆哆嗦嗦的又道:“大人,小人…小人還知一要犯,向大人稟報,不知是否…是否可輕判其罪”。


    晁錯看了一眼一旁腿軟顫抖的陶樾道:“那便要看你所言之人,是否所值”。


    “回大人,小人所言之人,便是本縣縣令——陶樾”。


    陶樾聞言立即跪地,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切之事,小人盡皆是遵從陶樾所命行事,望大人明鑒”。


    “陶樾,可有此事?”。


    “內史大人,絕無此事,絕無此事,此定是張德知死期將至,滿口胡言,滿口胡言!”。


    張德立即回道:“大人,我隻是一小小縣尉,若無縣令所命,怎敢如此行事……”。


    晁錯望著下跪的陶樾道:“陶縣令,可還有何話說?”。


    陶樾深知晁錯執法之嚴酷,便也將此事如實告知了晁錯。


    然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這個縣令陶樾也要告發以換其命,一向是老成持重的晁錯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待從陶樾口中聽到一人名——申屠去病,竟令晁錯喜形如色,若此地無人,晁錯定會起身開懷大笑。申屠去病,便是當今丞相申屠嘉之孫……


    晁錯有些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怒道:“你一小小縣令,竟敢將罪責扯至丞相之孫!”。


    “大人,小人之言,盡皆屬實,不信便由大人徹查”。


    待陶樾語落,晁錯立即將兩人供詞整理合並,收入囊中,對一旁的劉榮言道:“殿下,不想此事竟涉及丞相,現今臣下便要立即返京,將此事上奏天子,隻有陛下才可以決斷此事”。


    望著身旁喜形於色的晁錯,劉榮當然知道他興奮之原由。


    晁錯與申屠嘉不合之事,朝中人盡皆知,此次抓住申屠嘉的小辮子,還不趁機做做文章……


    來時,晁錯改無精打采,如今去時,卻是興高采烈,連對劉榮的看法都改觀了。


    心道:多虧了殿下上奏此事,竟能令我有如此收貨……


    就這樣,劉榮被晁錯在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謝了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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