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來說,河東大旱,河東太守早早便應呈報天子,然劉榮在朝中卻是從未聽人說過此事。


    悄聲問一旁之湯晟道:“卿可曾聽聞河東大旱之事”。


    湯晟聞言也是一臉迷茫,“臣從未聽過”。


    聞言,劉榮便皺起了眉頭,轉頭望著眼前之老者嗬嗬一笑拱手一行禮便道:“謝長者賜教”。


    言畢,便與湯晟轉身離去。


    隻聽那老者一麵之詞,劉榮自然是不能全然信之,又在路上遇到幾人,幾經詢問之後,方得知那老者所言絲毫不差。粟米雖是耐旱,但成熟前那數月中,竟是未下過一場大雨,從而至使河東今年粟米欠收。


    如此,劉榮便與湯晟一同回到了北平侯府之中,獨坐房中,劉榮一番思量之後,甚覺此事定有問題。


    漢家前期之天子可是格外關注天下百姓之生計,按以往之慣例,不論哪一郡受災,郡太守都應以最快速度,上報朝廷,令天子得知。


    而這河東大旱數月,且此是都已至冬季,河東郡上下卻是未有絲毫反應。


    不僅河東太守申屠公不上奏天子,那善專權弄事的河東都尉周陽由竟也是毫無反應。


    漢家曆來都是非常重視太守之人選,每有太守除授,皇帝一般都要親自召見,慰諭有加。


    且太守之職權非常之大,郡所屬縣令、縣長的任免均由其薦議,郡府各屬吏均由太守自己從本郡人中任免,掌握虎符,竹使符,以此節製本郡駐軍。


    也是因太守權勢過大,到了劉彘之時,便想出一辦法,置刺史,掌監察之權。


    分天下為十三州每州府派刺史一人,巡行諸郡,以六條詔書糾察不法。


    西漢之刺史,與後世大為不同,雖掌監察,自身卻隻是秩比六百石之官吏……


    此策在劉榮看來亦有不妥之事,刺史以區區六百石之官,掌握數郡之監察大全,且刺史監察官吏,更是隻能糾察秩比六百石以上的官員,而不允許刺史問難下級之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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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這掌握如此大職權在手之小官,怎麽可能會不出手插手郡縣之地方事物。


    然此時,河東郡上下之事物,其太守若不言之,其下之各縣縣令定然也是不敢出言上呈朝廷……


    “看來老爹定是知道河東出了事,才會令我至此”,劉榮暗道。


    待到送葬之人盡皆歸來之時,已至黃昏,劉榮原本還想詢問一番張奉,卻見到張奉一臉疲憊之色,便也未再吭聲,隻得徑直回到自己房中…………


    待到翌日,天光大亮,卻不等劉榮再去尋張奉,張奉便命人去請劉榮至府中大堂之上。


    劉榮剛至,便見到賈誼申公等人已跪坐席間,還有數名奴婢往堂中案上放些酒肉之物。


    似乎隻待劉榮到來,便可開宴飲之。


    見到劉榮到了,在場之眾人自然是盡皆起身一拱手行禮,張奉更是行至劉榮近前一行禮便言道:“還請天使上座!”。


    劉榮一回禮“北平侯怎能如此為之,那日令我住府中之正堂,亦使我心生愧意,然今日府中之宴,怎還能令我上座之”。


    聞言張奉也不多說,


    當即便上前拉住劉榮,令劉榮坐在上位之上。


    此時劉榮便確定了,定然是自己的身份已被張奉得知,掃視在座之眾人,便覺隻有老師賈誼又泄露此事之可能。


    看到劉榮盯著自己看,賈誼也是有些委屈,明明是他猜出來,又不是我說的…………


    …………………………………………………………………


    而張奉當即便舉起手中之酒言道:“前些時日因家父大喪,招待不周,望諸位勿怪之”,言畢更是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眾人見此,也是舉起酒杯同飲之,也隻有不擅飲酒之暮生,勉勉強強喝了一口,便將酒杯放在了麵前書案之上。


    如此,一番暢飲之後,劉榮便開口問張奉道:“今日我至府外,聽街市之上之百姓言道,數月之前河東大旱,北平侯可知此事?”。


    見劉榮問起了正事,張奉轉頭便言道:“下臣常年居於河東,怎會不知,更是因此,今年食邑之賦,都已難以收之”。


    聞此,劉榮是嗬嗬一笑:“我可是聽人說,因此次旱災,北平侯之父文侯更是拿出家中之存糧接濟受災之百姓,文侯當真不愧是我漢家之賢侯也”。


    自從知道了這天使便是陛下之皇長子劉榮,張奉便盤算著,怎麽能攀上劉榮的高枝,也好給自己這北平侯之爵位,上一道保險。


    漢家立國數十年,哪個列候家中能保證不出個整日聲色犬馬的紈絝子弟,時至今日,因子孫不孝被廢掉的列候可不是一個兩個。


    其中多數之列候都已被徹底遺忘之,也隻有像酂侯、留侯這樣的大侯,被廢之後,天子還會感念其之大功,將其侯爵之位複立之。


    然向北平侯這樣的一千五百戶之小侯,若是被廢,便是再無富貴之可能。


    固此,此次見到了已被封為當陽侯,且身居九卿高位的賈誼親自來吊唁,張奉內心便是大喜。如此在朝中便也有人之照應……


    原想著,自己的父親乃是賈誼之師,且賈誼更是劉榮之師,通過賈誼來拉進兩人之關係。


    如此這算下來,自己這就變成了劉榮的長輩,一想之下還是算了。


    一聽聞劉榮提到了父親分糧食與平民之事,張奉當即便言道:“謝天使之謬讚,當年先父蒙高皇帝與孝文皇帝之看中,才得以封侯拜相。今又有當今天子命天使所賜之諡號,先父在天之靈,亦會感念天子之厚恩。


    固此,拿出粟米救濟百姓,自然是下臣之本分之事!”。


    自己隻是說了句張蒼出糧救濟百姓,這繼任之北平侯張奉,竟拍起了天子的馬屁,且一次還是拍了三位漢家之天子。


    劉榮也是忍不住感歎:這彩虹屁拍的…………


    “北平侯當真是高潔之士,歸長安之後,我定會向天子言明北平侯之功德!”。


    言畢,劉榮卻是又問道:“東垣縣距大河如此之近,為何不引大河之水灌溉之”。


    張奉捫髯一笑,“天使不知,大河雖離東垣縣不遠,但東垣地勢甚高,飲水灌溉,也隻是離大河不遠處的幾處村落可引大河之水。


    而要灌溉其餘之田地,則便要動用諸多人力,修築大渠才可行之


    ”。


    Ps:漢朝黃河的名字就叫大河。


    聞此,劉榮一點頭,確實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古時之生產力極其低下,修一大渠可不是說修便可修的。


    當年戰國之時,秦昭襄王攻下蜀地之後,為使蜀地成為秦國之糧倉,命蜀郡太守李冰,曆時多年,才終將都江堰修築完成。


    而到了秦始皇之時,韓桓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采取了一個非常拙劣的所謂“疲秦”的策略。令著名的水利專家鄭國為間諜,派其入秦,遊說秦王在涇水和洛水之間,穿鑿一條大型灌溉渠道。


    然此事表麵上說是可以發展秦國農業,但韓桓王真實目的是要耗竭秦國實力。


    連已是戰國七雄中的超級大國秦國,修築鄭國渠還要傾舉國之力,然在河東開渠飲水之難度可想而知。


    待酒宴結束已是黃昏,喝的醉醺醺的張奉被其家中之奴仆攙扶回到其房中。


    而劉榮則是將賈誼召到了自己房中,關上房門後,劉榮言道:“老師可知,今日我已在此發現端倪之事!”。


    賈誼一笑問道:“此為何?”。


    “河東大漢,按例其太守申屠公早早便該呈報父皇得知,如今到了隆冬時節,卻還是未見其有請奏天意賑災之奏疏。


    且河東郡中有根倉與濕倉兩座官倉,其中存量更是有數百萬石之存糧,即便不報天子,難道不能開倉賑災?”。


    因開倉救濟災民,而致使存糧減少,即便是天子劉啟知道了,不但不怪罪之,還會下詔嘉獎之!


    “殿下所言不差,此絕非常理之事”。


    劉榮一點頭,便又言道:“東垣縣有北平侯之接濟,百姓應還能勉強度日。


    如此河東其餘諸縣還不知情況為何,來時父皇便說,要我入民間以訪查之。不若我等到河東其諸縣以查民情”。


    見劉榮能心係河東之百姓,賈誼自然也是高興,一番沉思後,言道:“殿下既已決意如此,臣自然從之”。


    “隻是申公三人皆是年過六十之長者,受不得整日之舟車勞頓,我等若去之,當如何是好?”。


    劉榮在房中一陣踱步後,便開門喚來門外之侍從,令其去傳召湯晟。


    一見到湯晟,劉榮便說道:“我決意到河東其餘之縣中查訪,與我等同來之那三位老者,當不得此勞頓之苦,湯卿派人將其送歸長安可好?”。


    一聽劉榮說完,湯晟便皺起了眉頭,一抱拳行禮道:“殿下,陛下派您前來隻為吊唁文侯,此時文侯已下葬之,臣自當護送殿下歸長安而去。怎能分兵送他人先歸長安………………”。


    “本殿下之言,卿不願聽之?”。


    見劉榮氣惱,湯晟當即跪地,“殿下,此非臣不願之,隻是臨行前陛下有言,此來河東,絕不可令殿下有一絲一毫之損傷!若是分兵,臣隻怕到時護衛不周,而致使殿下受損”。


    望著一臉真誠的湯晟,劉榮是既好氣又好笑,隻得伸手從懷中摸出一物,亮在湯晟眼前,“此是天子親賜之符節,見其如見天子,湯將軍難道要抗旨不成?”。


    湯晟憋了半天,隻說出一句:“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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