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打敗敵人,自然是要充分的了解敵人雖說中行說遠離漢朝朝堂已有十餘年,但為了對付漢朝,這十餘年中,其可是做足了功課,通過多種途徑打探漢朝國內之內政。


    固此論起對漢朝的了解,中行說比漢朝朝中之眾臣也是不逞多讓…………


    聞言,原本適才還是理直氣壯的李信顯得也是有些窘迫,但李信身為漢使,自然也不能隻因中行說如此說,便無言以對之。


    “然我漢家與匈奴和親之公主,亦是我皇室宗族之女,高皇帝陛下之血脈!怎不能與單於和親之。


    然此次我奉天子之命出使匈奴,便是希望大單於能遵守與我漢家之兄弟之盟,以長城為界,長城以北皆是匈奴之土,我漢朝絕不踏足之,然長城以南為我漢家之土,望大單於約束匈奴之部族,不要輕易襲擾之。


    如此才可保我大漢與匈奴和睦”。


    李信此言說的雖然是慷慨激昂,但明顯還是有些底氣不足,軍臣單於聞言是哈哈大笑。


    不論何時,哪朝哪代,陸征祥的那句“弱國無公義,弱國無外交”,都是不變的真理。


    當然以漢朝與匈奴而論,漢朝不管從人口、國力、以及政治製度等都遠超匈奴。


    單以人口而言,秦一統六國之時,整個華夏之人口約有近兩千萬,然經曆秦末大亂,戰亂不斷,人口凋零,銳減了數百萬之眾。


    但漢朝建國以來,便想盡了各種辦法鼓勵生育,整個華夏安穩了過了近五十年,此時漢朝之人口可不僅僅是恢複到了故秦之數,而是已遠超之。


    當初在河東郡時,劉榮便曾命河東之戶曹取來過河東郡之戶籍登基之冊,不看不知道,單單一個河東郡此時已經有在冊戶籍人數數十萬戶。


    雖說河東乃是富庶之郡,人口多些也算正常,但這增長速度也是夠快了。


    如此下來,要不了二十年,整個漢家之人口與秦時相比便要翻一翻了。


    因而即便是天子下令征集軍卒,征集百萬之軍卒也絕非難事,而漢朝更是有完備的軍工體係,隻以洛陽武庫所存之弓弩、戈、劍,裝備數十萬大軍也是夠的,更不要提整個漢家更是還有十餘處武庫,更還有個異常碩大的長安武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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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元前這個一切以人力為主要動力的時代,人多自然是好,但人太多了的話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整個漢帝國以及漢家之百姓,皆是要依靠土地中長出來的莊稼來過活,百姓需要糧食果腹度日,朝廷更是需要收取糧食為賦稅,來維持整個帝國的運轉。


    百姓要有飯吃,便要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有地可種糧,當然在漢初之時,因人口凋零,漢家天子便下詔書,無人之土,百姓將其開墾為田,便可得其之土。


    也因為這個政策,漢家才會得到底層之百姓的擁護,然不論是異姓王造反,還是漢家劉氏宗族的諸侯王造反,其也不可能掀起能摧毀漢家皇室的統治力量,因為天下思定,百姓更是站在朝廷的一方。


    但土地即便開墾的再多,也是有限的,其與人口的快速增長完全是不成比例的。


    如此,便隻剩下了一條出路來解決百姓沒有土地種地這一局麵——向外擴張!


    也隻有向外擴張才能得到更加廣大的土地,不至於影響到國家的根基。


    如此不論是要維護漢家邊地以及帝國的安全,還是從其他角度來講,與匈奴交戰是絕對無論如此也不可能避免的事。


    然此時漢家積蓄的力量還是不夠的,劉彘登基之後能夠與匈奴正麵開戰,打的匈奴遠遁千裏,不僅僅是因漢家有了強大的騎兵軍團,以及傑出的領兵奇才。


    而是因其有從高皇帝劉邦到景帝,漢家四代天子所積蓄的力量。


    即便如此,三次與規模大規模交戰,也是令漢帝國這輛戰車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百姓深受異常沉重的賦稅以及徭役之苦。


    若不是其晚年懸崖勒馬,等不到王莽篡漢,西漢便也會向秦朝一般在武帝死後分崩離析,不複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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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匈奴人不過百萬,還是個異常鬆散的大聯盟,由匈奴單於統帥之,其能夠與漢朝交戰而勝之,並非全然是因其戰力彪悍。


    而是因其機動性太強了,以文帝時代的三次匈奴大規模入侵為例,一見到邊關預警告急,文帝便是下令集結數十萬之大軍,要擺開陣勢要與匈奴交戰。


    文帝更是將早在高皇帝劉邦時代便善用騎兵而聞名的穎陰侯灌嬰尋來,任其為大將軍,領漢軍僅有的八萬騎兵北上,要與匈奴大戰一番。


    但每每漢朝將一切軍事準備做好以後,匈奴則早已是一番劫掠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遠遵大漠深處而去。


    從那以後文帝便明白了,若想要徹底擊敗匈奴對漢朝的威脅,便隻有一條出路,命人領軍出塞,遠行大漠,尋找匈奴之主力與其戰之。


    然而等到了近三十餘年之後,直到劉彘元光六年才有了第一次之嚐試,這一年,在經過精密之籌劃之後,劉彘才下令,分派四路出擊。以車騎將軍衛青直出上穀,騎將軍公孫敖從代郡出兵,輕車將軍公孫賀從雲中出兵,驍騎將軍李廣從雁門出兵。四路將領各率一萬騎兵。


    然被最為看中的飛將軍李廣是被匈奴大軍合圍之,一戰下來是全軍覆沒,而滿朝上下無一人能看上眼的天子的小舅子衛青卻是創造了奇跡,領萬餘人馬,在匈奴之腹地來回穿插,奔襲千裏一舉端了匈奴埋葬先祖的聖地龍城。


    見君臣單於隻是大笑而不言語,李信便是言道:“外臣所言可有沒有不妥之處?匈奴與我漢家乃是有兄弟之盟約在”。


    而君臣單於在聽聞中行說之翻譯之後,也是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


    坐在李信一側精通匈奴的屬臣聞言之後當即便是磕磕巴巴,:“稟天使,單於言道,因此時還是初春之時,大漠之上的牧草還未成熟,因此而致使匈奴各部牛羊之數驟減,因而匈奴人才會去襲擊我漢家之邊地。


    雖然是兄弟,但在饑餓之時,也會不擇手段之,固此,隻要天使歸至長安時,稟報漢朝天子,贈五萬頭牛羊於匈奴,匈奴人便可渡此危局”。


    對於匈奴人貪得無厭的性情,天子劉啟怎會不知之,固此在李信臨行之前,便將其召入宮中其說過,匈奴人若是索要牛羊,隻要不是數目過於離譜便皆可應之。


    當李信正要開口說話之時,這翻譯之屬臣卻又是說道:“單於……單於……還言道……”。


    “還什麽還,還有何言,盡皆道來”


    。


    隻見這屬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之冷汗,才又說道:“諾!,稟天使,單於……單於適才還言道,匈奴之閼氏病亡,大單於希望天使告知陛下,再嫁漢家之女來匈奴,便可使漢匈和睦之,且此次所嫁之女,必要是陛下……陛下之親女!”。


    聞此言,驚的李信險些便要坐不住而倒地之,還是這屬臣在一旁忙攙扶住了他,才使其並未摔倒。


    見此情形,中行說是嗬嗬笑道:“不知漢使可願轉告你們漢朝的皇帝,大單於適才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隻要嫁來漢朝皇帝之親女和親,我大匈奴便會與漢朝和睦而處之”。


    如此緩了半天之後,李信才長歎一聲言道:“單於之意,本使……本使定會如實轉告天子”。


    “如此自然甚好之”,說完,中行說便轉身與君臣單於說了些什麽。


    不過須臾,中行說便是似笑非笑的言道:“來人還不上酒”。


    待其說完,便見幾個遮著麵紗之女子端上了酒放在了眾人之麵前。


    望了一眼李信,中行說舉起酒杯言道:“大單於適才言道,要與漢使同飲此杯酒,慶賀漢匈永結同好之”。


    然李信哪裏聽不出中行說這是譏諷之言,還是沒有一點點的掩飾,徹頭徹尾的譏諷。


    但李信身為漢家天子所派之使者來此和談,完成陛下之囑托,才是頭等大事,其餘之事皆可放下,李信本人也是一秉性剛正之人,但為了如此,也隻得打碎牙往肚子裏咽,忍氣吞聲,用氣的直顫抖的手舉起酒杯,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中行說言道:“謝單於之美意!!”。然若是眼神能殺人,此時中行說早已是被李信千刀萬剮之。


    言畢,便李信將這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之。


    當李信要起身離開這王帳而去一時,更是在一旁之屬臣攙扶之下才邁步離去之。


    然翌日,這李信這一行人便離開這匈奴王庭之地,足足行了半日之後,李信騎在馬背之上是嚎啕大哭,更是失足而從馬背之上墜落。


    見此一旁之軍卒自然是立即上前攙扶之。


    然如何攙扶,李信都是不願起身,隻是跪在上大哭之。


    其隨行之屬臣,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皆是勸阻李信道:“天使不可如此,陛下派您此來,此時還要指望您回長安,將此盡皆呈報給陛下!”。


    聽到其提到陛下,李信更是哀嚎道:“我辜負了陛下之信任,竟使我大漢受此等之屈辱!!


    隻有一死,才能報答陛下之厚恩! ”。


    言畢,其竟是將自己日夜也願令其離身的天子所賜之節杖,交於一旁之人,當即便要拔出腰間配劍自刎。


    然其如此,在場之人無一人反應過來,還是那典客署中被派來充做翻譯的屬臣反應的快些,立即躲過一士卒手中之長戈,擊落了李信手之長劍。


    這時其餘人才忙上前拉住了李信,七嘴八舌的言道:“天使怎能引劍自刎之,此次和談如此之局麵,絕非是天使之過也!望天使不要忘了還在長安焦急等待的陛下啊。


    若是天使自刎,該至陛下於何地”。


    如此過了好一陣,李信才算是止住了哭聲,猛然起身伸手直指蒼穹,“若此生上天能令我見我漢家大財匈奴,而吾當場身死,亦可行之!此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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