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換好衣服,走出客房。她此前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女孩子的軀體;出乎她的預料,對自己的新身體,她不適應的感受並沒有特別強烈。


    是體內激素比例的改變?還是說,自己的五髒六腑中還殘留有所謂“器官記憶”,讓自己部分繼承了原主人的生活習慣?在地球上,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有時個性會變得與器官捐獻者的類似。而自己根本就是完全換了個身體,性格有些許改變也不奇怪。當然,這一切推斷,都建立在這個世界人類的身體結構和地球人差別不大的基礎上,少女心道。


    可惜自己並不是一個理科生,不然倒是可以試著深入研究一下這個問題……


    少女走下樓的時候,綺尓維絲正站在接待台後麵,在和一名白衣男子聊天。


    “你沒事了?”注意到少女的行動,綺尓維絲關心的問。


    “勞您費心,我想我已經沒事了,”身著樸素的紅色連衣裙,少女輕輕提起裙擺,向綺尓維絲行了一個禮,“多謝您這些天的照顧。”


    少女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像一名貨真價實的“少女”。天幸前世的魏遠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青,加上看過不少動漫電影等等,模仿起女性來一時間居然也像模像樣。


    反而是綺尓維絲被少女的彬彬有禮弄得有點尷尬。最後,還是那位白衣男性幫她解了圍。


    “親愛的綺尓維絲,你理應接受人家的感謝,”這位有著麥色短發的俊秀青年笑道,“你一邊工作,一邊還要照顧我們的睡美人小姐,也確實是夠辛苦的。”


    “請問您是……”少女問道,心中對兩人的關係大概有了一個估計。


    “我是隸屬於傭兵公會的傭兵,你可以叫我……西格,”白衣青年說道,表情頗為坦誠,但不知為何,少女總覺得他正在提防自己。是一種錯覺嗎?


    “怎麽樣?想起什麽事情了嗎?”綺尓維絲問道。


    少女搖了搖頭。自己哪有失憶,但總不能直接承認自己是穿越者吧?


    “抱歉。”她說,“我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綺尓維絲想出言寬慰,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麽好。西格卻十分自然的把少女的話往下接。


    “可我們總得想個辦法稱呼您呀,睡美人小姐。”白衣青年說。


    少女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


    回答的太過果斷會引發對方的懷疑。必須得適當的,恰到好處的,表現出符合身份的反應……


    自己又不是專業演員,一上來就挑戰“失去記憶的少女”那麽困難還是反串的角色,這果然是個地獄般的任務!


    但不管任務多麽艱難,究竟能不能完成,不試試就不會知道。


    過了半晌,少女用手按著胸口,從嘴裏小聲擠出一個名字:


    “維多利婭……”


    “什麽?”綺尓維絲沒太聽清。


    “她是說,‘維多利婭’,”西格道,“這就是你的名字嗎?”


    “我也不清楚,”少女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但不知為何,這個名字讓我有一種非比尋常的懷念感。”


    “就算已經失去了記憶,人對自己的名字也會有特別的感情。”白衣青年西格說道,“我相信這個名字和你有很深的淵源……在你想起更多的東西之前,我們就用‘維多利婭’這個名字來稱呼你吧。”


    “好的。”


    少女——維多利婭倒是並不害怕報出真名會讓自己身份暴露。即使自己一言不發,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有認識自己的人出現。


    說起來,自己剛剛的表演是不是很出色?似乎倆人都被自己瞞過去了!


    傭兵公會一樓大廳除了綺尓維絲所在的前台以外,還有幾排棕色沙發椅,是供客人等候用的。少女想了想,隨便找了一張坐下來。


    當初寫小說的時候,傭兵公會這個詞不過是自己為了方便劇情展開隨手設定的,背景資料一片空白。


    顯然,在瑟厄蘭大陸“真實存在”的傭兵公會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單單是那個“野薔薇”的別稱,自己就不知曉。恐怕,這個世界裏像這樣自己不知道的故事,還有很多。


    自己是小說的作者。小說中的世界是自己創造的。那又為何當自己真正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卻存在如此之多的自己不清楚的事?


    這是理所當然的,作者筆下的情節和設定不可能涵蓋世界的全貌。禿頂人恐怕也隻是讓自己穿越者到了一個“偏巧和自己筆下的一樣”的世界。


    那麽,在自己沒有做出具體設定或不知道的領域,這個世界是按怎樣的法則運行的呢?


    “……唔。”


    傭兵公會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就決定從它開始試探了,少女想。


    小說和電子遊戲中出現這樣傭兵公會這樣的組織方便劇情展開情有可原。但這種東西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現實世界裏,怎麽看都非常奇怪。一群遊手好閑,每天循規蹈矩的來公會接任務……想想都“帶感”。


    一個強有力的國家能夠允許這種“民間武力”存在嗎?為什麽“野薔薇”會是“傭兵”的別稱?


    “那是……”少女指著距離不遠處的一尊雕像問道。這尊雕像是整個大廳裏顯眼的東西。自己扮演的一位失去記憶的女孩,必須先給話題找個合適的切入點。


    “喂喂,連這個也不知道嗎?”白衣青年西格用無可奈何的口氣說道,“這是我等‘野薔薇’……傭兵公會的創始人,偉大的芙羅拉女士的雕像。還記得芙羅拉女士的故事嗎?”


    少女搖了搖頭。她心裏卻對話題的走向很滿意。


    “好吧。”西格說,歎了口氣,“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大陸局勢比較穩定,不屬於任何勢力卻掌握有大量武裝力量的傭兵們就被列國視為心腹之患。終於,各國宣布民間傭兵非法,開始對傭兵實施打擊……”


    “但你們抵擋住了,不是嗎?”少女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這位西格談吐高雅態度認真,和一般印象中粗俗的傭兵大不相同。


    西格搖了搖頭:“傭兵們小規模作戰多少有點本事,但在各國軍隊的碾壓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但就在這個時候,芙羅拉女士出現了……”


    “她巧妙的運用各種手段在列國之間周旋,設法拯救了大量的傭兵,特別是富有經驗的傭兵團。她幫助傭兵們前往北方國度摩爾曼蘇克。摩爾曼蘇克的國王曾有過傭兵的經曆,願意為傭兵們提供政治庇護。甚至在芙羅拉女士的努力下,過去相互敵視的強大傭兵團們也終於拋棄了彼此間的仇恨,聯手求存。”


    西格一副把自己感動了,“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模樣。


    “然後呢?”


    “芙羅拉女士……或者說,摩爾曼蘇克的庇護最終惹惱了列國。他們匆匆拚湊出一支聯軍,總數超過十萬,攻打摩爾曼蘇克。而摩爾曼蘇克的軍隊加上集結在那裏的傭兵,加起來也不過一萬人。”


    “然後呢?”少女問道,盡管她心中已經預料到了結果。


    “和你想的一樣——傭兵們經驗豐富,大軍進攻的步伐被拖住了。寒冬降臨,大軍的補給日益艱難,列國內部也產生了分歧,開始正論如此勞民傷財的去討伐幾千名傭兵是否值得。”


    北國的寒冬真是太可怕了,少女想。不管哪個世界都是這樣。


    “最後,在芙羅拉女士和摩爾曼蘇克王的外交斡旋下,雙方訂下盟約。簽下盟約的傭兵們不得違背各大國的法律,也不得在締約國之間的爭鬥中支持任何一方;成立受各國監督的傭兵公會管束傭兵們的行為;禁止各國幹涉傭兵公會內部事務。芙羅拉女士就是傭兵公會第一任會長!”西格終於把故事講得差不多了。


    少女望著芙羅拉女士的雕像。雕像所表現的芙羅拉女士穿著樸素的裙裝,一手執劍,一手拿著象征著盟約的羊皮紙,表情堅毅,眸子望向遠方。


    “那是許多年之前的事了,”西格感慨,“傭兵公會也有了很大發展。現在的傭兵公會不僅是傭兵們的同盟,也是民間人士自發保衛自己的一股重要力量。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你房間裏有幾本《大陸重要法師名錄》、《列國博覽》這樣的書,都是傭兵公會和大陸商會聯手編纂的,隻有在各地的傭兵公會和商會內才能讀到。帶不出門喲。”


    “那野薔薇這個名字?”西格說了半天,這個問題可還沒回答呢。


    “是幾百年前一夥厲害傭兵的綽號。也許當時實在是太有名了,後來大家就習慣用野薔薇來喊厲害傭兵。芙羅拉女士建立公會的時候選了野薔薇這個名字,野薔薇也就徹底成了我們的代稱。”


    “原來如此。”


    “隻有正式隸屬於公會的傭兵才能自稱‘野薔薇’,實習生也好,不服管教或是沒有能力加入公會的法外之徒也好,都沒有自稱‘野薔薇’的資格哦。”


    ……


    少女心下雪亮。


    “是這樣的一段曆史。稱呼是‘傭兵’,也可以用‘野薔薇’以示禮貌。”


    自己作為作者方便劇情展開隨手打出的一個名詞“傭兵公會”,在真實的世界裏竟然還有一個這樣的故事。


    “和預想的一樣,這個世界,遵循著某種真實性上的特殊原則,”少女心道,“恐怕就連我這個原作者的原著,都隻是揭示了這個世界的一隅。也許……原著沒有涉及的部分,會按照‘大致合理’的原則自動補完?”


    一些理論認為,文本的作者——特別是小說作者——對筆下的世界有絕對的支配。可真實世界顯然要複雜的多了。


    “幸好,”少女慶幸的想,“我是作者,不僅能居高臨下的把握世界局勢,還知曉不少絕密。這點必須向他人保密。”


    ……


    綺爾維絲和西格自然不會知道少女心中那複雜的推想。綺爾維絲還當這個女孩在對傭兵公會的過往表示神往呢。她都有點想挽留她在這工作了。隻是和“野薔薇”們打交道,就算是接待員,也得能打一點才行。這個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的女孩肯定是不成的……


    “那麽,你現在打算怎麽辦?”短暫的沉默後,綺爾維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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