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距離“星辰之心”數百米的一家旅店中。


    旅店裏亂哄哄的。戰爭爆發反而為旅店提供了充足的客源。埃裏奧斯的人們並不擔心戰火會綿延到純白之城城下,反而有很多學生家長打算從學校接回自己的兒女而選擇在這裏歇腳。


    傍晚,一位男生在旅店的大廳裏和自己的母親起了衝突。他已誌願參軍,但他母親卻堅持帶他回去。最後,還是學院的教官出麵勸說,這位母親才打消了帶兒子離開的主意。


    饒是如此,這位母親還是反複要求教官不要把她的兒子派到最前線去。在她眼中,法權國由強大的法師們守護就夠了。教官花了很多口舌才讓這位中年婦女明白,自己並不能影響士兵的調度。


    小插曲平息之後,旅店門廳裏的人開始了一段關於“為國犧牲值不值得”的討論。這場爭論到最後也沒有產生結果。隨著夜深人靜,人們紛紛散去、睡下了。


    ……


    旅店二樓的一間小客房中。


    約翰??歌特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作為留在埃裏奧斯境內的大商人,他接下了一項籌措軍用物資的“買賣”。在埃裏奧斯商人已經叫苦連天的當下,能按市場價做生意對歌特來說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這些數額可以嗎?”歌特朝著坐在對麵的“軍方代表”遞出一張羊皮紙,“我可以用市價的百分之八十收款。”


    “我們會付給您全額的金幣,”那位“軍方代表”聲音沙啞,“不會用銀子或其他物資抵賬。”


    歌特皺了下眉頭。對方似乎看都沒看他的單子就應承了下來。眼前這位從未見過的軍官身著髒兮兮的白色法袍,老態龍鍾,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看上去就像樹皮一般。


    “您不在仔細看看了嗎?”


    “不需要。”


    “如果您眼睛不好使,”歌特瞅了周圍一眼,“我可以為您點亮魔法燈火。”


    這間位於拐角的次等客房破舊不堪,除了地麵上散亂的幾卷鋪蓋,就隻有一個藤編的雜物箱、兩把椅子,一張小方桌以及擱在桌上的一盞油燈了。


    誰也不會想到,涉及埃裏奧斯軍方的重要交易竟然會選擇這種地方進行。歌特當初也對此提出質疑,而法權國官方卻回複……這是為了保密。


    “不需要,”那人老氣橫秋的說,“老朽雖然上了年紀,眼睛可好使的很。”


    歌特沉默了一會。他在猶豫。


    “您找我還有別的事吧?”


    “你覺得呢?”


    “其實,您並不是很老吧?”


    對方沒有說話。


    “你不是軍隊的人,”歌特的聲音冷了下來,“你是誰?假扮軍官來見我,到底為了何事?”


    老人笑了起來。


    “想不到竟然能看穿在下的偽裝。”


    “想必您是一位高明的幻術師,”歌特說,他眼睛裏附加了“真知術”的隱形眼睛準確的洞穿了對方用幻術偽裝的相貌,“在下魯鈍,不明白您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何……”


    歌特不願麻煩少女。他高價請的兩名青空級法師保鏢就隱藏在隔壁的房間裏,時刻監視著這個房間。


    “您就不擔心,我是來刺殺您的?”“老人”發出怪異的笑聲。


    “這兩天找我接觸的勢力也有不少,想不由分說就殺了我的還不存在,”歌特冷冷的說,“而且……”


    “你自以為防備充足。隻要我不是藍海級,你的兩位青空級保鏢就足以保護你的安全?”“老人”悠悠的說,“你認為我不是藍海級,是因為這裏是白城腳下,法權國的敵人絕不會派一位藍海級到這兒送死?”


    歌特的心刹那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在他的認識中,就算遭遇到藍海級施法者的敵人,滿身魔法物品的自己在保鏢協助下也能稍微抵擋一會。


    此處距離“星河之主”所在的索利達爾學院不過千米之遙,到處藏龍臥虎,敵人在這裏發動突襲,恐怕連打開傳送門空間轉移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可萬一……敵人的確是一位敢冒風險的藍海高級法師呢?


    “安心吧,”“老人”輕輕的說,“我並非奧卡德的死士。我此行是為了我的主人而來。我的主人十分仁慈,他囑咐我,把你應該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告訴你。”


    “你以為我會相信?”歌特冷笑。


    “我的主人不似你虛偽的秘儀戰士朋友,”“老人”說道,“她為了自己的利益,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可憐啊,她不知道……她自己知道的內情和主人相比,也隻是滄海一粟而已。”


    “胡說八道。你說你知道許多事,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說?”


    “失禮了。請容在下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紹,”“老人”平靜的說,“我叫戴維??薩厄爾。”


    “你是那個帝國通緝犯!”就算歌特再怎麽臨危不懼也不免露出驚色,“帝國人懸賞一千金幣要你的人頭……”


    開玩笑,這位戴維??薩厄爾可是前不久“帝都襲擊事件”的一號從犯!這種凶名赫赫的罪犯……


    薩厄爾發出低沉的笑聲。


    “和您的人頭相比,還差不少。”


    “哈?”歌特有些聽不懂了。他原本想發出暗號召喚隔壁的保鏢,卻突然改了主意。


    “您過去在地下世界的懸賞,可是在下的十倍。無數賞金獵人,甚至是被稱為‘法師殺手’的非法傭兵,做夢都想取你的性命。可惜他們個個有來無回。”


    “你瘋了吧。我從不知道這樣的事。”


    “那是您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連自己的記憶都抹掉了。”


    “你在說什麽荒唐的笑話?”歌特說。


    “您瞧,您自己其實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不是嗎?”薩厄爾說道,捕捉到了歌特眼睛裏的那一絲猶豫,“讓我們從頭說起吧。從您的真實身份開始。”


    “我的真實身份?”


    “約翰??阿爾弗雷德??歌特,”薩厄爾說,“黑色浮空城之主,偉大的帕拉梅德斯的第六位學生,黑暗世界的第一天才法師,‘群星中最為閃耀的明星’。如果我麵對的是過去的您,那我從見到您的那一瞬間,就要做好死亡的打算。即使在現在……您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我仍然會在您麵前做出最大的警惕。畢竟,您仍舊是各大勢力矚目的焦點。”


    “……”


    真是胡說八道,歌特想。可是,任憑他怎麽思考,一時間也無法找到薩厄爾言語中的矛盾之處。


    雖然不可能是真的,但這個故事……還真有趣……


    薩厄爾觀察著歌特的表情變化。


    “您認為我的話很荒唐?”薩厄爾法師說道。


    歌特心中快速回憶著最近的一切。特別是這幾天代表各大勢力和自己接觸的人:代表隱秘勢力“雲海之手”的蕾妮,代表帝國的維多利婭,代表……


    “‘冥府之蝶’說她是帕拉梅德斯先生的學生,”歌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若你說的不錯——她是我的同門?”


    “正是。”


    “口說無憑,”最後,歌特還是搖頭,“類似的故事,我可以編出十個。”


    “您可以去問您的秘儀戰士朋友,她會告訴您一些同樣的事——隻要她願意給您說。現在,讓我告訴您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主人、主人’的。你的主人到底是誰?”


    “我的主人名為‘永夜法皇’。他是你老師麾下的第一位學徒。作為卓越的‘第一黑之使徒’,他知道的遠遠比後來才加入帕拉梅德斯先生麾下的‘冥府之蝶’多得多,也比你那秘儀戰士朋友多得多。”薩厄爾說道。


    歌特沉默不語。一種不祥的預感從他心中升起。


    也許……薩厄爾並沒有欺騙自己?


    ……


    淩晨時分。


    在隔壁守了大半夜的兩名保鏢什麽都沒有聽到。後來他們想衝進房間,歌特卻安然無恙的出來了。年輕的商人什麽都沒有說,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星辰之心”。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少女。可少女已經不在店裏。桌子上有她留下的一封信,信封上整齊的寫著“附魔”“僅能由約翰??歌特打開”和“閱後即焚”的字樣。


    “維多利婭……”


    維多利婭似乎遇到了什麽脫不開身的急事。在這封長信中,維多利婭先就她的“不告而別”道歉,然後兌現自己的承諾,簡單的描述了她接觸自己的原因。


    也就是第六黑之使徒,“群星之星”約翰??歌特的故事。


    和那位通緝犯薩厄爾講的一模一樣。


    “是來真的。”歌特自言自語。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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