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


    縱然半數街區已然淪陷,“純白之城”仍然有幾個“寧靜”的角落,直到此時也沒人打擾。


    一棟頹敗的老屋中。


    “約翰?歌特,”身著黑袍的“永夜法皇”彼得?克利夫坐在一張寬大的黑色沙發椅上,從容的啜飲了一口手中朱紅色的果酒,“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急著離開。為什麽不坐下來喝杯酒呢?”


    歌特對他怒目而視。


    “我早該想到的,”他說,“你和奧卡德人——你們早就勾結到一起了。”


    “不,不,”“永夜法皇”打了個響指,另一隻懸浮在空中的酒杯自動向歌特飛了過去,“你誤會了。我對尼古拉斯先生的謀劃一無所知——要不,我怎麽會選擇今天請你到這兒來呢?拜他之賜,我的計劃全落空了。”


    接過酒杯的歌特猶豫了一下。這裏是敵人的地盤,一味拒絕他的提議也許會激怒他。


    感受著嘴裏逐漸擴散的酒香,歌特急躁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


    “這才對嘛,”“永夜法皇”露出滿意的笑容,“找遍‘黑之使徒’,唯有你有資格成為我的左右手。萊維是個待價而沽的混蛋,但他蹩腳的演技連四歲小孩也瞞不過。西蒙倒是有點潛力,可惜,他的弱點太明顯了。”


    “我記得‘黑之使徒’裏還有幾位女士……”


    “女人?別逗了,”“永夜法皇”不屑一顧,“她們的感性遲早會毀了一切。我或是過去的你,一個人就可以對付她們三個。”


    “你對你的師妹們還真是毫不留情,”歌特說,“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


    “‘邪惡’,”“永夜法皇”自己替歌特把那個詞說完,仿佛這是對他的禮讚似的,“你是想說這個詞嗎?”


    歌特搖了搖頭。


    “不,你隻是習慣於誇張的展示自身的力量而已,”他誠實的說,“我從未見過比你還自信的人。”


    然而你狂放的外表下,那份狡猾也不輸給我見過的任何一名法師,歌特暗想。


    “永夜法皇”大笑起來。


    “感謝你的稱讚,”他說,“我指的是你沒有說出來的部分。”


    歌特麵色微變:“你窺探了我的想法?”


    “隻是一瞬,”“永夜法皇”說,“沒有力量的你在我麵前,隻是待宰的羔羊。我可不是過去的你,有一直盯著別人靈魂看的閑情逸致。”


    恐怕現在“黑之使徒”中已經有人站到奧卡德那一邊去了,“永夜法皇”想。特別是萊維,如果他下定決心和奧卡德合作,肯定會急於立下功勞來提高自己在議長麾下的地位吧。


    隻可惜,萊維“永遠和勝利者站在一邊”的態度,早就被傳奇法師們看在眼裏了。尼古拉斯議長不可能完全信任萊維。


    而他,“永夜法皇”,最早和尼古拉斯達成了協議,對奧卡德的貢獻早已不亞於“永恒之血”。“永夜法皇”並非議長的屬下,擁有著最大的行動自由,同時他和法權國與帝國的關係都早已破裂,議長也不擔心他會突然背叛奧卡德。


    甚至他對尼古拉斯議長建議……如果萊維願意轉投奧卡德,就將亡靈大軍暫時給他指揮。至於這樣做會不會讓萊維的實力過分膨脹?


    “永夜法皇”曾經擊敗過萊維一次,一旦他表現出對自己的威脅,他也有信心再擊敗他第二次。


    而歌特,對自己的師兄弟們全無記憶。他關心的是“永夜法皇”話語中透露出來的,過去的自己的形象。


    “我是個……會經常窺探別人想法的人嗎?”


    “你是讀心術的大師,”“永夜法皇”說,“才華橫溢,算無遺策,無所畏懼,無論對手何等強大,總是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聽上去還不錯。”歌特說,目光飄過窗外。


    看著熟悉的城市心靈塗炭,歌特心如刀絞,隻是在“永夜法皇”麵前,他不敢表現出太多焦慮的情緒。“永夜法皇”一定是在這棟老房子的周遭設下了結界,無論是被衝散的亡靈還是奧卡德的士兵,都沒有靠近這裏。


    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持續下著,歌特能聽見遠方傳來的喊殺聲。天幕的盡頭,兩尊模模糊糊的巍峨身影正在廝殺。


    在這個人間地獄裏——自己唯一能做的卻是陪這個法外之徒一起看戲!


    “告訴我,”歌特輕聲道,“我要怎麽做,才能取回過去的自己?”


    “即使你重新成為法師,也不過是藍海初級,不足以改變傳奇施法者們的戰局,”“永夜法皇”說道,“時間也來不及了。”


    “沒關係,”歌特說,“如果身為法師的我真的像你描述的那般神機妙算,我現在的想法肯定也在他的預料中。給我講講吧。我究竟是怎麽舍棄自己的法師身份,還讓包括自己在內的大多數人都遺忘這事的?我可以用什麽辦法改變現狀?”


    歌特敏銳的捕捉到了,“永夜法皇”和維多利婭,對“身為法師的自己”的描述有著不同。維多利婭記得的法師歌特似乎是個充滿正義感的智者,而“永夜法皇”所講的法師歌特更加狂放不羈,和“永夜法皇”本人屬於同一類型。


    兩者相較,少女的印象更加符合現在的自己。歌特也願意相信,即使自己取回施法能力,也不會和“永夜法皇”狼狽為奸。


    “我看的出來,”“永夜法皇”說,“你正迫切的渴望力量。在你的記憶裏……你從沒有這麽渴望過。”


    我渴望力量,是因為我需要力量才能保護我的朋友,歌特心想,而你隻是渴望對他人的絕對支配罷了。我們有著本質的不同。


    倘若那位少女沒有來找自己……單憑“永夜法皇”這番雲裏霧裏的話,自己想必是不會如此急於恢複力量吧。變成一個邪惡法師,還不如維持現狀。但少女的存在卻讓歌特相信,過去的自己是值得複活的,一位善良的施法者。


    不知“光明之世”此時在哪兒——她順利逃走了沒有?隻要自己取回“群星之星”的施法能力……就定然能幫上她的忙。


    “這是……”


    忽然,遠方的地平線亮起耀眼的光芒。


    那正是“黑曜石隼”和“蒼金馭者”各自使出自身的最強一擊,全力對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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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特和“永夜法皇”實在距離對抗的中心太過遙遠,歌特甚至無法判定雙方誰勝誰負。


    可對於距離相對較近的少女來說……


    “黑曜石隼”和“蒼金馭者”同時崩潰的場景她盡收眼底。


    憑著“完美之軀”賦予的超強視力和緊急給自己加持的“鷹眼術”,她也同樣看清了,“蒼金馭者”變回的紅色小點——迪特弗德三世皇帝——向地麵墜落,而“黑曜石隼”中的灰色小點仍舊立於天空之上。


    帝國和法權國輸了。


    聯邦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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